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他吸了口气:“我查清了你的身世。”
  昭虞嘴角的笑缓缓收起,拄着手臂坐起来。
  江砚白又道:“你还有一个哥哥。”
  昭虞面无表情:“所以呢?”
  江砚白不会以为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大好事吧?
  他爹都将她卖了,哥哥又会是什么好东西!
  她早说过没有寻亲人的意愿,江砚白为何还要去查?
  “昭昭,我知晓你的想法。”江砚白见她皱眉赶紧解释,“可当年之事不是风月楼妈妈说的那样,你父母兄长视你如宝,乃是家中突变无奈之下才……”
  昭虞嗤笑:“视我如宝?”
  她倒要听听是什么要命的突变,才会将她送去风月楼!
  江砚白抚了抚她的脸颊:“你父亲,是十三年前的徽州知州赵焕闻……”
  江砚白将他查到的事娓娓道来。
  赵焕闻祖籍扬州,其夫人刘菁乃是他幼年求学时夫子的独女,赵焕闻夫妻俩青梅竹马,恩爱非常。
  两人成亲第二年便诞下一子,长子八岁时又诞下一女,取名赵瑜。
  赵瑜不到周岁,赵焕闻便被调去徽州任知州,原本三年后便可调回京,可就在将满三年时,赵焕闻发现了泰安王有异,便往京城上了折子请陛下暗查。
  当年赵焕闻虽发现泰安王不对,却没想到他竟有胆子截奏折、害朝官,所以才会毫无准备的被焚杀于州衙。
  当时正值新春,徽州漫天的大雪也没能将州衙的火扑灭,足足烧了一天一夜。
  赵焕闻夫妻二人命丧州衙,其子只留有一口气,幸而当时州衙大夫躲在暗处,感恩赵焕闻一心为民,悄悄将其子带回去藏了起来,这才捡回一条命。
  而那赵瑜……
  江砚白心疼地将面色发白的昭虞搂进怀里:“昭昭……”
  他的昭昭当时才不过三岁多些,被婢女春蝉打晕了过去,抹了一脸血装死蒙混过关,然后趁着夜色带着她逃命。
  赵家被灭,她们只能远远地逃。
  天可怜见的,二人一路向东南乞讨,足足走了几个月才到了扬州辖下的一个县。
  晚玉,便是这个时候见到的昭虞。
  刘菁和晚玉两人皆爱听曲儿,曾在京中戏园子里结识,只是后来晚玉没了音讯,两人才断了联系。
  春蝉眼尖认出了晚玉,晚玉得知赵家遭遇便欲收留二人。
  可春蝉留下了昭虞后,却又只身返回了徽州。
  赵家众人尸骨未寒,如今满府的主子奴才只剩下她和姑娘二人,姑娘年幼不知事,可她得回去给主子们收尸。
  可一天一夜的火光,哪里还会留下什么尸骨,更莫要说已过去了几月时光,连新任知州都上任了。
  春蝉无奈,转回扬州却又不见了晚玉和昭虞。
  夫人没了,她如今又把姑娘弄丢了……
  春蝉只觉天都塌了,有心上京告御状,可泰安王势大,她怕是鸣冤鼓还没敲响便会丢了命。州衙几十口如今只剩她一人,她若是死了,赵家真相便再不为人知。
  她一路辗转回徽州,改头换面,日夜乞求徽州再得一清官。
  她等啊等,徽州却如一滩死谭一般,无论知州换了谁做,皆为泰安王走狗。
  春蝉险些以为赵家的冤屈这辈子都无法伸张的时候,泰安王倒了。
  她如今不过四十来岁,却如六十老妪一般白发苍苍,江砚白主动找上门时她仍一身戒备,话说得滴水不露。
  直到他雷霆手段肃清徽州官场,再到她面前问及赵家冤屈,春蝉才失声痛哭。
  江砚白看着怀里狠狠咬着下唇的昭虞,突然有些后悔告诉她这些了。
  他垂首吻了吻她的眼角,手指去碰她的唇瓣:“昭昭,不要咬自己。”
  昭虞似是缓过神来,眼角瞬间湿润:“那个赵瑜……便是我么?”
  江砚白无言。
  昭虞将头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哥哥……”
  “在京城,昭昭想见他?”
