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只是没想到却让人觉得她好拿捏了去,今日之耻辱,她必定要从薛氏身上讨回来,不能让胡桃白白吃了这个亏。
  顾清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衣赶过来时,便被面前的一幕吓得差点话都说不出来了。
  “眠眠,你,你这是干嘛?”
  苏眠将屋中被套拧成了一根长长的绳,套在了悬梁上,自己踮着脚拼命地将脖子往里伸,嘴里还在大喊着,“不活了,我不活了…”
  顾清虽早就觉得她继承了几分妹妹乖戾的性格,但事实却是苏眠要远远比他妹妹更胜一筹,连自己都快有些招架不住。
  “眠眠,你可不要吓舅舅啊…”顾清被吓得打了个嗝,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苏眠穿着一身白衣,只露出粉粉的脚丫子,她将脸涂的白白的,活像个井里爬出的恶鬼般,叫顾清看的都怔怔地倒退了几步。
  苏眠恨铁不成钢地探出了脑袋,便顾清吼道,“舅舅,我恨你是个榆木脑袋。”声音拖的好长,带着股浓浓的怨气。
  顾清脑中精光一闪,这才有些明白了苏眠的意图,朝庭院外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黎祖母的身子刚好了几成,正舒适地躺在太阳底下眯着眼享受着,就听见顾清隔着好远传来的鬼嚎声,“祖母,祖母不好了。”
  从小顾清便是她最头疼的一位孙子,冥顽不灵偏又贪玩成性,成日里气的她觉也睡不好。
  如今自己好不容易有了清闲之日,听见了顾清的声音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下意识地就闭紧了双眼,试图装睡。
  “祖母,你就别装了。从前您装睡的时候睫毛便一颤一颤的,可骗不了我。”顾清嘿嘿笑了两声,瞬间戳穿了黎祖母的小计谋。
  黎祖母尴尬地笑了笑,伸出手遮了遮面前的烈日,理了理衣领,问道“今日你怎有时间上门了,平日里连人影都不见。”
  顾清苦着一张脸,“外祖母,是眠眠…眠眠出事了。”
  听到是眠眠出事了,黎祖母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急得站了起来,“眠眠怎会出事,快带我看看去。”哪里还有刚刚的困顿之意。
  顾清抽搐了几下嘴角,只觉得自己才是捡来的那个孩子,当真是小白菜啊地里凉啊。
  “眠眠,她因着和薛姨娘顶了几句嘴,便嚷嚷着要上吊呢。”
  “什么,怎会如此?”黎祖母心脏猛跳了几下,差点头晕目眩晕了过去,幸好顾清及时地扶住了。
  “快带我看看去…”黎祖母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指,往竹影阁的方向指了去。
  苏眠远远地便听见了脚步声,做好了一切准备踢开了凳子,叫声凄惨,“眠眠这日子真是没法活了。”说完头便伸了进去。
  差点把赶过来的黎祖母吓得心脏都停了几拍。
  第93章 假意
  “眠眠,你快下来,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啊。”黎祖母直捂着胸口怔怔后退了两步,声音直直发颤。
  “曾祖母,眠眠受了这般委屈,唯有以死自证清白了。”苏眠声音渐弱,绳索渐渐收紧,涨的她的小脸通红。
  “还呆杵着不去救人?”黎祖母怒瞪了一眼顾清。
  顾清立马飞身上了房梁,眼疾手快地搂住了苏眠的细腰,将苏眠救了下来。
  苏眠躺在顾清的怀中虚弱地直咳嗽,屋子里飘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呛得人直皱眉头。
  “眠眠,你且与曾祖母好好说说,若是真的委屈了你,我定会给你撑腰。”
  胡桃拖着疲乏的身子跪在了地上,说清楚了来龙去脉,脸上因扯住了伤口而不住地大喘气,身子摇摇欲坠。
