第120节
  见桑窈脸色没什么变化,净敛猜测一番,觉得大抵是他这样总是夸谢韫,也不太好。
  总是得找几分不好的地方的,他开始绞尽脑汁的想。
  事实上,他家主子不好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轻易根本说不完。
  可话虽如此,他是绝对不会在桑窈面前暴露他主子的缺点的,隔了半天,他从那些缺点中挑出来一个不是很重要的,道:“就是公子他平日没什么生趣的东西,大部分时间都在耗在政事上,可能有些时候会有些古板?”
  他又给自己打补丁道:“但只是偶尔。”
  他道:“主子有时候还是很风趣的。”
  就比如骂他的时候。
  桑窈点了点头,想起谢韫的冷脸,赞同道:“确实古板。”
  她随手将手中书页翻开,那里面一个接着一个的熟悉字迹不断的戳着净敛的眼睛。
  桑窈看着这里面的风花雪月,道:“净敛,我跟你说,你主子可最能装了,连你都被他骗了。”
  她指了指手里的书册,道:“这就是他写的。”
  净敛:“……啊?”
  桑窈又道:“别看那个小古板看起来正儿八经的,其实内心可狂野了。”
  “……”
  净敛是真的没想到,这件事会这样发展。
  他的小册子有一部分是以他主子的视角写的,也有部分是他直接描述,一开始他还担心过这案册子被别人发现了会不会损害了谢韫清誉,后来觉得不太可能。
  但血淋淋的现实告诉她,有可能。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少夫人以为这小册子是他家主子写的。
  杀了他算了!
  净敛紧紧抿住唇,从来没有那哪一刻这么煎熬过。
  他在继续隐瞒和直接摊牌说出见间纠结了半天,他可是个合格的侍从,对主子忠诚是必然,可是这事它实在是……
  正当净敛纠结时,就见桑窈变了变,然后迅速把这手册藏在了身后。
  净敛见状愣了一下,于这电光火石的一刻,他突然明白了桑窈这样做的原因。
  身后凉飕飕的,净敛慢慢站直身体,然后缓缓的回过头去。
  他看见了谢韫。
  细雨雨幕下,男人撑着油纸伞朝她走过来。
  他脚步轻缓,身上有种松弛感,声音像蒙着层雾气,很快就来到了桑窈面前。
  “刚刚手里拿的什么?”
  问出来了!
  净敛一颗心立马悬了起来,他甚至忘记了在此时去跟谢韫行礼。
  谢韫的目光扫过他,简直令他如芒在背。
  桑窈道:“没什么。”
  “你不是还要一会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谢韫收了伞,如实道:“你还在等我。”
  好贴心的一句话。
  净敛忍不住想,成了亲就是不一样,这若是放在以往,他家主子高低得讽刺一番。
  净敛反射性的笑了笑。
  谢韫的目光幽幽又回到了净敛身上,他从上到下扫视了他一眼,就差没把怀疑写脸上了。
  然后慢声对桑窈道:“窈窈,你在这待着干什么?”
  这一生声窈窈喊的猝不及防,桑窈脸颊红了红,然后从自己身后伸出手来,道:“在这里看书。”
  谢韫的目光又回到了净敛身上,然后道:“是什么书不能给我看看。”
  反而可以给净敛看。
  甚至看见他了还给藏起来。
  凭借着净敛对谢韫的了解,他知道最后不管怎样,谢韫一定是会知道这些的。
  净敛已经不想再面对下去了,他自暴自弃的道:“主子,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可谢韫却并未应允,也没有给他缓冲的机会。
  谢韫已经走到了桑窈面前,离他的大宝贝只差一臂距离。
  桑窈的衣摆上沾了泥水,她直起身子,小声道:“反正不能给你看。”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也是为了你好。”
  谢韫嗯了一声,然后道:“何出此言?”
