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水资源紧张,放着,待会我洗。”陈淮开口。
  “我洗过脚了,还是再打一盆吧。”林简坚持要出去。
  “不碍事,我连你的擦脚布都用过,洗脚水也就没什么区别了。”他旧事重提,眸间隐有狭促。
  林简:……
  他越走越近,林简怕他看出自己的主意,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和陈淮提口,干脆往床沿边退去,他直接无视那个据说要接着洗的脸盆,也直接往床沿边走去,在她面前停下。
  陈淮看了眼她身上湿漉漉还在滴水的衬衫,她显然扣得很急,好几颗纽扣上下扣错位了都没察觉到,也正因为扣错位缩皱的缘故,胸口处的面料显得比之前要紧绷许多。
  她有事瞒着他。
  “都要睡觉了还穿着湿衣服干什么?”他故装不知,轻佻佻发问。
  这个女人,聪明过头,偏偏又很有主见,而且不缺胆魄,但是有时未必是件好事。
  他这么轻佻佻开口,林简莫名其妙就想到了早上的那一出乌龙,语气生硬,“你管不着,我就爱穿湿衣服!”
  “没穿衣服我都看过了,不止看过还摸过,身材还行,就不用再费尽心思上演湿。身。诱。惑来撩我了。”他睁眼说瞎话,一脸无辜地提醒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开始双更走起咋样,第一更明天中午12点
  亲妈这么勤劳,乃们还好意思霸王淮哥不冒泡咩→_→
  第48章
  谁撩谁还指不定!
  林简咬着后槽牙, 坐在床沿边,一动未动。
  他像是突然来了耐心, 挨着她坐下, 等她开口。
  两人一言不发, 到底还是林简没有熬过他,先主动坦白,“明天要是董绪和那个司机会合在一起, 我们就很难途中去找董绪了, 而且一不小心还容易暴露我们自己的行踪,所以——我想晚上去找董绪。”
  “找他聊什么?想好了?”
  房间里又重新沉默回去。
  “感化教导他的话我打不了腹稿, 到时候随机应变。”林简半晌后开口, 从手腕间取下皮筋随手把散着的长发绑了个马尾, 是要准备出去。
  “他们的住处先前有传来祝酒歌, 隔壁主人好客款待借宿的旅人,这个时候去说事,不是好时机。”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起码明天早上。”
  “还有一个晚上, 万一半夜那个司机调头回来接他, 我们就白在这里落脚了。”
  “你自己说的,只是万一的小概率事件。而在我的角度看来,司机半夜回来找他的可能性完全为零。”陈淮语气笃定。
  “为什么?”
  “正常点的男人一旦动了念头沉醉温柔乡,还有这工夫中途暂停去管别的闲事?”他轻飘飘反问, 要她自己去想这个中缘由。
  林简没有还嘴。
  “董绪正好心情不太好,而主人盛情款待劝酒,他很有可能会喝高。”他继续分析事实。
  “可是你也说了只是可能, 不是肯定。”林简以牙还牙,说完后起身。
  “他没醉酒都能失控成那样,沾了酒意看到你,只会更加容易发酒疯。”
  “再等下去情况容易有变更,我等不了。”她表明自己的态度。
  “就你这三脚猫都算不上的身手,活不耐烦了,要特意送到他面前让他练手?”陈淮语气已经渐有生冷。
  “那也好过于你们一见面就大打出手到殊死搏斗的地步!”这才是她不愿意让陈淮出面找董绪的原因。她并不希望陈淮和董绪交手弄得两败俱伤。
  “殊死搏斗?”他冷笑一声,对她的形容明显不认可。
  她当然知道陈淮的身手远在董绪之上,改口,“你要是把他打残打废了,包鼎同样会起疑影响到你自己的行动计划。”
  林简说完后大步往外面走去,他未加拦阻,在她身后冷冷甩下一句,“住别人的床铺,到时候别挂彩回来。”
  “放心吧。”林简沉声应道,又折回来把搁在角落里的廉价丝巾拿来围在脖颈间,之后就从房间里出去了。
  她在隔壁住户前的院子里踱步好一会,里面这会估计已经结束晚宴了,静悄悄的听不到交谈声,她琢磨着怎么进去打招呼才不显得唐突,万一运气不好一进去就看到唐绪,也不知道待会会不会再起什么冲突吓到户主。
  她在大脑里迅速思考着待会可能会发生的种种后果和应变方案,没有冒然进去。
  门口处忽然传来倒水声,紧接着传来热情的问询声,“怎么了?是要借宿吗?”是傍晚主动留宿唐绪的那个卓玛的声音。
  “嗯,问了好几户都说住满了。”林简点点头。
  “看你不是本地人吧?”那个卓玛把她自己手上的脸盆往墙边一搁,往林简面前走来。