  黎祖母在听到薛氏两个字时,眉头猛地一跳,眼里已经露出了厌恶之意。
  尚未来得及开口,林婉清听闻了消息便匆匆赶来,拱手抱拳单膝跪了下来,“母亲,请您一定要为眠眠做主,不可再寒了小辈们的心。”轻飘飘的声音中似乎带了丝谴责。
  黎芳仪岂会不知她的言外之意,戴着玉扳指的大拇指猛地一颤,幽幽的眼神中仿佛忆起了往昔岁月。
  黎芳仪长叹了一口气,上前颤颤巍巍地扶起了林婉清的身子,“好孩子,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
  从前她骨子里深含的那股君王的傲然之气,让她自诩高高在上不近人情。如今年过古稀,才懂得了悔过。
  “将薛氏召到我跟前来。”黎芳仪面上再没了一丝笑容,神情严肃,眸子散发着森冷的怒意。
  苏眠佯装虚弱地躺在床上,任由着顾清一口口地给她喂着温水,侧耳倾听着帘外的动静,眉眼里藏不住的得意。
  顾清瞧见了也不戳破,纤长的手指给她剥着金黄灿烂的橘子,只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般不依不饶,只怕以后会吃了亏。好在顾府底子厚,出了事也能给她兜底。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能怎么办,只能宠着了呗。
  薛氏许是听到了些许风声,姗姗来迟。今日的她特地穿了件素色粗麻灰色长衫,穿戴的金银珠宝也都一一取下,只留下一根桃木簪。
  “母亲,莫怪元春来得晚,庭院前的杂草长了一丈高,元春走的急,差点割伤了手。”今日的薛氏没有了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反倒像个平凡老百姓家的妇女,将黎祖母的面色都柔和了半分。
  苏眠在帘子后听了薛氏的一番话,猛烈地咳嗽了几声,似乎是在抗议着。
  薛氏低着头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暗光,就知这小妮子不会这么简单地放过自己。
  “今日之事,我听眠眠说了。你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乱打一气,岂伤伤了两房的和气。如今顾府正值多事之秋,若是此时再生了嫌隙,岂不称了他人之心。”黎芳仪浑厚的嗓音回荡在屋中,带着些许的惆怅。
  林婉清也凝神不语,眉间是化不开的愁思。
  “元春正是知道此时顾府艰难,所以连玉坠丢了更是心神大乱,根本是无心针对眠眠的啊。”薛氏跪拜在地上,言辞恳切万分。
  苏眠缓慢地行至了黎芳若跟前,质问道,“那你为何进屋之时不见半分着急之色,反倒是耀武扬威颐指气使,分明是早有预谋。”
  “我...我”薛氏被质问地一时之间失了语,她怎么能透露自己早就提前收到了消息呢,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苏眠冷笑了一声,“曾祖母,如今之事,想必您也瞧明白了。若是眠眠软弱可欺,只怕曾祖母也早就见不到眠眠了。”
  薛氏瘫软在了地上,木簪掉落,青丝倾斜而下,朱唇微微颤抖着。
  黎芳仪本就大病初愈,也没几分精神,如今揉着酸胀的太阳穴,声音无力,“薛氏此事你可知错?”
  薛氏连连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元春知错了,一切但凭母亲责罚。”
  “罚半年的俸禄,房中一切开支减半。”
  薛氏平日里最是挥霍无度,此举无异于断送了她的命根子,“多谢母亲宽宏大量,元春一定谨记。”
  待大家散后,顾清只觉得面前的苏眠过于平静,不似从前的她了,出口问道,“今日眠眠怎转了性子,怎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了薛氏?”
  苏眠白了顾清一眼,小手搅动着裙角,有些心不在焉。
  薛氏的话说的情真意切,倒是叫苏眠一时之间恍惚了起来。莫非今日之事,并非是她在背后一手操办?
