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黎祖母今日穿着一身深紫色大蟒镂金丝绸缎装,手上也戴满了翠绿的玉镯子,衬得富贵极了。
  “祝曾祖母福寿如天齐,年年岁岁有今朝。”苏眠今日特地起了个大早,穿了个红色小马褂,赶了过来给黎祖母贺寿。
  “好好好。”黎祖母今日笑得合不拢嘴,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苏眠将自己备好的字画交予了一旁的嬷嬷,跪在地上摊开了双手,笑语盈盈。
  嬷嬷展开字画让黎祖母望了一眼,“眠眠真是有心了,能寻到薛老的字迹。赏了。”
  嬷嬷笑着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金元宝,“小小姐可得好好收着,莫要贪嘴让他卖糖人的摊贩收了去。”
  想来苏眠这点小爱好,竟在顾府传了个遍。众人都哄笑一堂,苏眠被说的脸色微红,微微垂下了头,还是美滋滋地塞进了怀里。
  “恭贺外祖母安。”顾家兄弟也纷纷送上了寿礼,入了座,说了吉祥话。
  外面响起了阵阵鞭炮声,锣鼓喧天,便是整条长安街的人都站了出来看了热闹。
  “曾祖母,孙儿们为您请的舞龙舞狮队到了,还请您移步大门。”顾清拱手行礼道。
  “你们也真是有心了。”黎祖母在顾箐的搀扶下,走向了大门。
  “舅舅,你们何时准备的杂技队?当真是深藏不露啊。”玩还是舅舅厉害,苏眠头一次对这个看上去不中用,逃跑第一名的舅舅大开眼界。
  顾清帅气地甩了甩头发,一头发丝罩了苏眠一眼,“舅舅玩泥巴时你还不知晓在哪游荡呢。”
  苏眠朝他飞了几个白眼,当真是说他胖,他还喘上了。
  顾家公子们请的是全京城最好的杂技队,他们穿着艳丽的龙装随着锣鼓的点声上了长,队伍一直延伸到了长安街的尽头,一眼望不到边。
  杂技们手舞着长龙,鼓越敲越密,他们的动作便越来越险。偶尔还来几个跟头助助兴,踢挑滚抖,各式的绝活都表演上了,叫人看得触目惊心,却又落得稳稳当当,赢得了满堂喝彩。
  动作不时变换着,时而如同蛟龙出海,再来一招龙摆尾,龙头钻档子,叫人看得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给平日里庄重威严的顾府增添了一抹生机与活力。
  悬挂着的鞭炮立马被点燃,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惊飞了一树的燕子。
  苏眠从前也并未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为数的几个新娘都是与娘亲在后院里,只煮了一碗清水挂面便算了事。后来母亲走了,自己只能孤身一人缩在柴房里,爬到树枝上看窜上天绚丽的花火。
  如今她被舅舅抱在手心里,虽然舅舅时不时会嫌弃自己太沉,损她几句,嘴里还包着外祖母刚蒸好的汤包,吃的满嘴油光,心里却满足极了。
  “喂喂喂,你的小脏手往哪里摸呢?”顾清瞧着苏眠油光锃亮的手,俊俏的脸上写满了嫌弃,连连往后躲。可哪里能逃得过苏眠的魔爪呢,瞬间脸上都被抹上了油光,在暖阳的照射下格外的明亮。
  “眠眠如今和五舅舅好了,都不愿往三舅舅怀里钻了。”今日顾晚为了不被训责,换了个男子穿的常服,倒是衬得更为秀气。
  “三舅舅可是个大忙人,眠眠都好长时间未曾见到了。”苏眠伸出手要顾晚抱抱,眼睛亮亮的。
  没想到三舅舅的男装竟也如此的惊艳,清秀完全不输女装。
  戚蔓云今日略施粉黛,瞧着气色也红润了几分。她望了望在人群中笑得开怀的苏眠,对顾凌风说道,“眠眠虽受了不少苦,但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不像我们的孩子...”说着说着戚蔓云的泪水落成了线,肩膀不住地耸动着。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顾凌风只能安抚地戚蔓云的肩膀,实则在身侧的手早已握成了拳头。
  这件事早在他的心中埋下了一根深深的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深。
