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金花睡着了。
  *
  佟妃到坤宁宫,殿里一阵骚乱。福临倾耳听,影影绰绰是佟妃。怀里人阖着眼睛,呼吸匀净轻浅,眼皮包着的眼珠一动不动,他知道她累极了,睡熟了,轻轻吸她的厚唇,蜻蜓点水那么迅捷。恋恋不舍把她放在床上,他抱起儿子,大步迈出去。
  殿中立着一身黑衣的佟妃。他大半年没见她,乍见她枯槁的面容,忍不住打个哆嗦。
  他马上明白了,这一身黑衣,是佟妃在给三阿哥致哀。细看她的脸,精致地匀过面,颜色一样,只仿佛有些不平整,他心里一动,是天花留下的麻子坑。
  见到皇帝,佟妃行礼,艰难地爬起来时,顺治帝才看清,她还抱着块深色的木牌,几乎跟黑衣融为一体,所以非她起身又专门把那块木牌捡在手里,他才发觉。
  “佟妃,你带着三阿哥来了?”皇帝说。
  “是。”佟妃仍是一腔柔弱,举着那块木牌送到皇帝面前,上面写着三阿哥的出生时辰,还有个“三”字,那孩子在兄弟里行三,不及赐名,先殁了,在他母亲心中“三”大约就是他的名儿。
  皇帝勃然大怒,抓过木牌狠狠摔在地上,低吼一声:“大胆!三阿哥好好的,你弄这些腌臜东西!今儿皇后和公主的好日子,朕不罪你,三阿哥以后就不必你费心费事儿了,一齐养在皇后宫中。”
  不等众人反应,皇帝回身看宝音,手指轻轻拍拍怀中的儿子,生怕把他从甜睡中惊醒了,说:“宝音还不来接着三阿哥!”
  殿里静得连衣料摩挲的声音都没有,已经跪在地上的不敢抬头,宝音昏头昏脑接了三阿哥,听太后大声说:“皇帝,你胡说什么……”
  可是话没说完,皇帝已经走到身边,两条铁索一样的手臂搭在太后肩上:“皇额娘,儿子做这个主,佟妃生养皇阿哥有功,赐号康妃,算给孩儿们添添康健。至于三阿哥,还是跟公主一起养在皇后身边罢!一个是养,两个也是带,且三阿哥已经十个月,皇后刚入宫时,十个月的福全她也教养得好。三阿哥该学说话,皇后是满蒙汉三语的全才,还有什么英格力十……儿子的子息单薄,非皇后养着他们,朕才能放心。”
  皇帝拉拉杂杂,说了这些。期间太后要说话,看到皇帝咬着牙说话的架势,生怕自己一激,他做出什么过头的事,那时反而两方都不可收场。
  太后想挣脱出来,腰上刚使力,肩头传来一阵剧疼,儿子的手像铁钳一般。
  皇后的双生子,怎么就成了三阿哥?太后突然发现一个老大的纰漏!
  三阿哥不足一岁染天花而殁,当时宫里乱哄哄,他父母都病着,那孩子的后事简单,照例不准用棺,不土葬,只包块白布送出宫找块空地焚化了。
  之后呢?不是修碟谱的年头,三阿哥没入过玉碟,甚至没有名儿。现在皇帝硬说皇后生的四阿哥是三阿哥,不过改一改三阿哥的殁年……甚至不用改,只把那句轻飘飘的记录删了便是。
  太后不置信地盯着皇帝,他自信地对自己一点头,脸上的神色坚毅果敢。太后突然意识到她来错了!
