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我在。”贺忘贴着他的耳边说,“殿下,你需要我,我就会在。”
  “贺忘,”怀烟声音几不可闻,“怎么办,我害怕。”
  门关起来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还是害怕。
  这种害怕没有办法可解,就像是停留在母亲羽翼下的幼鸟,这双庇护着他的翅膀一旦经历风雨,他也会跟着颤抖。
  就算他长大了,独立了,他也从来没有设想过这双翅膀也会有不在的时候。
  公主殿下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这一刻,贺忘甚至对自己产生了不可理喻又顺理成章的厌恶情绪。
  他厌恶自己并非真的无所不能。
  贺忘抱紧怀烟,几乎要把他完全藏进怀里。
  “别怕。”
  怀若云的病不是普通的癌症,而是由信息素引起的多处病变,前期需要服用抑制类药物抑制信息素在体内的运行,同时需要透析清除血液里的信息素,等到信息素下降到一定程度,才能做手术。
  手术过程很长,所有人都在外面焦急等待着。
  怀烟一直掉眼泪,长发都被眼泪打湿成一缕一缕,贴在他的下颌和脖颈上。
  贺忘用纸巾给他擦眼泪,擦头发,解正看得心里发苦,沙哑地开口:“小贺,你带因因出去透透气吧。”
  “好。”贺忘横抱起怀烟,怀烟挣扎了一下:“不要。”
  “那我带你去洗脸。”贺忘立刻改变方针。
  这回怀烟没再挣扎。
  到了卫生间,洗完脸,怀烟就像一株被晒蔫的植物,有气无力地靠在他的肩上,任他折腾。
  回去的路上,安静而又漫长的走廊里忽然响起了另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逐渐向他们靠近。
  贺忘头也没有偏一下。
  “哥哥。”这道声音,和怀烟电话里的声音无异。
  第33章 嫉妒
  ◎哥哥很可爱,是不是?◎
  哥哥。
  从童年到少年,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声音都会围绕在怀烟身边,可后来他离开了,怀烟也没有再联系过他。
  久别重逢或许应该叙旧,但怀烟没有任何心情,现在谁来到他面前他都不想理。
  所以他忽略了这道声音,就像按断那通电话一样,额头抵着贺忘的肩膀,往下躲了躲。
  湿漉漉的头发洇湿了黑色的西装外套。
  怀烟被贺忘横抱在怀里,脸埋在对方胸口,只露出一个后脑。
  长发差不多遮住了他的上半身。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他在别人眼里看来是什么样,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不安又害怕的小猫咪,本能地往能够让他感到安全的、能够保护他的地方躲去。
  这样的画面刺痛了来人的眼睛。
  他清晰的喉结滑了一下,眼神变得黯然,想说什么,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接着,他目光移向抱住怀烟的年轻男人,眼里腾地燃烧起恨意和怒火。
  这两种情绪是如此强烈,似乎眼前这个年轻男人,曾经让他经历过非人的折磨和痛苦。
  贺忘无动于衷,一丝余光都没有分给他,依旧是冷静自持的姿态,但这也透露出了绝对的傲慢。
  敌对的alpha如同两只狭路相逢的兽类,一方表现出不以为意的时候,本身就意味着他对对方的轻视。
  只有同等级的敌人,才配让强大的野兽正视。
  来人自然能感受得到,但他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被激怒。
  他的目的也不是贺忘。
  他转回头,大步走到了走廊的长椅前。
  “解叔叔。”
  解正挂念着还在手术室里的怀若云,心不在焉地抬起眼皮,愣了好几秒:“你是……小池?”