  “少爷,事情都办好了。”有家丁附耳在顾景恒身边说了几句话,顾景桓不露痕迹地与顾清对视了两眼。
  “舅舅们,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吗?”苏眠觉得他们近日古怪极了,可偏偏嘴巴紧得很,什么风声都探不出来。
  而朝中各位大臣也纷纷领着家眷上了门,顾忠与大家也忙着招待,累的脚都不沾地。
  “老爷老爷,三皇子往这边来了。”有家丁匆匆过来禀告。
  顾忠惊得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你说是谁来了?”满脸写着震惊。
  “是三皇子,老爷,您还不等着接驾。”那家丁似乎比顾忠还着急的模样,跺了跺脚。
  苏眠还是头一次见外祖父如此慌乱的样子,她一早就听说过三皇子的威名,如今没想到竟能在曾祖母大寿时见到。
  三皇子的脚刚踏入顾府,顾忠便领着家眷一群齐刷刷地跪了下来,“臣顾忠携家眷,拜见三皇子,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三皇子为陛下长子,又深得皇上喜爱,是百姓口中人人赞誉的仁德皇子。
  凤澜心从未见过这样隆重的场面,一时之间叩下了头,便是连话语都不会说了。
  来人身穿黛青色的常服,袖口绣着五爪金龙,一双碧眼冷冽如寒星,嘴角却微微勾起,带着股说不出的儒雅之气。
  “顾老将军平身,众位也都平身吧。”三皇子连忙上前扶住了顾忠,声音带了丝恭敬。
  苏眠低垂着头,只觉得来人的嗓音温润如玉。刚抬起了头,便对上了容临的眼神。
  容临的眸子里仿佛藏着万千的星辰,亮闪闪的,叫人挪不开眼神。
  “原来这便是享誉京城的平阳郡主。”
  第114章 及笄之年
  苏眠连忙跪下行礼,双手平摊放于膝前,“苏眠参见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君若宸轻笑了一声,“苏姑娘何许见外,你本就是郡主不必跪我,更何况我与容临本就是知己。”
  苏眠隐约觉得三皇子的笑带着几分调侃的意思。
  这话倒是听得顾忠一头雾水,他的宝贝孙女何时与容家那死对头的儿子认识了,这可足足差了一个辈分呢。
  今日三皇子会来他本就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些年来他一直不设党争,不站队,想在朝中这一趟浑水中落得个清白,如今这般遭遇,也算他咎由自取。
  如今顾府也无当年那般风光,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大不如从前。三皇子此番能来,也算是给了他一个薄面,对此时的顾家来说却是雪中送炭。
  顾忠容颜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自从顾府出事,他早就心力交瘁。
  “殿下还能光顾顾府,是顾某的荣幸。顾某往后定当万死不辞。”顾忠上前一步抱拳跪下,脸上写满了认真。
  君若宸眼神恍惚了一番,他知顾将军定是曲解了他的意思,想上前一步解释道,容临却对他使了个眼色。众目睽睽之下,不知暗处到底藏了多少眼睛,此番重要关头,他也只能沉默不语了。
  “顾老将军请起,顾将军一生为国征战四方,收复河山,若宸打从心底里敬佩。没有顾老将军的金戈铁马,哪还有今日的太平河山。”君若宸紧握住了顾忠的手,上前一步搀扶起了他。
  “倘若还有机会,顾某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顾忠承诺道。
  顾家兄弟们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他们本以为以父亲倔强的性格会不给好脸色,没想到...
  这个转变除了让他们心中释怀了几分,同时也让他们心中酸酸的。
  顾忠连忙领着三皇子去戏台看戏,其余与顾府稍微有交情的大臣也都纷纷提着礼上了门。
  三皇子君若宸拜过了黎祖母之后,坐上了戏台的首座,其余大臣则坐在下面听戏。
  苏眠路过时还听见两位大臣攀谈着,“今日三皇子怎会赏脸前来?”
