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来到太医院,王太医替佑宁做完基础清创,后续的上药与包扎为避嫌交给了太医院的医女。
  医女们上完药正在替佑宁包扎,却被岁偃打发走了,只留下两人在房内。
  “为何让她们都走了?”佑宁平趴在床榻上,微微侧脸,不解地看着岁偃。
  她上身只着一件心衣,整片后背裸一露在外。
  虽然岁偃现在看着是女儿身,但佑宁并没有忘记他是只男狐狸精,对于眼下这个相处情况,有些害羞与尴尬。
  “那些飞雁是野物,鸟喙与指甲里面都有毒素,太医院开的药能清毒,但是太慢了,我得帮你处理一下。”岁偃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手掌平摊,掌心向下,缓慢地以无限贴近她皮肤但又未真正贴上的姿势从她的伤口上掠过。
  痒,痛,热。
  三种感觉自背心向心脏靠拢,佑宁倏地一下抓紧床单。
  “很难受?”岁偃停了下来,低声问。
  “没,没有。”佑宁哑着嗓子道。
  岁偃继续。
  佑宁憋出一脑门子的汗,实在被那怪异的感觉闹得受不了了,开始找话题道:“铁笼打开的一瞬间,我好似听见了一声尖啸,但是嘉怡她们好像都没有听见,你听见了吗?”
  岁偃手上的动作不停,“听见了。”
  “你听见了!?我还以为是我的幻觉!”
  手掌聚集灵力将她的整个后背过了一遍,眼见伤口不再那么红肿,岁偃这才停手,取过一旁的纱布,轻轻覆在她的伤处,道:“你没有听错,那是先天妖啸,普通人听不见的,只有天赋异禀者与先天之妖能听到。”
  佑宁大惊,一下子坐了起来,:“你是说皇宫里有妖怪!?”
  岁偃:“……”
  少女,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什么模样?
  第20章 20 .太子
  岁偃扯过一旁的被单披在她身上,别开脸。
  佑宁后知后觉,瞬间脸颊通红,手足无措地拉着被单默默地躺了回去,眼神飘忽不知该看向何处。
  好一会,她才目不斜视地呐呐道:“皇、皇宫里也会有妖怪吗?”
  岁偃反问:“不然佑宁以为我是什么?”
  “你不一样。”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道:“哦?不如说说我不一样在哪?”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侧了侧头,问:“所以你现在不生气了,对吗?”
  岁偃故意道:“那得看你如何回答。”
  “比起妖,我觉得你更像是下凡助我的仙君。”几番斟酌之后,她开口说,然话到最后,有些羞赧,默默地把脸又埋了起来。
  岁偃笑出了声,道:“我怎么记得初次见面时你的表现可不像是把我当做仙君的模样。”
  佑宁装死不作回答。
  今时不同往日,如何能作比呢!
  岁偃倒还真想起了那时佑宁的模样,一身狼狈,可怜,麻木。再看看如今鲜活的模样,他顿时觉得自己很有养孩子的天赋。
  “皇宫为天下至高之地,天子住所,受天缘庇佑,一般妖物确实不会靠近,但是就像你们凡人讲‘富贵险中求’,妖也一样,他们一旦顺利在皇宫潜伏下来,便可借天缘修炼,所以皇宫里不仅有妖,只怕还不是小妖。”
  说起正事佑宁不再忸怩,道:“那我们得通知顺德楼的道长们。”
  提起顺德楼,岁偃脸上的笑意瞬间冷下下去,他很是瞧不起和国师碧霄来自一处的道长们,“承乾观除了碧霄算有点本事,其他人不值一提,若真让他们遇上今日作乱的妖物,也只有死路一条。”
  佑宁想了想道:“父皇身边不是有两位道长吗?孙道长当初能一眼辨出你附身,应当也是有些本事的,难道他们也不行?”
  “那两人一看就是玄门中人,大概也只护送李弘深出宫巡访而已,可不愿被困在这宫墙之中。”
  佑宁忧形于色,“那我们岂不是很被动?今日这场变动那妖物显然是冲我而来,今日事不成,就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我们得想办法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岁偃颇为欣慰地看着她。
  很好,小丫头已经学会主动出击了。
  “妖物潜伏在皇宫,背后必定有人帮忙掩护,今日这场祸事放眼看去全是后宫争斗的痕迹,佑宁且看吧,不需要等第二次,这事还没完。”
  他遽然站起身来,垂眸看着佑宁,“说起来原本我以为只要有我在你身边,总能护你安全,没成想你们人对同族当真是丝毫不心慈手软,打得都是‘趁你病要你命’的算盘……不若你跟我学些法术防身,如何?”