  “嗯,来这边自助游的,下午路过正好看到寺庙里在打阿噶,看得新鲜就在这里停留了半天,没想到这边附近都没有旅馆。”
  “我们这里这么偏,又没有什么有名的景点,顶多是路过的车,几乎都不会停下来在附近逛,当然就没有旅馆了。不过今天也正是赶巧了,我家里住了好多个帮工,其中一个也是路过的游客,也是外地的,不过他是个男的,应该在这边呆过几年。”卓玛说到末了,相比她之前的豪爽,声音有几分不相称的羞赧。
  “这样。”
  “我家的房间是住满人了,不过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你可以和我睡一间房。”卓玛显然对这些路过的游客都挺好奇的,她怕自己和外地而来的游客的生活脱轨太多,又不好意思过多去打扰陌生的董绪加以佐证,眼前正好遇到个新的外地游客,她乐得挽留林简,顺便想要和林简打听下外面的世界和生活。
  如果有必要的话,她觉得也可以出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尽管目前为止,她从来都没离开过西藏。平生去得最远的地方,还是几年前她父亲带她去转山出的那趟远门。
  “好的,那麻烦了。”林简点点头,跟在卓玛后面往屋里走去,进屋前,她抬手把脖颈间的丝巾往脑袋上方挪去,这样几乎有半张脸都被丝巾遮着。
  “晚上了怎么还戴着呀?”卓玛一进门就看到林简穿的裤子和鞋面上都是泥巴,下午明显干得很卖力,这对于一个纯粹路过不一定信教的游客来说是很了不起的,她直觉对林简很有好感,关切问道。
  “脸上有点晒伤了。”林简视线内没看到董绪,至少能够避免在户主面前和董绪发生不快,她放心不少,说完后把虚虚遮脸的丝巾拿了下来,两颊上果然有晒伤的痕迹。
  林简说的是实话,下午在屋顶上正正好好对着太阳曝晒了半天,虽然戴了遮阳帽其实并没什么用,到这会了她脸上已经开始隐有灼疼,她虽然还没来得及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脸上应该是晒伤了。
  卓玛健谈,把她自己的枕头都让给林简,睡前问了一大堆的问题,其实无外乎是最寻常不过的问题,诸如外面的大城市是不是长得都和拉萨差不多,外面的人平时会不会经常去朝拜诵经,如果出去外面打工像她这种文化程度一般能找到什么工作之类的琐碎问题。
  林简很有耐心,一一应道。
  卓玛整整问了个把小时,白天辛苦劳作一天,她问着问着就睡了过去。
  林简确定她睡熟后,起来把脱下的衣物穿上,出门,往隔壁房间走去。
  刚才卓玛无意间提到过,留宿中最好看的陌生人就住在她隔壁。
  走廊上也没开灯,林简深吸了口气,轻轻敲门。
  没一会立马传来脚步声,是往门口走来。
  林简把那条丝巾重新遮回半张脸。
  他刚开门,她已经压低嗓音开口,“我是林简。”
  趁着董绪发飙前,她又赶紧补上一句,“我们出去谈。”
  董绪身上有股浓重的酒味,不过还没到酩酊大醉的地步,双拳无意识紧握,先走在了林简前面。
  重新走回到外面的院子里,不远处还堆叠着小山似的东西,月色下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堆,但是具体是什么也看不太清楚。
  “活不耐烦了!”董绪话音刚落,直接一个横扫腿就送了过来。
  有过上次的经历,林简知道董绪无处发泄怨气冲天的本来就是危险源,她已经先见之明的往旁边避去。
  他继续出手朝她迎面挥拳而来,她尽全力避去,居然次次都侥幸避开了,而且还忙中抽空重新和他说明来意,“董绪,我哥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是你和他相识多年,你应该知道他的性格本来就是这样,尤其是他还在体制内就职,以他迂腐的思想会做出这个决定,你应该不会觉得奇怪的。”
  夜晚风大,屋顶上一路挂下的数条彩色经幡被大风吹得随意飘荡,落在耳边,呼呼作响,董绪像是压根没听到她说的话,毫不手软的挥拳过去。
  林简的注意力主要顾着说话去了,气力跟不上,避让的反应迟滞数秒,董绪已经一拳揍到她的侧腰,浑身震颤,林简顾不得去还击,反倒直接就着全部的蛮劲攀在董绪的肩侧,居然生生把一米八个头的董绪给撂到在了院子里的泥地上。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沾了酒意脚步不稳的原因。
