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两人以一种看起来十分亲密的姿势走出小厨房。
  院落中侍卫们的表情很精彩,不过碍于职业修养,都非常的克制。
  倒是孙成林看见岁偃的第一时间就皱起眉,一言不发地将人拦在厢房门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想救里面的人,你最好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岁偃知道自己附身瞒不过孙成林,也就没想过隐藏的事,正面对上就直接表明力场。
  后者的眉毛拧成一团,好在他分得清轻重缓急,问道:“有几成把握?”
  “如果你是说救活里面的人,我的把握是十层,不过需要你配合我。”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不然我定灭你全族。”
  岁偃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三人一道走进房间。
  房间内灯火通明,硬生生将屋内的温度抬高。厢房很大,用一块屏风隔出内外两间。外间站着许多神色焦急的侍女与太监,其中就包括姜文君身边的嬷嬷。
  见到佑宁的瞬间,她愣了一下,脸上的焦急更甚。
  佑宁朝她笑了笑。
  然后三人跨过屏风来到内间。
  内间只有姜文君与文宗两人。前者着一身月白中衣,面色通红,唇无血色地躺在床榻上。而文宗则倚坐在床边,眉头紧锁,略显憔悴。
  “陛下,找到解救之法了。”孙成林出声道。
  文宗这才把目光从姜文君身上移开,看向三人,触及佑宁时,眉头更紧了三分,带着不耐与不解,“什么办法?”
  岁偃自然地接过话头,隐掉天凰丝的那一段,只透露了换血解毒之法。提到“血亲”二字时,文宗的脸色已经黑的不能看了。
  “吴道长的意思是,朕想救文君就得牺牲祯儿和怡儿其中之一?”
  岁偃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答是,文宗就能立刻下旨砍了自己。甚至罪名都想好了:妖言惑众,谋害皇嗣。
  十岁的孩子,福缘可能深厚,毅力却不敢抱希望。让他们来换血,就是送死。
  “陛下可能忘了,在这贞元观内,还有一位皇嗣。”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立刻知道岁偃说的是谁。
  细看之下,文宗觉得眼前的小姑娘确实非常眼熟。
  佑宁在注视中顺势跪地叩拜,“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宗盯着她的头顶看了几息,随后听见他道:“宋嬷嬷,进来。”
  外间立刻跨进来一人,正是姜文君身边的嬷嬷。
  “你说说,怎么回事?”
  “启禀陛下,她确实是大公主。我们娘娘也是到了贞元观才发现的。”
  佑宁出生前,文宗只有皇后所出的太子李嘉玺一人,是以她总排行老二,公主里则是最大的一个。
  文宗的眉头顿时松开了些。
  这变化看得岁偃心头无名怒火腾起。
  文宗问:“你当真愿意换血,没有怨言?”
  佑宁乖巧地回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有所需,责无旁贷。”
  文宗终于从床上站起身来,他走到佑宁身边,俯身把人扶起来,轻声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那就开始吧。”
  岁偃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佑宁却早有所料一般,看着他,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岁偃让文宗屏退旁人,只留下他和孙成林、佑宁还有文宗自己。
  “陛下,解毒场面可能有些血腥,或许您也回避一下?”孙成林提醒过。
  “不用。”文宗拒绝得十分干脆。
  他都这样说了,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岁偃带着佑宁来到床榻边。
  佑宁跪坐在床边,安静地伸出一只手搭在床沿。岁偃则从被褥中抓出姜文君的手,两只手并排在床边。他在两人手上各刮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沁出来。
  “助我。”岁偃道。
  孙成林上前一步,站到佑宁另一边。他同岁偃同时气势施法。
  只见从两人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沁出来的鲜血都飞到空中,在空中交汇在一起,旋转融合之后又分开沿着各自的伤口返回身体内。
  姜文君脸上的红色肉眼可见地消退,嘴唇也红润了起来。反观佑宁,面上的血色消失得一干二净,浑身不可抑制地开始打颤。
  佑宁能感受到生命力不断随着血液流出而从自己身体里流失,即便那些血马上就填回来了。
  她的眼神逐渐迷蒙,趁着还清醒的时候她看向床上躺着的姜文君,努力想扬起嘴角笑一笑。
  后宫女子多数母凭子贵,而她的出生却差点毁掉了姜文君。因为“灾星”之名,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为姜文君争光,如今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报答她的生育之恩。
  希望她不会后悔生下我。
  陷入昏迷前,佑宁如是想。
  第12章 12 .回山
  整个换血的过程并不长,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完成之后岁偃立刻从袖中乾坤里掏出一根女子小指长短,细如发丝的天凰丝塞进她的口中,然后不顾规矩礼仪,直接将人横抱起来,丢下一句“告辞”就风一样消失在了厢房内。
  文宗的面色依旧不太好看。
  孙成林试探着说:“陛下可需要把他抓回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文宗摆了摆手道:“罢了,不用管他们,你先瞧瞧文君如何了。”
  “是。”
  孙成林上前为姜文君把了把脉,道:“恭喜陛下,娘娘的毒已解,只需好好休息,很快就能醒来。”
  文宗揉了揉眉心,摆手道:“行了,下去吧……对了,记得把吴道长找回来。另外,贞元观为首那几个处理一下,不能让她们走漏任何消息。记住,是任何。”
  “是。”
  *
  岁偃抱着佑宁直奔后山一处无名山洞。他现在对整个贞元观的厌恶都要溢出来了,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来到山洞后,他变出一个软榻,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佑宁放上去,又轻轻地拂开她汗湿的头发。
  地凤血和天凰丝的毒已经在她体内爆发,开始互相消耗。
  这是最煎熬的阶段。
  思来想去,岁偃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这小丫头觉得自己心愿已达成,别无他求了怎么办?