  不怪他一时没有认出来,实在是眼前这个青年和以前相比变化太大了。
  这孩子就像是在哪里受过苦似的,精瘦许多,也黑了许多,如果不是他的脸很有辨识度,解正一时半会真认不出他来。
  池照苦涩地点点头:“对不起,解叔叔,我来得不够及时。”
  “没事,”解正叹了声气,“你坐下来等吧,你阿姨应该快要做好手术了。”
  池照坐在了解正身旁,看起来,他就像是个和怀家关系很好的小辈,有着天然的一层亲近。
  可贺光明这种成了精的老狐狸怎么会捕捉不到空气里的暗流涌动。
  贺光明看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又看看抱着因因坐在另一边的孙子。
  他有种敏锐的直觉。
  这个年轻人一定是孙子情敌。
  多了一个人在,气氛却没有变得更活络,谁也没有心思聊天,都沉默地等着手术结束。
  贺忘仿佛没有察觉到贺光明的眼神,专注地看着公主殿下。
  可能是哭得太多了,他现在没有再掉眼泪,眼皮红红的,嘴唇抿着,虽然是闭着眼睛,不过贺忘能感觉到,他没有在休息。
  闭着眼睛,可能只是因为他不想看到什么东西。
  他不想说话,贺忘也没有开口,只是一直抱着他。
  过了许久,手术指示灯跳转成绿色,手术室门被推开。
  主刀医生孙淼摘下口罩,对着眼巴巴看着她的一群人点了点头:“手术很顺利。”
  “谢谢,谢谢。”解正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抹了抹眼睛,一个劲道谢。
  走廊像是又活了过来,此时此刻,孙淼女士在等候的众人眼里就是救苦救难的天神下凡,是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大家都争着想和她道谢。
  不过好几个小时的手术下来,她还是有点累的,她对众人疲惫地笑了笑,然后走到怀烟身旁,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因因,不要哭啦。”
  怀烟蹭了蹭贺忘的衣服,委屈地应了一声:“嗯。”
  眼看着怀若云被推出来,怀烟动了动,下了地,刚想走过去,身体就不听使唤地往下摔。
  他的腿早就麻了,但是他没有感觉到。
  贺忘扶住了他,成为了公主殿下最有力的扶手,扶着他走到了病床边。
  怀若云戴着呼吸机,闭着眼睛,神情安宁平和,似乎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
  怀烟无声看了一会,握住了母亲的手。
  好似幼鸟归巢。
  ·
  怀烟回来之后,给丁佳怡放了个长假,丁佳怡也知道怀若云生病的事情,没有过来打扰。
  手术结束,丁佳怡这才出现,她带着许多东西过来看望怀女士,顺便来看看小公主的身体状况。
  许多天没见,丁佳怡也是想他的。
  好在,怀烟的状况还不错,只瘦了一点。
  只是……
  丁佳怡飞快掠了眼安静坐在角落里的年轻男人,搞不懂这位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公主孽缘。
  反正在她和怀烟认识之后,她没有见过这号人。
  对方察觉到她的目光,平静地抬起眼,对着她笑了笑。
  丁佳怡于是也朝对方笑了笑。
  就还挺有礼貌的,长得也挺帅的。他的长相气质和贺忘不是同一种,贺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贵冷漠,这位则有点邻家帅气弟弟的感觉,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校园里备受欢迎的风云人物,表面的攻击性远没有贺忘那么强。
  但也只是表面,他能顶着不明身份和贺忘共在一个屋檐下,就能说明他也不是什么善茬。
  丁佳怡又看了眼贺忘,这位总裁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八风不动,视对方于无物。
  丁佳怡:“……”
  可以,不愧是正宫,正宫气场很强。
  至于怀烟,他谁也没看,只是靠在怀若云的床边睡觉。
  麻醉已经过了,但怀若云还没醒,孙淼说,等她醒过来了,她就好了。
  可能要个几天,只是这点不确定对于家人来说,还是很难熬。
  这几天里,怀烟,贺忘,池照,基本都没有离开这个病房。
  怀烟没精神,一直恹恹的,连吃饭都是贺忘喂的,不然他不记得吃。
  贺忘没有打扰他,池照同样不敢打扰他。
  相比来说,池照可能要比贺忘更了解他。
  午餐时间,助理过来给贺总送午餐,本来还想再勤快点帮忙拆开餐盒,贺忘却摇了下头,眼神示意他出去。
  公主殿下不想被任何外人打扰。
  助理只能作罢。
  贺忘提着袋子进门,摆在桌子上,一一拆开包装精美的餐盒。
  菜色丰盛,每一道都是怀烟喜欢的菜,做工细致讲究,鱼全部剔除了刺,被片成薄薄的鱼片,浸在鲜美的高汤里,排骨抽走了骨头,炖到软烂,清炒的时蔬切成小块,颜色翠绿漂亮。
  贺忘没有把菜都堆进碗里,知道这位娇气的公主殿下不喜欢吃混在一起的菜肴,很耐心地喂他一口,再转过身,重新舀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