  “董绪,我哥亲口和我说过的,他说他干不动了他要辞职了,他亲口和我说的。他才这把年纪干得好端端的为什么想要辞职,你应该知道的!他只有辞职了褪下身上的那套警服,他才会可能过来找你。你应该知道他的打算的!他有想过来找你!虽然是要等他辞职之后!”她虽然音量不高,但是近乎朝他怒吼,语调闷实,她只恨自己不能替林疆办好这些林总琐事。
  果然,被她这么怒吼了下,原本暴戾的董绪忽然间松手,整个人无力的瘫倒在身下的泥地上,借着酒意,仰头看向苍穹,弯月如刀。
  身处异乡,没有林疆陪他身边,在过去的上千个漫漫长夜里看到的月色都是如此,头顶上的每一寸月光都像是为了在他心上凌迟而来。
  “董绪,我哥当卧底出事了,他涉嫌职务侵占还有贩。毒多种罪名,而且记录高达数次。我不知道他在毒。贩那边经历过什么事情,我也没办法轻易接触到他。他现在没有求生意志,恨不得把全部罪名都往他自己身上揽。你说过我是他的半条命,可是现在连我对他来说都没有用了。一共就剩二十几天时间,很快就到他被公诉的日子了,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他看到你,肯定会改变主意自保的。”林简见董绪难得安静下来,争分夺秒的和他说清来意。
  “他——现在怎么样?”沉默半晌,董绪缓缓开口,像是要用尽他自己仅有的一点力气。
  “不好,很不好。他——有毒瘾,而且各种伤痛缠身——他现在过得很不好。”林简说到末了,嗓音呜咽,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中断这语无伦次的陈述。
  “我去见他,他就会改变主意自保了?”董绪怔仲问道。
  “当然!你不知道——两年前他执行任务时死里逃生,抢救醒来后念的第一个名字是你董绪,不是我——你之前在厂房里听到的那段录音,那就是他昏迷了几天后醒来录的,他差一点——就醒不过来了,医生说他能熬过来已经算是奇迹了。”那段最晦暗的过往,她并不愿意一遍遍的在记忆里抽调,但是眼前只要能说动董绪的,她恨不得在脑海里争分夺秒的搜索出来那些事情。
  “你骗我!他这样的身手,从来都是佼佼者。而且以他的心智和判断力,怎么可能轻易受伤?你诓我!”原本都已经平复下来的董绪忽然间又暴躁起来,说完后直接侧身往林简的颈动脉上扣去。
  好在林简自己本来就时时刻刻堤防着,他刚起身,她已经尽全力往后面避让,还没避让出去多久,后背忽然遇到结结实实的障碍物,她一时不备踉跄别了下脚摔倒在地。
  糟了!是她之前看到过小山似堆在院子里的不明东西。
  眼见得董绪已经继续扑了过来,林简避无可避,抬手迎面生生去挡,至少先护着她自己的脑袋。
  然而预料中的暴击并没有落下来,耳边反倒有新的闷实声响传来,林简惊魂未定收手朝前面望去,熟悉的身影已经和董绪纠缠在一起。
  两人近身搏斗,她甚至都能听到董绪逐渐发重的喘息声。
  董绪像是得了失心疯似的,稍有得空就往林简在的方向狂扑而来,不惜任何代价。
  随着他再次扑来,陈淮动作更快,先抢在董绪面前往林简方向狂奔而来,继而转身凌空抬腿扫去,董绪迅速避让,陈淮的长腿一偏带过林简旁边的小土堆,立马踢下一角,林简在边上离的不远,而且还没来得及站直身子,被陈淮凛盛的脚力带下的一角立马碎裂开来,天女散花似的抖落到她身上。
  粉末落地,陈淮已经制服董绪。
  他最后一拳高高落下,前一刻躁狂的失心疯似的董绪忽然放弃抵抗,就等着陈淮带风的掌力落下。
  最好,一切就此结束。
  他已经累了。
  然而,董绪失算的是,陈淮这一拳在离他太阳穴上几公分处硬生生的收住了,“回去好好想想林简和你说的话,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七情六欲,也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痴情重义。”
  陈淮说完后起身,去扶刚才被猝不及防抖落下来的粉末弄得发懵的林简。
  还有零星粉末飘进她的眼睛,她下意识的抬手去揉眼睛。
  而董绪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瘫倒在泥地上,一动不动,像是烂醉睡死过去了似的。
  林简起身望向董绪,而他依然如故。
  陈淮往回走,她想想也跟在他身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