  儿子还是儿子,但他长大了,是儿子,还是帝王、丈夫、父亲。为着心爱的人和至亲骨肉,他身上迸发的力量不是她能料得到的,更拦不住。
  还有智谋。自从皇帝真心跟太后较量,太后回回都输,一次两次还能觉得是皇帝运气好,可是三次四次呢?无论前朝后宫,太后跟他针锋相对没有赢的。
  这次,眼看又要输了。皇帝在这胡说八道,但她无能为力,她甚至想从他手下挣脱出来都做不到。
  憋了半晌,太后只吐出一个字:“你……”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甚至不知道她还能说什么。败了,可她仍是个自尊自傲的女性。况且,她有傲气的资本,她身后是蒙古四十九旗,母家是草原上最煊赫的家族,她有最高贵的姓氏,大不了回科尔沁养老,还可以带着孟古青那丫头,静妃在这宫里过得着实凄凉。
  母子正僵着,殿里又一个人发了疯。刚辞了封号的康妃听说要把“三阿哥”抱走,嗓子里怪叫一声,扑到宝音身上抢孩子,嘴里喊着:“三阿哥!这是三阿哥?那你得还我!”
  一眼看到小阿哥的脸,她狂笑:“这细长眉眼儿,不就是三阿哥?跟三阿哥刚出生时一模一样!还我孩子。”她疯了一样往上扑,嘴里不清不楚夹杂着,“额娘想你,这半年,额娘没有一天不想你,怎么就那么寸!出生没见过你阿玛几面,寒冬腊月的,好不容易带你去跟爹见一面,想着养养父子亲情,怎么就染了痘症!满身的包,所幸发得好,鼓胀后破了,又是脓又是血,长好了也是满脸疤,可是我仍心里叫好,活着就成,我的儿。不料,眼看着要好了,睡了一觉起来,你却走了……那么小个人儿,从生下来时浑身都是肉,后来他们抱你走,千难万难你吃尽苦头,只是个小小的白布包儿……”
  三阿哥生病时,宫里乱,太后只指派过几次太医,等到三阿哥殁,太后心事多,也怕惹伤心,就没过问,由着内务府处置。
  三阿哥病中的情形,上上下下这回都是第一次听。殿中人都忍不住落泪,母亲哭儿,字字涕血。
  宝音触动心事,一愣,胳膊松了,小阿哥被康妃抢去抱在怀里。皇帝紧张,松了太后,一个箭步迈到康妃面前,伸展双手两臂,接在孩子身下,唤了一声:“佟氏!”
  康妃小心抱着小婴儿,三阿哥那胖小子她抱惯的,如今抱新生的小儿,也驾轻就熟。生三阿哥前,她单弱得像个孩子,儿子殁,她苍老如老妪。
  听到皇帝唤她佟氏,她抬起眼笑笑,说:“万岁爷,有了新人,奴才就是‘佟氏’,不是爱妃,也不是……”她停下,她有乳名儿,这男人两年前在床上抱着她时,还喃喃地气喘吁吁。自从有了皇后,她是佟氏。
  以为皇帝要安慰她几句,毕竟嫡子占了三阿哥的齿续,阖宫只知道皇后将临盆,皇后生了龙凤胎她们却统不知道:太后派老嬷嬷来,又命人把坤宁宫围得水泄不通,倒是起作用,把皇后生产的消息遮盖地严严实实,更别提皇后产下双生子。
  不想皇帝冷着脸说:“朕对你……今儿都是自己人,也不瞒着,实话实说,之前入后宫,翻牌子多是为着遵从母亲慈意。至于你,跟其他的贵人格格全没两样,要非说不一样,大约静妃更恨你。”这话真凉薄,六月里冷得康妃一哆嗦,以为天子的青眼,是不想听母亲唠叨,再跟当时的皇后别苗头。
  都说天子多情,康妃眼前的天子毫不多情,他甚至无情。康妃瘦削的脸上空洞的眼睛里,硬挤出几滴泪。
  可是想到皇帝对皇后的样儿,康妃又转了念,他多情,他只对皇后多情。
  看他紧紧张张,两手护在这孩儿身下,生怕自己摔了磕了……他几时对自己的儿子这般?三阿哥出生,他看,只是淡淡地看,他甚至没主动抱过他。
  真真没意思。
  她展开两手,作势要生翼展翅,怀中的孩儿一下坠落,宝音惊呼一声,那孩儿被福临稳稳接在怀里。
  闹了一场,换了几个人的怀,小阿哥已经醒了,“嘭”落在父亲臂弯里,他以为是什么玩笑游戏,竟然“咯”响亮地笑一声,瞪着骨碌碌的黑眼睛乜人。
  皇帝看儿子怡然的样子,忍不住说“好小子。”刚出生已经临危不乱,是他跟爱人所出的娃娃。
  这时殿里传出一阵婴儿的啼闹,奶声奶气,仿佛天生有些不足。只因为殿里静,一根针落地都听得清清楚楚,小婴儿的哭像内殿扔了一颗炸雷。
  康妃愣住,说:“怎么……还有一名婴儿?”