  另一位手拿着酒杯摇头晃脑道,“你懂什么?这趟浑水便是连顾府都无法置身之外,更何况你我呢。”
  苏眠细细品了他说的话,觉得有那么一番意思。
  苏眠被安排在了容临的右手边,容临今日穿了个藏青色的长衫,配上他如玉的脸庞,倒多了几分儒雅之气,只有苏眠明白他肚子里满是坏水。
  “几日不见,娘子可有想我?”苏眠正吃食这盘子里的糕点,便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扯住了。
  苏眠见大家都在认真听戏,没人注意到自己。但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属实让她从脖子红到了脚跟。
  “不曾。”苏眠回答得十分干净利落,嗷????????呜一口吃掉了整块糕点,嘴角掉了点碎渣。
  容临望着苏眠的眼神炙热万分,微凉的指腹擦过她发烫的耳垂,舔了一口,“真甜。”不知是说糕点还是意有所指。
  苏眠呛得满口的糕点差点喷了容临一脸,连忙就着凉茶咽了下去。
  “你...”苏眠结巴着说不出话来,脸红的像苹果般。
  平日里苏眠能言善辩,便是连村口的老太太都说不过她。可苏眠在容临面前,却愣愣地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样的画面当真是让她觉得犹如万只蚂蚁爬心的羞愧。
  君若宸端坐着身子,与顾忠攀谈着。只偶然瞥来一个眼神,暗地里翻了翻白眼。
  从前他认为容临万多草丛过,片叶不沾身。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一个。
  再定睛瞅瞅他那个不值钱的样子,哪里还有在他面前侃侃而谈,腹有诗书的模样。
  “可是今日的戏殿下不满意了?”尚书正忙着过来敬酒,眼瞧着殿下叹了一口气,心都凉了半截。
  “无事,只是觉得今日的烈阳过于晒了些。”君若宸笑得有些肆意。
  尚书抬头瞧了一眼被乌云正遮蔽住的烈阳,今日分明凉飕飕的,怎么会晒呢?
  “上次眠眠走的急,连招呼都没和我打一声。”容临低垂了眼眸,眼底划过了一丝笑意,声音却委屈至极。
  上次?苏眠绞尽脑汁想了想,那日自己玩得尽兴,早进入了梦乡。
  “下次,下次一定。”苏眠努力忽视着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眼神,压低了声音道。
  “我知道定是我不讨人喜,连顾老将军都不喜我。”容临长叹了一口气,唏嘘道。
  “能和眠眠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眠眠更是对我若即若离。”容临挤出了两滴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委屈道,俊美的脸庞皱成了包子一般。
  嗯,今日的豆沙包不错。苏眠咬了一口包子,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不知何日为吉日,方便上门提亲?”容临又凑近了些,呼吸喷在了苏眠的脸上。
  此时身后的清风铁青着脸,只恨不得自己不在。
  苏眠噗地一声喷了容临满头茶水,茶渍顺着他妖孽的脸蛋滴落了下来,不复往日的英俊。
  “手抖了下。”苏眠心虚地连忙掏出了怀中的手帕,胡乱地给容临擦拭着,将他俊朗的脸庞皱成了一团。
  容临哪里受过这种待遇,他嘴角抽抽地拿下了茶叶,恶狠狠地瞪着眼罪魁祸首。
  他岂会不知小姑娘的想法,不过是逃避罢了。
  他可担心小姑娘生的这般美艳动人,万一被别人定了可怎么办?唯有先下手为强。
  “等及笄之年。”小姑娘瓮声细语说出了这句话,若非容临耳力惊人,只怕还以为错听了去。
  小姑娘的耳尖红的欲滴血,脸也慌乱地偏到了一旁去。
  容临抿了一口杯中的清茶,只觉得格外的清爽。
  及笄之年?容临勾了勾嘴角,他可等不了这么久。
  他自认是个耐性不好之人,尤其是面对这种人生大事。
  今日的戏子粉墨登场,唱了一出女驸马,刀光剑影之间,诉说着爱恨情仇。
  “老爷老爷,五皇子往这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