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参会人员吐槽这个,也是为了缓解心中的焦虑。
  会上,黎正如实汇报了机密档案室被入侵事件。
  他讲述了海若波重现出来的画面, 并道:“……云曦光清醒后,我相信询问了机密档案室内发生的事情。发现他对此一无所知,只是尽职地追着阮书进入, 却被分到不同的空间。他甚至没有找到阮书的下落, 就在某个机密空间内精疲力尽, 晕了过去。
  “云曦光虽然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闯入机密档案室, 但他身为档案科的一名职工,有责任保护档案室。他当时只是履行了自己的职责,我认为他没有做错任何事。而且,他尽全力拖住阮书,消耗蠹鱼的灵气,为增援争取时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我认为,应该对云曦光同学进行表扬。
  “另外,云曦光同学在这次事件中展现出了一名合格的灵契师应有的素质,他的分析能力更是灵契师中的佼佼者,我认为,以云曦光同学本次事件的功绩,灵契协会可以考虑为他颁发乙级灵契师的证书。”
  黎正总结完毕,用余光瞥了眼云家这次参会的代表。
  云家长老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神愈发阴沉,眼底似乎蕴藏着什么风暴。
  云曦光是被他们放弃的成员,又对云家有恨意,云曦光的成功,证明云家当年的决定错了,这样的百年世家不可能承认自己的错误,他们对云曦光的敌意越来越深。
  黎正在会上单独点出云曦光,就是担心云家以云曦光擅闯机密档案室,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为借口,逼灵契协会和异事局惩罚云曦光。他提前将此事公开说出来,定下基调,云家就没办法找借口害云曦光了。
  灵契协会的会长看向海若波,问道:“黎局长说的情况是否属实?”
  海若波道:“蜃折射出来的画面,与黎局长所述完全一致。”
  海若波说话非常留有余地,他只说一致,至于是否属实,他也不清楚。毕竟蜃的能力也不是万能的,万一有灵兽的能力可以伪造现实,那他也不能保证展现出的画面是真实的。
  灵契协会会长道:“先处理小事吧。关于云曦光的奖惩,同意黎局长提议的请举手。”
  这种会议势力太多,灵契协会的会长不可能做主,只能三方势力举手表决,以多数派的决定为准。
  黎正代表的是国家力量,国家力量的意见向来是统一的,既然黎正发表了观点,参会人员都会一致赞同。
  灵契协会是灵契师们的组织,管理并不严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的人认为云曦光值得表扬,有的人则是觉得区区一个丙级灵契师没资格进机密档案室,一定要惩罚。
  灵契协会这边,赞同表扬云曦光的人数不到一半。
  黎正看向世家那边。
  世家向来以云家为首,敢在明面上反对云家的人屈指可数,灵契协会这边的人数不理想,如果云家坚持要惩罚云曦光,票数恐怕会偏向他们那边。
  谁知云家的长老竟然带头举起了手,同意奖励云曦光。
  有世家的支持,赞同奖励云曦光的人超过半数,云曦光的处理结果就这么定下来了。
  黎正微微皱眉,他不太明白云家为什么没有趁机落井下石。想起之前有云家的人来暗示他将云曦光安排到外勤组,想让云曦光出任务时发生“意外”,黎正又有些担心。
  他不知道云家在背后还有什么阴谋等着云曦光。
  这次会议要讨论的是重要的事情,如何处理一个丙级灵契师是小事,做出决定后,如何颁发乙级灵契师证书,如何劝云曦光签署保密契约,这都是后续要处理的事情,不会在会上讨论。
  他们真正要商讨的是九道灵气的事情!
  灵契协会会长看向秦殊问道:“白泽的伤势如何?”
  上次白泽做出预言后便被天道反噬,重伤昏迷。它的灵契师秦殊短短七天瘦了十几斤,脸色灰白,面颊凹陷,整个人看起来像是风一吹就要倒了般。
  这还多亏了他与白泽的契约不是真正的灵契,只是血契,秦殊还能正常生活,还可以来参加会议。若是灵契,秦殊早在白泽晕倒时就该变成植物人,白泽不醒,秦殊也就永远脑死亡了。
  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秦殊摇摇头道:“白泽泄露天机,伤势太重,还得继续在两仪山休养。”
  众人只看秦殊的样子就能猜到白泽还会恢复,不由暗暗叹气。
  灵契协会的会长说:“白泽预言这道灵气会让文明尽毁,事实上如果不是档案科派阮书调查相关档案,令隐藏在暗处的蠹鱼提前现身,在它还没有成长到足以吞噬文明的程度前将其扼杀在摇篮里,若是任其发展,还真有可能发展到预言中提到的程度。”
  黎正道:“异事局会调查相关档案,也是因为白泽的预言。是白泽的预言让我们料敌先机,找出隐藏在暗中的危机,此次事件中,白泽应居首功。”
  听了他这番话,秦殊对黎正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自从白泽被预言反噬身受重伤后,一些风言风语就传出来了。
  有人不相信白泽的预言,认为文明不可能一夜之间消失,觉得白泽是在危言耸听。还有人说白泽不过做出一个预言就被反噬,枉为神兽,不过是浪得虚名。更有人说是秦殊太弱,没有发挥出白泽真正的实力,否则预言绝不可能如此模糊。
  这段日子,秦殊又要担心白泽的伤势,又要承受契约传过来的伤痛,精神上还要承受这些风言风语,实在不好受。
  如今黎正这番话,是在为白泽正名。着重点出了白泽的预言十分重要,若是没有白泽冒死做出的预言,后果不堪设想。
  会长叹道:“白泽真乃救世神兽。灵气九分,不过是一道灵气就有如此威力,一想到还有八道灵气在外,真是令人不安。而今白泽伤重,唯一一道现身的灵气也被赤螭夺走,我们该如何应对藏在暗中的危机?”