  第171章 壹柒壹
  康妃身子弱, 可她好奇极了,忍不住踉跄着奔到内殿。
  今日事密,无关的下人早被打发出去, 皇后又睡着,内殿无人, 康妃长驱直入,无遮无拦地循声走到婴儿身边。
  皇后也被女儿的啼哭惊醒, 正揉着惺忪的睡眼转身, 一眼看到形容枯槁的康妃,倒抽一口凉气,眼疾手快本能一样把女儿护在怀里。
  “皇后娘娘,外殿一个娃娃, 内殿一个娃娃。”康妃顿一顿, 用幽幽的口气说, 她一直疾声厉气还好, 平静下来反而透着恐怖。
  不等皇后答,康妃拍拍手:“我知道了,你生了双生子?”她神思不属地轻飘飘转身,喃喃说,“怪不得说外头那个是我的三阿哥,原来是要遮这丑事。”
  康妃偏身上炕,抻着头看皇后怀里的小娃娃, 小声说:“这个不及外头那个胖,就是因为这样,假托那个是三阿哥吧?”她赌气地转身, “万岁爷的心思, 都在你们娘母子身上, 对我们,看都不看,‘佟氏’……”
  康妃突然开始犯疯,伸手去抢小婴儿,“两个小娃儿,总有一个给我吧?要不怎么堵我的嘴?世上只有一个三阿哥,一会儿殁了,一会儿又活了。起居注能改,我的嘴呢?你们总要给点甜头堵住我的嘴罢。”
  小公主的哭声一阵高一阵低,奶声奶气,康妃狠心辣手夺了两下。皇后看康妃疯疯癫癫,不敢放手,可也是看康妃发疯,恐伤到小小的人儿,只得主动放手,由着康妃把小公主抱在怀里。
  康妃心满意足,轻轻掀开襁褓,说:“这是个小姑娘。皇后你好福气,竟然生了一儿一女。可惜,皇家最忌讳双生子。太后要伤你的一名孩儿吧?”
  康妃自从儿子夭折,容貌毁于天花,早已把荣宠置之度外。说话快言快语,口没遮拦,难得句句是真。不是心死的人,断然没有这样的直率真挚。
  康妃轻轻拍着怀里的婴儿,小儿静一静,仍哭个不休,康妃柔柔摸了摸小儿的肚子,说:“我们的小公主呀,是饿了。”
  其时,福临带着宝音正往里面走,听着屋里的人说话,伸开一根胳膊拦住。两人只站着静静听。
  双生子之事,太后终究会明白厉害,能扎住嘴不说,康妃却不受控。可是,非要打着康妃的旗号才能大张旗鼓把小阿哥硬说成三阿哥。皇家的荒唐和身不由己,于这件小事上表现地淋漓尽致。
  为遮掩双生子之事,为护住他这一双儿女,福临早暗暗下定决心,不惜杀尽今日坤宁宫中一干无关紧要之人。若是皇后能劝动康妃闭口不言,无异于救了康妃一命,双生子刚出生,他就为了他们大开杀戒,总不是惜福积善的事。
  听殿中两个女人絮絮说得融洽,小女儿亦没有危险,他想,再给金花个机会,也许小娃娃跟康妃投缘,康妃愿意帮他们一起守着这个秘密。宫中能有什么秘密?只要人们不再提起便作罢,史书都是胜者改的。
  “也没瞧见这宫里有奶娘,皇额娘给喂一喂。”康妃把小公主重新塞回皇后怀里,皇后忙不迭双手捧着接过孩子。
  她身子弱,连个初生的婴儿也抱不动,只能撑着肘半歪在床上护着小公主。看康妃盯着,皇后不好意思地摸着领口的衣襟儿,说:“我累坏了,而且谁定的章程,妈就一定要奶娃?有了她,我也仍是我啊。”
  康妃一哂:“有皇帝的宠爱果真不同,公主饿了也能托故不奶。”康妃伸手拉着小娃娃瘦瘦的小手,轻轻摇着,接着叹,“我们后宫的女人,不就是给他们爱新觉罗氏生育的嚒?把娃娃给你奶,是天大的恩典。除此以外,还能有什么?帮衬母家?就我这样,唯一的儿子也没养住,拿什么帮衬母家。皇后娘娘的母家不必帮衬,皇帝还要靠老泰山和大舅哥!”