  桑窈笑了两声,然后同他道:“我都说过了,你的证据在我手里。”
  净敛不知道这对小夫妻说的是什么证据。
  但他知道,那件东西一旦拿出来,就是他命休矣的时候。
  这已经是桑窈第三次提到这所谓的证据,看她信誓旦旦的模样好像也并非是在同他开玩笑。
  谢韫终于来了几分兴趣,他道:“把你的证据拿出来我看看。”
  桑窈其实也不是有意遮挡,只是还有点不太习惯把这个秘密告诉谢韫本人。
  如今他们已经成亲,这小册子本就是谢韫的,虽然这事对于谢韫来说,多少尴尬了几分,但他迟早都要面对的。
  在净敛乞求的目光下,桑窈道:“你真要看?”
  谢韫嗯了一声,道:“实话说我很好奇这爱你的证据到底是什么?”
  净敛清了清嗓子,刚要出言阻止,谢韫便扫了一眼他。
  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在这一瞬间消散。
  净敛心如死灰。
  他默默退了两步远。
  桑窈犹疑了片刻,事已至此她再藏也不好。
  不过索性不是什么大事,从自己身后摸出那个小册子,然后拎着书角,对谢韫道:“眼熟吗?”
  净敛崩溃的闭上了眼。
  到底有没有人可以把他带走。
  谢韫蹙眉,目光落在这破旧的册子上。
  因为悬空,它在两人面前晃啊晃。
  “这是……?”
  桑窈看着谢韫道:“没事,我不会笑你。”
  谢韫还真一点不记得,他抬手从桑窈手里接过,然后随手翻了一下。
  第81章 清白
  持续的雨让空气中夹杂几分泥土的腥气,那本被净敛日藏夜藏,陪他度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小册子,在经历了一场长达半年的失踪后,来到了他主子手里。
  他那个冷漠刻薄,不近人情的主子。
  净敛一脸麻木。
  他知道,他命休矣。
  泛黄又破旧的书卷在男人手里显得脆弱极了,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寂静中,沉默的翻过一页,又一页。
  净敛对他的宝贝十分熟悉,他甚至还记得他的主子多看两眼的那一页,写的是什么内容。
  那是他灵感迸发的结果,他写的时候非常的满意也非常兴奋。
  他还记得那天也是个雨天。
  那是一年中秋夜宴,主子和桑窈终于见了面。在人声鼎沸中,主子不欲张扬,从宫门侧门入席,在入席的必经之路那处,桑窈就站在那里。
  她穿着一身黄粉的衣裙,脸庞雪白,乌黑的发半绾,宫内灯火照在她身上,美的惊心动魄。
  虽然当时桑姑娘身边没有人,但是很明显,这席内有不少人都在偷偷看她。
  他当时跟在谢韫身后,眼睛都要看直了。
  可他这木头主子根本不为所动,仿佛像是没看见。
  行至桑窈身侧时,被她挡了路,他的主子还面带不耐的对这个漂亮女郎说了一句:“借过。”
  桑窈回过头看他主子,两人少有的目光对视。少女清凌凌的眸子中带着诧异,而他主子也是万年不变的冷脸。
  没人理解他的感觉。
  他当时紧张的都要昏过去了,只觉得这对视的一眼简直山崩地裂,恨不得搬张床过来!
  但事实是,桑窈在愣了片刻后就侧过了身子,然后给谢韫让开了路。
  他主子目不斜视的从桑窈身边走了过去。
  当天晚上,他就挑灯奋战,激情写下了这一篇夜宴酒醉鸳鸯戏。
  他坚信他冷若冰霜的主子背后一定有一颗狂野的心,所以他就描绘了一出,主子不小心喝多,然后冲动去找桑窈表白,两人趁此机会卿卿我我互表心意然后就在皇宫内私定终身的故事。
  那天他甚至因为太过激动,还在后面画了个两个正在亲嘴的小人。
  书卷又翻过一页。
  桑窈还坐在椅子上,她仰头看着谢韫那种俊美的脸庞,笑着道:“有没有觉得很熟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