  “嗯?我能学得会吗?”重点一落到自己身上,佑宁又开始习惯性地自我怀疑。
  岁偃完全不吝啬自己的肯定,道:“当然,佑宁可是我见过最有修行天赋的人。”
  “啊这……那我试试。”
  *
  伤口包扎后,两人一道回了惠仁宫。
  事实证明,岁偃猜得完全正确——惠仁宫前已经有人在等着了,看模样正是文宗身边随侍的老太监——张公公。
  “公主殿下您可回来了!不知您的伤势如何了?”张公公一见佑宁,立刻围了上来,面上挂着关切。
  佑宁从岁偃背上下来,温顺地道:“多谢张公公挂心,并无大碍。”
  嘴上这般说着,却作出一副虚弱的模样,看着可完全不像是没有大碍的样子。
  张公公欲言又止。
  “公公可是有事,但说无妨。”佑宁善解人意地道。
  张公公几番纠结,最后叹一口气,道:“骁武场的事,惊动了圣上与皇后娘娘都知道了,这不让老奴唤您去坤宁宫。不过公主您也不必太紧张,淑妃娘娘和五皇子都在呢。”
  佑宁与岁偃不着痕迹地对视一样,随后朝张公公笑了笑,问道:“敢问公公,四公主的情况如何了您可知晓?”
  “听说人已经醒了,不过受了不小的惊吓,还狠虚弱,正在昭明宫里休息呢。”
  佑宁心里有底,道:“那劳烦公公稍等我换一身衣裳吧。”
  她身上的衣物还未来得及换,外面只披了一件借来的外衫,并不适合面圣。
  “那是自然,殿下您请,老奴在这候着您。”
  两人跨进惠仁宫。
  岁偃传音道:“记得随机应变,主动出击。”
  到了坤宁宫才发现阵仗当真不小,今日骁武场的人都在,不仅是皇子公主,连他们的母妃也都在。
  偌大的坤宁宫硬是让人挤得满满当当。
  和皇后一起坐正位的文宗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安平拜见父皇,母后,问父皇母后安。”佑宁入门柔柔跪拜。
  换衣服时,岁偃突然心生一计,往她中衣上摸了些许外敷用的药物,又特意选了轻薄一些的外衫给她,行动间药味扑面而来,直白地提醒正位上的两人,她是病人。
  这一招效果显著,文宗原本紧锁的眉头松了一些,他道:“起来吧,伤好些了吗?”
  “太医已经瞧过了,无大碍,只是可能得修养些时日。”
  文宗点头,“来人,给安平公主赐坐。”
  “谢父皇恩典。”
  佑宁从善如流地坐下。
  文宗又道:“今日骁武场的事,朕听人说那些飞雁都是直冲你去的,安平,你且说说当时的情况。”
  佑宁据实以告,包括那一声只有她一个人听见的妖啸,没有任何隐瞒。
  她说完之后,坤宁宫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好一会才听见姚贵妃嗤笑一声。
  她道:“真是可笑,明明就是你自己惹出来的灾祸,居然妄想推给什么妖物。”
  又是她。
  佑宁算起看出来了,这位美艳的贵妃心眼无限趋近为零,要以她为突破口还真是有些于心不忍。
  不过,再于心不忍也只能说抱歉了,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佑宁故作不解地看着姚贵妃,说:“贵妃娘娘为何这么肯定祸事是安平引起的?难道您知道什么内情?您若是知道的话,还望您一定要说出来,好让父皇严惩幕后黑手!”
  姚贵妃张嘴欲说“灾星”二字,却又突然警觉这个发展似曾相识,她及时憋回了想说的话,不乐意地回答说:“你少在这攀咬本宫,本宫什么都不知道。”
  佑宁故作惋惜状,旋即又正色道:“安平自知所言难以服众,可这次骁武场变故确实是妖物所为。皇宫重地,岂能由它妖物横行?所幸安平在道观十年学了些法术,今自愿请命,捉拿那妖物,以证清白。”
  文宗若有所思,“若你捉不住妖物,证明清白该当如何?”
  佑宁果敢道:“安平任由父皇处置。”
  文宗扫了姜文君一眼,见后者一脸着急地朝自己投来祈求的目光,咳嗽一声,“你有这份心,朕甚悦,不过若真有妖物也不是件小事……”
  他思考了一下,道:“这样吧,太子也自请查明真相,你就和他一道,另外你们二人可奉朕的令去顺德楼寻些助力。如果真的捉住了那作乱的妖物,朕重重有赏。”
  没想到太子主动掺和进来了,佑宁抬眸看了他一眼。
  后者朝她点了点头。
  无妨,总归目的是达到了,佑宁道:“多谢父皇成全,安平定不辱使命!”
  *
  坤宁宫这一遭,雷声大雨点小,让佑宁不得不怀疑文宗一开始叫自己过来的目的。
  只可惜她没有姜文君的本事,猜不透他的心思,无从得知自己的怀疑是否正确。
  “大皇妹且留步。”
  离开坤宁宫时,太子也跟了出来,他叫住佑宁,道:“皇妹不该接下今日这份差事的。”
  他眼中的关切不作假。
  佑宁对太子李嘉玺的印象只有四个字,君子如玉。
  佑宁的童年记忆称得上好的没多少,但深究起来,为数不多的正面记忆中一半和太子有关。
  其中印象最深的当属四岁时的那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