  皇后低着头,盯着女儿纤瘦的脸轻轻一笑,说:“这个想多了,”抬起脸看着康妃,“以后你家是佟半朝呢!几朝天子的热闹。”
  “那也不是为着我。”康妃的疯癫、矫情都收去,恢复了小姑娘的模样,垂头坐着,轻轻说了一句。
  金花这时也在想,若是原本继承皇位的三阿哥玄烨殁,康妃的母家佟家凭什么发达显赫?刚刚那句说得早了些,她穿来后历史发生若干改变,也许佟半朝也没了。
  为了安慰似的,皇后娇声说:“我知道你难受……那孩子生下来时那么壮,哭声洪亮。万岁爷原本对他也寄予厚望,还给他起了名儿。”
  康妃还坐着不动,皇后继续说:“万岁爷原来要叫他‘玄烨’,光华灿烂的一个名儿。”
  康妃听了身子一震,顿一顿收摄住心魂,才哽咽着说:“都是当过妈的,这两个孩子的事儿,我也能不提,可我有个条件。”她听了万岁爷原给三阿哥取的名儿,心里满是落寞,差一点点儿,她的三阿哥就有名儿了。
  可惜,已过去之事,再纠结也无益。她抽了抽鼻子,对着外间扭了扭脸,满眼的泪险些滚下来,说:“就给他用我儿……我儿‘玄烨’的名儿吧!”
  金花还愣着,福临大踏步踱进来,说:“依你。嫡子来得意外,用‘玄烨’特别应景。三阿哥的母亲不在意,我们断没有在意的。”
  康妃听自己是“三阿哥的母亲”,帝后二人是“我们”,亲疏远近一目了然。只是,走到如今,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在意。
  而且情情爱爱,在意、介怀皆毫无用处。她释然又达观地一笑,对着帝后一揖,不着一言,潇洒地退走了。
  “浑说儿子是三阿哥,这就是你想的法儿?”康妃一走,金花仍躺下,一手轻轻拍着小公主,看也不看福临,咕哝一句。心里又多一样事儿,“玄烨”,她想不通,怎么就应景了。
  刚要开口问,看他摆摆手,朝她使个眼色,用鼻尖儿指指外头,说:“别忙。”她会意收住话头,他介意太后还在外殿,她又说:“叫姑姑吧,她该吃奶了,看她瘦得跟只猴儿似的。刚姑姑喂她只吃两口,这会儿又闹。”
  福临恋恋不舍盯着正在襁褓里伸胳膊伸腿儿的女儿,那么小的一张脸,再看看站在外头的宝音,很想自己喂小女儿吃这一顿。
  可是想想太后还在外殿坐着,无可奈何摇摇头,安慰金花地说:“养养就好了。她才多大点儿人儿,能吃多少,知道自己吃多少,人家才刚出生。”
  算上胎里也才十个月,从那么一团浑沌里幻化出来的一个小娃娃,福临心里想着,不知怎的,对着眼前母子脸热心燥,    拧拧眉,他缓步往外走,意思要去想法子送走太后。
  太后果然气得浑身打颤,先是康妃从内殿出来,不等自己发话,只仿佛对着空气一点头,便迤逦而去。
  过了一会儿皇帝出来,昂然站在她面前,她一抬头,见他衣裳上结着汗渍,再往上看,一个坚毅的下巴,天晚了,浅浅的胡子拉碴。
  他长大了!太后一日几次感慨。回想他第一天上朝,太后和苏墨尔给他穿袍穿靴,太后需弯着腰才能看见他颈上的钮子,苏墨尔直接跪在地上给他拽靴子。
