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节
  只需要将一些老物件收拾一下就行,老物件都有了年头,平日里用不上,带到家属院也是占地方。
  宁荞做事细致,将行李箱里的衣服鞋袜重新归类,看见其中一条丝巾,眼底染了笑意。
  这丝巾,是江珩一次出任务时给她买的礼物。宁荞皮肤白皙,围什么样的丝巾都好看,但这大红大紫的颜色虽然时髦,但太亮了,实在有些俗气,买来到现在,都还是崭新的。
  那阵子,江珩发现媳妇没用自己买的丝巾,还明示暗示了好几回。为了不打击他的积极性,宁荞只好硬着头皮往脖子上一挂,不过还没出门,就惹得弟弟妹妹们笑出声,最后江珩只能闷闷地收起这份礼物。
  这些有关于过去的点点滴滴,细碎而又平常,却拼凑起五年的时光与记忆,回忆时,她忍不住地笑,想要认真问问江珩同志当初是怎么选的。
  难道是被百货大楼的营业员忽悠了?
  宁荞失笑,拿着丝巾往厨房走,却在走到厨房外时,脚步稍稍一顿。
  她很少见到江珩像现在这样失神。
  一直以来,他对一切都是运筹帷幄的,几乎从未这么不确定过。
  只除了一次。
  那一次,宁荞第一次来到他们古楼的老家,看见沈华琳给他留下的日记本。
  察觉到宁荞的手从身后圈在自己腰际时,江团长才放下锅铲,握住她的手。
  “怎么了?”
  “你刚才是不是看见她了?”宁荞轻声问。
  江珩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宁荞见他点了点头。
  -
  江奇到了干休所,压根没看见老爷子欢欣鼓舞的神情。
  江老爷子很淡定,直到回了古楼的四合院吃饭,仍旧不动声色。
  宁荞说道:“爷爷,原来您早就知道啦!”
  江老爷子呷了一口茶:“姜还是老的辣。”
  这是一顿团圆饭,少了江源的团圆饭。
  宁荞和江果果还有点仍独自在外漂泊的江源,江老爷子倒是看得开,他说谁年轻时不是这么飘过来的,当年他小小年纪入伍,带团打仗,好几回九死一生,虽也想家,可凯旋的自豪与满足却是什么都换不来的。难得自小没什么主见的江源如今也寻到人生的方向,大家都该为他感到开心才对。
  江果果的伤感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赞同地点点头,吃得倍儿香。
  江源有点担心京市这边军区高中学生们的水平,也不知道自己从偏远的海岛学校转过来,能不能跟得上他们。
  江珩神色如常,带着笑意陪他们说话,在江老爷子倒酒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江老爷子乐呵道:“这又不是过年。”
  “陪爷爷喝两杯。”江珩说,“今天高兴。”
  江老爷子朗声笑道:“破天荒了。”
  老爷子被大孙子哄得欣喜,入口的酒都变得格外香醇。
  宁荞看着江珩,却有些担心。
  他确实是见到沈华琳了,这些年,弟弟妹妹们都曾自然地提起过对母亲的思念,只有他这个当大哥的没有。沈华琳走的时候,他是个大孩子,比弟弟妹妹们更深刻地认识到自己被抛下的事实。再加上相较之下,他与母亲的相处时间最常,依赖也最深,十几年过去,再次见到沈华琳,他不可能对她的存在视若无睹。
  宁荞默默地看着江珩。
  屋子里昏黄的灯光下,他陪老爷子说话,长睫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眸光幽深。
  注意到宁荞的目光时,江珩在桌子底下握着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必担心。
  江老爷子眼睛亮,一下子就看见他俩的小动作,和蔼地笑。
  江源见怪不怪,扒拉着饭菜。
  江果果还在心里想着,哥哥和小嫂子牵着手,耽误夹菜的进度,好吃的都要被三哥吃光啦。
  宁荞担心江珩借酒消愁,但好在他做事向来有分寸,不嗜酒,只是陪着老爷子小酌两杯。
  晚饭后,老爷子坚持要回干休所,小俩口便送他回去。
  走到半路,老爷子摆摆手,让他俩回家。
  江珩不同意。爷爷身子骨虽硬朗,但年纪毕竟大了,天色已黑,一个台阶让他绊一跤,都会出大事。
  江老爷子拗不过江珩,转头对大孙媳妇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但心里却舒坦,等回了干休所,在大院碰见一群老家伙,还笑眯眯地念叨着。
  “我这大孙子,平时这么雷厉风行,到我的事儿上就变磨磨唧唧的了。”
  “他们俩非得送我回来,拦都拦不住,一路上还扶着呢。”
  “我又不是老得走不动了!”