  苏眠推开胡桃房门之时,她趴着任由身后的几个丫鬟们上药,嘴中死死地咬住了布条,以防尖叫出声,后背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小姐,场面血腥,您怎么过来了?”胡桃见苏眠过来,挣扎着便要起身。
  “我听说雨露清风膏有利于伤口愈合,便给你拿了来。”苏眠将墨色的药瓶放在在床头,心疼地望向她的伤处。
  “小姐,奴婢皮糙肉厚的,这一顿打不碍事的,卧床几天便好了,只是您身边却少了个照料之人。”胡桃勉强地挤出了个笑容,宽慰道。
  苏眠瞧见了只觉得心疼,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抛落,“若非跟着我,也不用受这诸多委屈。都是爹娘生养的,又怎会不疼呢。”
  苏眠趴在胡桃的背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胡桃身子微微一僵,死死地咬住了嘴唇,“从未有人像小姐这般对胡桃好,胡桃真是三生有幸。”
  “不怕,往后我便带着你,跟着我吃好喝好。”苏眠替她挽了挽耳鬓垂下来的发丝,轻柔地捏了捏她的脸庞。
  胡桃凝视地苏眠认真的脸庞,眼眶微微发红,却郑重地点了点头。
  苏眠拉着胡桃的手,絮絮叨叨聊了一晚自己的童年糗事,亲自为她上药,便开解她积郁在心中的心结。
  胡桃侧过身子,望着苏眠瘦小的身子,却努力踮着脚为她端茶水的模样,眼角滑过了一丝不可察觉的泪水,心也悄悄地化了。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配不上天真无邪如玉般无邪的小姐,她该如月光那般皎洁,遥远不可追。
  第94章 断线的风筝
  这几日府中忙着准备老夫人的寿辰,人手不足,便是连竹影阁烧饭的阿嬷都调了过去。
  苏眠在竹影阁无聊地逗起了树上的鸟,百无聊赖地趴在案台上再次叹了口气。
  自己被闷在这小小的阁楼中已经好些时日了,舅舅们更是不见了踪影。
  而胡桃这几日因伤静养,自己也不便去打扰,自己清闲地拿着虾米逗弄起了湖中的鱼儿。
  微风吹动,荡起层层的波澜,苏眠托着腮,眼神发了直。
  突然隔壁萧墙传来了一声惊呼,苏眠微微抬起了眸,只见一个精致蝴蝶般的风筝直直地朝她坠了过来。
  风筝细细的,上面缠绕着绵密的金线,风筝尾处衔接着细细的玉钻,看着富贵极了。
  苏眠从前只在娘亲口中的话本里听说过,富贵人家的小姐逢着秋高气爽,便会约着去放风筝。风筝高高地吹起,寄托了她们美好的心愿。
  如今风筝掉了线,坠入了她这里,只怕失主还不知该如何着急呢。
  苏眠眼前一亮,面前这岂不是给了她出府的绝佳机会吗。
  也将舅舅们千万声的叮咛都抛之了脑后,转身身上的玉佩叮当响。回头间,清风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身后。
  苏眠猛地一拍胸脯,“清风,你为何出现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清风明亮的眸子动了动,却不回话,只是紧盯着她手中的风筝。
  “这不会是你的吧?”天下竟有如此巧之事?苏眠眼睛瞪圆了去。
  清风张了张嘴,最终点了点头。
  “不几日不见,莫非与我生分了不成?”苏眠挑了挑眉,只觉得今日的清风过于安静。
  清风接过了苏眠手中的风筝,轻轻掸了掸上面不存在的灰尘,似是对待着心爱之物般的珍惜。
  虽即使万般不情愿,但是勉强开了口,“秋日正是放风好时节,容临想邀苏姑娘一同共享秋色,不知苏姑娘可愿赏脸?”
  清风别扭着脸色,一字一句地将容临的话转述了出来。
  苏眠眨巴着葡萄般黑亮的大眼睛,弯了弯嘴唇,笑容中带了丝恬淡与狡猾。
  这些日子的相处,清风渐渐摸透了苏眠的心性,不经意地后退了几步。
  “真的要这样吗?”清风一脸无奈地低头望着牢牢捆在自己腰间的粗麻绳,以及满脸严肃的苏眠。
  苏眠的小嘴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点头道,“当然啦,顾府与容府的后院虽只有一墙之隔,可毕竟也相隔甚远。若是你对我平日所做怀恨于心,一个哆嗦将我丢下去了怎么办?”
  清风震惊于她强大的逻辑,频频摇头,嘀咕道,“若是如此,只怕最先殒命的便是轻贱如草芥的我了。”
  苏眠瞪圆了眼睛瞅了过去,小手紧紧地抓紧了清风的腰带。深呼吸了一番。
  她虽自幼爬树捉鸟,下河捞鱼,可一想到要在空中翱翔,心中还是有些发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