  为了避免自己白费力气,他取出一块玉珏擦了擦。
  玉珏亮起来,里面传来单丘的声音:“殿下?”
  岁偃三言两语交代了今晚之事,然后道:“你速速找母后推算一下界门的位置,然后过来接我们。我不管这小丫头最后能不能撑过去,这条命都必须抢回来。”
  佑宁的性命关系着自家殿下能否顺利飞升,单丘不曾多言,领命答是。
  玉珏上的光亮暗了下去。
  再看佑宁,她就像一个火炉,蜷缩在软塌上,只是靠近就能感受到来自她身上灼人的热气。她浑身经脉血管暴涨,浮在皮下,好似下一秒就要爆开,血溅当场。
  她似乎是忍受不住了,在软塌上痛苦翻滚,试图缓解疼痛。
  可惜杯水车薪。
  岁偃怕她摔下去磕着,赶忙将人捞起来,箍在怀里,腾出一只手带着些许灵力一遍一遍地轻拍她的后背,又一遍一遍地呼唤她的名字。
  “佑宁”两个字不间断地回荡在山洞里。
  许是灵力入体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听到了他的呼唤,佑宁平静了下来,她费力地睁开眼,虚弱地喊了岁偃一声,然后道:“她怎么样了?”
  岁偃压不住怨气,哼了一声,回答说:“毒解了,没有性命之忧,你还是多操心一下自己吧。”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佑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拧眉,她咬住自己的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鲜血顺着嘴角滑落,也没有察觉,整个人的气息逐渐衰弱。
  现在看她每一处,岁偃都觉得憋屈难受。他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松口。
  别一会没被毒死,反倒自己把自己咬废了。
  “佑宁,别忘了你的承诺,”他凑近她的脸,压着声音道,“我替姜文君解了毒,你的命就得赔给我。你若是撑不过今这一次,我就杀了她,再把她的尸体挂在你的坟头,听见了吗?”
  他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狠毒的话。
  佑宁瞬间瞪大眼,满目震惊地看着他。
  *
  单丘找到自家殿下的时候已是弦月当空。
  只见得月光洒满山洞,他家殿下坐在一个软榻床边,美眸低垂,看不清表情。而传音中中了毒的小道姑正抱着自己坐在软榻上。
  她的状态有些奇怪,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看得出来毒素未清,时不时地打一个寒颤显示出她还处于不舒服的状态,可偏偏瞪着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竟是眨也不眨一下。
  “殿下。”单丘跨进山洞,小声问道。
  “你总算来了。”岁偃抬头露出如释重负的模样
  单丘指了指佑宁,问:“这是什么情况?”
  岁偃苦恼道:“开了个玩笑,结果闹过头了。”
  单丘:“……”
  深谙自家殿下的本性,单丘并不想细问到底是什么玩笑。他上前一步执起佑宁的手腕,为她把脉。这些动作间,她的目光仍旧牢牢地钉在岁偃身上。
  “脉搏躁动,血气上涌,是天凰丝的火毒之症。”单丘道,“天凰丝和地凤血之间还是有差距,毒素并未完全抵消,得亏这位天赋异禀,这才没有受天凰丝影响爆体而亡。”
  “我算是信你的话了,这毒确实难解。我光知道丹药所用地凤血的品质,想要找到完全一质品质的天凰丝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