  感受到一大片羡慕的目光之后,江老爷子心满意足,催着大孙子和大孙媳妇赶紧回家。
  夜晚的京市街道,比海岛上要热闹许多。
  宁荞挽着江珩的臂弯,小俩口散着步,一路上,谁都不着急回去。
  他们需要单独相处的时间。
  其实一切经过已经被她写在信中,不过她前脚刚往海岛寄信,江珩后脚就到了。
  宁荞将这些天发生的事告诉他。
  江珩这才知道,沈华琳早就结婚了,在离家之后的短短几天内,她就办好了二婚手续。
  “爷爷说,她的二婚丈夫叫崔经武,那天我见到他了,是很严肃的一个人。”
  “沈阿姨邀请我去他们家做客,也是想听我说你们这些年的近况。虽然走的时候只言片语都没留下,狠心了些,但毕竟是你们的亲生母亲,每一个都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说不惦记也不可能。”
  “你是在帮她说话?”江珩语气调侃。
  “不是。”宁荞想都没想,认真道,“站在中立的角度,能理解她对你们的想念。但站在你、江源、江奇和果果的角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
  “那就不相处,为什么要和她相处?”江珩笑了笑,又说道,“你刚才说,她会做糖醋排骨。”
  宁荞提起在崔家吃的那顿饭时,说起沈华琳很会做饭,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
  “我爸说他是大男子汉,我是小男子汉,她弱不禁风的,不扛事,我们要保护好她。”
  “她做的糖醋排骨是什么味道?”江珩漫不经心道,“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她做的饭。”
  江珩从未抱怨过,那时小小的他,肩膀上就要扛起责任,照顾温柔软弱的母亲。
  可没想到,原本她也有坚韧的一面,她能帮继女收拾宿舍、铺床叠被,能一手将继子拉扯大,还能做出一桌子好菜,照顾崔家一家人。
  江珩无法理解,低声问:“在自己家不好?”
  宁荞的鼻尖酸酸的。
  她停下脚步,踮着脚尖去拥抱他。
  江珩将脸埋进她的颈窝。
  像是漫天飞扬的心绪,终于有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在自己家待着不好吗?
  非要去别人家受罪。
  但去就去了吧。
  她早已做好抉择,在做好决定的那一刻就应该认识到,他不会原谅。
  不可能原谅。
  -
  第二天清晨,宁荞没课,陪江珩一起去给弟弟妹妹办转学手续。
  他们这回上的依旧是军区学校,转学手续并不繁琐,一早上的时间就能搞定。
  江珩下午也空着,说是午饭后送她去学校。
  宁荞失笑:“多的是爸爸妈妈送去上学的,但被爱人送去上学的,就不多见了。”
  “而且还是这么英俊的爱人。”宁荞又补充一句。
  江珩点头:“就是。”
  宁荞:……
  不害臊!
  夫妻俩中午得回家吃饭,绕过小巷,在巷子的尽头,江珩脚步微顿。
  他回头看了一眼。
  一道人影立马躲了起来。
  他们没有停留,回了家,房门打开,江果果大声道:“你们是闻着味儿回来的吗?三哥刚做好饭,你们就到家啦!”
  与此同时的京大宿舍里,周难妹和梅舒说着自己从同学们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昨天我们去图书馆了,没看见荞荞的爱人。”
  “他们都把荞荞的爱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回来,我想早点守在宿舍楼底下,看看他俩到底有多登对。”
  梅舒说:“她下午有课,估计等等就回来了。”
  周难妹发现相比聊八卦,梅舒同学似乎更爱学习。
  她托着下巴,一肚子的话没人可说,谁知道忽然之间,崔妙妙开口了。
  “他们俩很般配?”她问。
  “特别般配!”周难妹说,“不过我也没见过,是听人家说的。”
  “挺好的。”崔妙妙随意应了一声。
  到了该吃午饭的点,周难妹喊梅舒去食堂。
  正要关门的时候,她问道:“妙妙,你不和你对象去吃饭吗?”
  “等会儿。”崔妙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