  如今苏墨尔在慈宁宫跟个魂儿似的,除了太后和那几个老嬷嬷,不敢见人,生怕勾起皇帝的不快;太后自己则被福临剪去羽翼、削掉权柄,母子针锋相对。
  胸中浊气翻涌,太后猛地抬手想打儿子,被高大的儿子一把接住手腕,手像钳子一样紧紧箍着她,好听的声线,威严地说:“皇额娘别想错了!”
  太后被这声呵震得浑身哆嗦。听儿子说话的瞬间,她猛醒自己错了!甚至错得过头,从去年夏末,她就不该继续跟他别苗头,一件一件只有让他俩关系更僵、母子亲情更淡。
  儿子还是儿子,可他又不全是他了。
  听着内殿小儿奶声奶气的哭,她恨恨剜一眼,他们是一家人了!倒也不是儿子多爱媳妇,只是媳妇运气好,恰好儿子跟自己不睦,给她钻了空子。
  多说无益,太后在心里暗暗叫一声:“你们等着!老太太还没死呢!你们也生了儿子,老太太的今日,难保不是你们的明日,走着瞧!”
  太后神情端庄地从皇帝手里抽回手腕,一言不发,扭头对着身旁的老嬷嬷看了一眼,走了。
  太后后脚还没迈离坤宁宫,皇帝对着外头叫一声:“吴良辅!”
  吴良辅小跑着进来,刚进门口,听皇帝压抑的声音里带着雀跃,急急地说:“派人把坤宁宫围起来,看牢了,只准进不准出。”
  吴良辅应着还没走到跟前,听殿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等他抬头,殿里空荡荡,哪还有万岁爷的人影儿。皇帝早一溜烟儿跑回内殿。
  吴良辅咂摸着牙花子退出去,何时见过这位主子爷这样,自从大婚娶了这位皇后娘娘,万岁爷竟是大变了。又或者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以前不稀得在他们面前显露,直到见了皇后娘娘,才终于现了原形。
  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第172章 壹柒贰
  福临转回内殿, 不期然两个小娃娃已吃过奶,金花和宝音一人抱着一个轻轻拍着,他一顿, 略失望地问:“这就吃饱了?”
  “这么大点儿人。”金花对着他抬抬脸,桃花眼里的柔光一闪, 他会意,转向宝音手里接那个深蓝色的襁褓。宝音弓着背踮着脚把孩儿摆在万岁爷两条长胳膊圈起的环里, 松开手又不放心, 眼睛一个劲儿朝下瞄,生怕年轻皇帝手生没抱住,奶娃娃又从他怀中漏下去。看他平日间对福全,不像能放心把奶娃娃交给他的。
  宝音看过无事直起身, 皇帝才说:“宝音看朕抱得妥当?今儿抱他几回, 也没见掉地上。”语气里有几分自傲, 兼嫌宝音多事。
  宝音看着万岁爷抱着小婴儿仍有些不放心, 顾不上理会他这句酸溜溜的话,刚要说什么,金花忙说:“姑姑忙了一天,去歇歇。万岁来。”疲倦的眼睛望着福临,只对着他一瞥就让他心都融了,抱着小娃娃收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