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第48章
  蜀地有天堑阻挡, 无论从里面拿出什么来,外头的人也不会太过诧异。
  实在是借用现代知识进行各种研究和试验的好地方。
  唐觉有相当一部分产业在蜀地,还有他养的部曲, 佃户,匠人,门客,人数逾万。
  某种意义上,他也能算是蜀地的豪强了。
  能够在十几年内就做到这点, 是因为安乐侯,也就是过去的蜀王十分信任看重他。
  而现在,唐觉却让皇帝发现蜀地的不对劲, 进而愤怒。
  “别用这种看人渣的眼神看我。”唐觉摊了摊手,“我自始至终, 都没有将他当成过主公, 朋友或者是合作伙伴。”
  “我第一次进蜀地的时候, 几乎难以想象那是书中描述的‘天府之国’。”
  常年的动乱使蜀地脱离中央掌控太久。
  它还保留着许多落后, 严苛, 恐怖的制度, 生活在底层的人比牲畜还不如, 他们的孩子从出生开始便注定要接他们的班。
  “高祖将蜀王封为安乐侯,对余氏(安乐侯一族)进行打压, 杀了许多余氏的人,又强征走他们的军队, 却没有留多少人镇守。上层秩序的崩塌, 只会使得蜀地一片混乱, 蜀州刺史上任第三年就死了,朝廷至今不知。”
  “蜀地有千里沃土, 万亩山林,却仍有许多人吃不饱饭,有许多青年,田耕了一半就被卷入豪强之争中,不明不白地死去。他们的家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哭泣。”
  唐觉低头轻抚自己的扳指。
  “玉逢,我拥有的财富越多,站的位置越高,就越能意识到人命的轻贱。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人命贵重起来。”
  “使一地无战事,税轻而库满,百姓富足,提升人力能带来的价值。这是我这些年在蜀地里做的。”
  唐觉让安乐侯重新站到了统治者的位置上,镇压其余豪强,花费十多年的时间,让蜀地变成了古书上写的模样——“田肥美,民殷富。”
  唐觉:“确实很少有饿死的人了,但安乐侯并不能安于一隅,也不能满足于盈满的粮仓,堆满宝物的库房。他希望人力的成本再低一些,希望人命能够为他带来更多的土地和财富,希望能够重新成为王。”
  “他该死。”他淡淡地下了这个结语,“我需要真正会在乎人命的统治者。”
  万一对方不在乎了,就再换一个。
  秦玉逢默然片刻,说:“可朝廷派人去攻打蜀地,不也会死很多人吗?如你所言,蜀地的平民何其无辜,竟要拿命来填这无义的战事。”
  唐觉要架空安乐侯很容易,给蜀地换个领导人也很容易,但他偏偏选择战争。
  唐觉:“一时之战,令蜀地的未来落到合适的,有着正当名义的人手中,很值得。况且,通过这种手段送到小皇帝手里的资源,他才会用得安心。”
  “……随你吧,反正我说了也不算。”
  从很早之前,秦玉逢就意识到自己跟唐觉的三观和思想都存在不小的差异。
  这并不是说她和唐觉之中有一个坏人,仅仅是不同而已。
  举个简单的例子。
  若要杀一百人去保一千人。
  她会想为什么,凭什么,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唐觉则会毫不犹豫地去杀那一百人。
  秦玉逢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去决定别人的牺牲,而他正是那操纵他人命运的人。
  她始终维持着自己的底线,而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唐觉好脾气地说:“要说进度,你的进度比我还要来得效率和有效。”
  对官制的改革,是可以立即看到效果的。
  因为国家的运行就被把控在这些人手中。
  其实是想一出干一出的某人:“那是,我多厉害的人。”
  害,日子凑活过吧。
  等遇上事儿了再想怎么办。
  秦玉逢在皇庄过了两天没有人管,可以漫山遍野乱跑的日子,还爬过山头,突然去拜访了太后和康修媛。
  正撞见她们跟罗家人闹。
  闹的正是在出考卷那日,康修媛自爆出的那件事。
  罗雨旋的二姐夫与她庶出的四姐搞在一起,合谋罗家家产,联合外人诓她大姐,等她大姐亏了钱,便试图说服镇国公把由大姐管着的酒楼交给二姐夫管。
  并且掺杂孕期出轨的元素。
  与秦玉逢随口胡诌的剧情,竟然只有“低价买入”和“说服家长把产业移交”的区别。
  嗯……怎么说呢,现实总是比想象更破廉耻一点。
  康修媛的母亲嫁入罗府的时候,皇帝还没有得到先帝的青睐,所以她母亲的身份不高。
  而她四姐的母亲却是她祖母的娘家侄女,是侧室,很得她父亲的宠爱。
  世家虽推崇嫡长子,但嫡庶之别在女儿身上并不明显,毕竟都是用来联姻的,只要足够出众,抬身份的方法就够多。
  康修媛与她的两位姐姐还有母亲,一直很受侧夫人母女的气。
  太后怜惜她们母女,之前才让她入宫侍疾。
  又让她十五岁就参加选秀,入宫为妃。
  结果罗府之中竟发生了这种事情,可把她气得不行,以至于在那日没遮掩住,暴露了自家情况。
  但要说蠢,她也还知道趁着这个机会将事情捅到太后面前。
  秦玉逢让人把守门的人拖走,悄摸往里看的时候,正瞧见地上跪着一排人,太后指着其中的中年男人怒骂。
  “发生了这种事情,你还想着站在你四女儿那边,当真是荒唐至极!我们罗家怎么生出你这种宠妾灭妻,不懂事理的东西来!”