  江砚白感受到胸前的衣衫温热一片,却又听不到昭虞的哭声,心下顿时揪着疼,将人抱得紧些:“昭昭莫哭……”
  “他、他可还记得我么?”昭虞双手环着江砚白的腰,似是在汲取力量,“我只偷偷望一眼……”
  “傻昭昭。”江砚白大掌替她顺着背,“他日夜都在寻你,若是知晓你愿见他,怕是要高兴疯了。”
  昭虞头抬起来,眼眶红彤彤的吸了吸鼻子:“当真么?”
  江砚白下床将人抱起来问道:“可要梳妆?”
  昭虞抹了把脸,点头。
  一个时辰后,江砚白与昭虞来到赵府。
  赵府大门敞开,灯火通明。
  赵祯站在府门外提着一个灯笼,指尖微微颤抖,紧紧盯着那缓缓停下的马车。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身体不舒服,刚吃了药,如果晚点症状轻了会再更一章,如果严重的话明天再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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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相认
  ◎我慢慢都说与你听◎
  马车内, 昭虞无意识地揪着江砚白的衣袖,连带着小臂上的一点皮肉也被紧紧掐着。
  江砚白:……
  他侧头在昭虞耳边轻轻吻了吻:“到了。”
  昭虞抬手压了压头饰,又将微乱的衣裙抚平——第一次见哥哥, 不可失礼。
  江砚白也弯腰掸了掸她的鞋尖,笑道:“再无不妥了。”
  已是春末,马车的车帘换成了轻薄些的,昭虞透过那车帘隐约瞧见外头站了个人,深吸一口气:“不好叫……叫他久等。”
  江砚白颔首, 抬手去撩开帘子。
  昭虞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起身悄然望向外头立着的人影。
  也不知哥哥……赵祯?
  昭虞视线上移, 明晃晃的赵府两字映入眼帘。
  昭虞:……
  江砚白下了马车, 朝昭虞伸出手:“昭昭?”
  昭虞没动。
  赵祯提着灯笼一步一步走上前, 眼眶微红却笑着伸手:“昭昭, 回家了。”
  江砚白顿了顿, 收回手。
  昭虞仍站在马车上, 紧紧盯着赵祯。
  她站得高, 赵祯便一直抬头看向她, 眸中蕴着期盼, 伸出的手掌未缩半分,仿佛这手穿过匆匆流年, 只为了伸向她一般。
  昭虞不敢去碰,只侧头看向江砚白鼻酸道:“大人……”
  江砚白忙上前将她抱下来, 对着赵祯道:“先进去吧。”
  赵祯忙点头:“对, 先进府先进府……”
  他垂首走在前面,趁人不注意抬手沾了沾眼角。
  昭虞走在后方, 偷偷看向赵祯, 有些无措的绞着手帕。
  自己方才没理他, 他好似很难过的模样。
  可是……哥哥怎么会是赵祯呢?
  赵祯带着二人进了一个院子,便是夜间也能瞧出那院子布置的极为用心。
  赵祯推开房门,动作轻缓,而后回头笑了笑:“不、不晓得你现在喜欢什么样的屋子,便猜着布置的,你瞧瞧若是有哪里不喜欢,便告诉哥……便告诉我,咱们再换。”
  昭虞撒眸看去,入目之处皆周到精致。
  她看向赵祯,藏在袖中的手有些抖:“不知赵大人是否晓得,我曾是风月楼的人。”
  赵祯捏着灯笼柄的手狠攥,喉间发紧:“是我不好,叫你受了那么多苦,以后你回来……”
  “赵大人前途无量。”昭虞手心被掐出了印子,说出口的话却叫人难过,“与我相认,怕是会叫旁人笑话。”
  赵祯眉心一跳,虽然江砚白给他提前透过信儿,可如今听到她这么说,还是止不住心疼。
  他抚开江砚白的手,牵着昭虞朝里走:“我做官只为两件事,一是为我们爹娘求个公道,二便是……若此事会叫你为难,我又何必做这官?”
  他垂眸没说下去,伸手打开立柜从里头拿出一个瓷瓶,捧过昭虞的手给她上药:“还是与小时候一样,一紧张就会掐手心。”
  昭虞抿唇看他:“我都不记得了。”
  赵祯动作轻缓:“你那时还小,自然是不记得的,但若想知道,我慢慢都说与你听。”
  几步外的江砚白闻言,悄声抬脚出门,将时间留给兄妹两个。
  昭虞见他走了,转身就要去追,却被赵祯伸手拉住:“喜欢他?”
  她想也不想便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