  “大姐您别生气,听弟弟我解释。”
  中年男人擦了擦额头的汗,仿佛很是委屈:“雪芙(康修媛二姐)还怀着孩子,我怕她动胎气,也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才压着这件事情。至于霜玉(康修媛大姐),她也确实能力不行,我才觉着交给新和(二姐夫)与霞云(四姐)试试也不错。”
  “大女儿和二女儿受的委屈,您是一句也不提啊。”
  秦玉逢丝毫没有偷听的自觉,扒着门说道。
  屋子里的人:!!!
  正打算大发脾气的太后也是一噎:“……华妃怎么来了?”
  “打算跟您请安,然后一道回宫呢。”
  秦玉逢大大方方走进来,走到跪着的一排人后边,还礼貌地说:“麻烦罗大人与……嗯,康修媛的其他亲眷给本宫让一让路。”
  他们:“……”
  明明旁边能走,偏要从我们中间过是吧?
  康修媛嗖的一下站起来,将太后身边的位置让给她,自己命人搬了椅子,坐在另一边。
  “本宫已经许久没有断过案了。”
  秦玉逢坐到太后的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干人:“太后娘娘对律法了解不及本宫,这桩案子便交给我吧。”
  太后:“……不必,家事而已。”
  “哎呀,但是我已经派人去请京衙府尹了,现在派人去追也追不回来呢。”
  她用食指指背抵着下巴,思索地看着一群人:“你们不想本宫在此断案,去京衙也行啊,那里本宫更熟。”
  康修媛父亲右侧的一对男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罗父才擦干的额头又布满汗水:“不好……如此兴师动众。这事我们自家人理着乱,华妃娘娘愿意帮忙,自然是好的。”
  太后是绝不可能跟着一起去京衙的,真到那里,就只能让华妃为所欲为了。
  “经过方才的旁听,本宫对此事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秦玉逢用非常官方的语气说着。
  但依然不能阻止其他人心里吐槽她把偷听说成旁听。
  “这位……二姐夫是吧?”
  被她指着的年轻男子:“不敢不敢,您如此称呼草民,实在是折煞我也。”
  “你长得粉面红唇,桃花多情相,装得也是衣冠楚楚,本宫都不必细细询问,就知道你不清白。”
  以为她是真心夸奖自己的王新和睁大眼睛:“娘娘怎可以貌取人?”
  “你的心肠比你的脸丑太多,本宫怕说出来脏了自己的嘴。”
  王新和:“……”
  康修媛:好强的攻击性!务必继续保持!
  秦玉逢:“你犯的事儿不少,即使是本宫也一时理不出来。”
  “那不如……”
  “但好在你犯了通奸罪,还是孕期通奸他人的妻子,这条是允许你的妻子将你当场杀死的,尸骨不入棺的那种。如果她要杀你的话,那么其他的罪也不必判了。”
  王新和吓得瘫坐在地上,哀求跪在罗父另外一边的妻子:“雪芙……为夫只是遭这□□勾引,一时鬼迷心窍才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莫要这么狠心。”
  罗雪芙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跪得端正,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臣女迎王郎入府,本是怜他年幼成孤,不受亲族待见,身怀才华而无处施展,未曾想到他在为人之德上大有缺损。不忠妻子,害我长姐,哄骗长辈……实不堪为人。”
  “娘娘言臣女可杀其以平心中之愤,可臣女不想自己的孩子日后被人嘲笑,说他的母亲杀了他的父亲。”
  王新和觉得有戏,连忙附和:“是啊,你腹中还有我们的孩儿,就算为夫再不好,也请你看在孩子的份上……”
  罗雪芙:“娘娘依律请京衙府尹判他宫刑,罚没名下产业,流放边境即可。”
  他:“……不!雪芙,你不能这么狠心!”
  “谁让你说话了,来人,将他的嘴堵上,送他去府尹那里。”秦玉逢不高兴地瞥了他一眼,抬抬手,就有人将王新和的嘴堵上。
  她一转脸,和颜悦色地对着罗雪芙说:“本宫很高兴你有这样的魄力,也很高兴这世上还有你这样的女子。”
  罗雪芙低头,藏住眼中的泪光:“娘娘谬赞。”
  “那么下一个,就是康修媛的四姐,嗯,好一朵惹人怜爱的山茶花,叫人觉得你很无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