  会长的问题,也是本次会议召开的目的。
  通过阮书的案件,灵契界已经看出九道灵气来者不善了。
  这九道灵气可以让灵兽摆脱灵契师的束缚,转而操纵灵契师,还能让弱小的灵兽发生质的改变。若这九道灵气都落在偏邪恶的灵兽手中,世界即将面临灭顶之灾。
  如今他们没有任何线索,唯一能够提供线索的白泽也倒下了,众人一筹莫展,不知该从何入手。
  会上一片寂静,没人能回答会长的问题。
  这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来。
  “其他八道灵气在哪里我们并无头绪,但蠹鱼身上那道,我们还是有线索的,不是吗?”说话的人正是云家长老。
  “我们已经搜遍了异事局方圆百里,都没有找到赤螭的下落。”黎正道,“云长老有什么妙招吗?”
  “诸位认为,这世间有几条赤螭?”云长老不答反问。
  副会长方宏深道:“越是强大的灵兽数量越少,似赤螭这等接近神级的灵兽,世间能有一条就不错了。”
  “是啊,当今世上,唯有一条赤螭,它的灵契师正是我云家的人。”云长老道,“诸位还记得是谁吗?”
  方宏深恍悟,立刻道:“我记得有这件事,赤螭的主人当时的地级灵契师申请已经批复,只等走完流程就可以成为地级灵契师。她……她是谁来着?”
  黎正听了方宏深的话,也隐约想起这件事,但他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云长老道:“这人已经死了,死因还与一件机密有关,相关事件和记录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抹去,大家对她的记忆也逐渐淡化,你们想不起来她是谁的。”
  会长道:“灵契师已死,线索还是断掉了,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云长老:“灵契师的后人还在。”
  方宏深:“也对,灵契师是云家人,她的后人自然也在云家。可血脉寻亲的能力我听说过,血脉寻亲属的灵兽却是闻所未闻,云家是掌握了什么新的方法吗?”
  “那是自然,”云长老阴笑一下,“只要那名子弟愿意献出体内半数鲜血填满阵法,就能寻到赤螭的下落。有了赤螭,就能找到第一道灵气。而九道灵气原本是一体,我们说不定可以从第一道灵气内,发现寻找其他灵气的方法。”
  会长点点头道:“确实如此,这次你们云家牺牲太大了。”
  “为了这个世界的安危,牺牲一两个人又有何妨。”云长老道。
  会长道:“我们也不能白白看着这名失去母亲的年轻人牺牲,灵契协会会派出几名擅长治疗的灵契师参与此事,负责保护这名年轻人的性命。”
  云长老看起来挺想拒绝的,他眉角抽搐了两下,硬是将拒绝的话压了下去,只道:“那我就替那位年轻人先谢谢会长的关心了。”
  黎正见他这副样子,心生不妙。失去母亲,云家的年轻人,这两点与黎正心中的某个人完全对得上号。
  他见会长有同意此事的意向,连忙问道:“敢问云长老,你所说的年轻人是谁?”
  云长老笑笑道:“这人黎局长你也认识,就是您刚才为他争取表彰的云曦光。”
  第32章 交谈
  “具体情况就是这样, 我当时也努力帮你争取过,可最终举手表决是赞同者居多,灵契界代表大会通过了云家的提议。”黎正将云曦光带到办公室中, 面露难色地说。
  云曦光的神情倒是很平静,他问道:“灵契界都不问个人意愿吗?他们想要我去送死, 就不怕我逃走吗?”
  黎正叹道:“逃不掉的,从你成为灵契师的那一刻起, 你的灵魂信息就被记录在案了。无论走到哪里,灵契协会都有办法锁定你的位置。
  “至于个人意愿……世家的情况你也知道, 云家视你为云家的财产, 灵契界也默认世家子弟属于世家、听命于世家的潜规则。无论你是否愿意,只要云家能把你交出来, 灵契界就默认你是愿意的。”
  至于云家要怎样将云曦光“交出来”,那就是云家内部事, 外界是管不了的。
  不要指望世俗的法律能够束缚世家,法律是约束普通人的,无法约束灵兽。
  云家利用追踪之术找到云曦光,利用灵兽控制他, 让他自己说出“自愿牺牲”这种话,这种情况下,世俗的取证手法是拿不到任何证据的, 没有证据,世俗法律也无法判定云曦光本人是否自愿。
  “而且对于灵契协会而言,这也不算是牺牲。普通人献出一半的血液肯定是活不了的, 可在灵契界, 只要有治疗者保护, 哪怕是全身血液都献出去, 也一样能保命。”黎正叹道,“对于灵契师来说,只是让你上阵法中躺一会儿,疼一点,虚弱一下,算不得牺牲,否则也不会又有那么多人举手同意。”
  “既然如此,黎局长你为何如此忧虑?”云曦光直视着黎正的眼睛问道。
  黎正在他那双看透一切的澄净视线下,不由自主地别开了眼。
  刚一转移视线,黎正就发现,自己在和一个少年人交锋时,竟落了下风。
  云曦光道:“若真如你说得那么简单,你也不会尝试为我据理力争了。显然你也看出来了,云家已经准备让我死在这寻找赤螭的阵法上了。”
  黎正没有说话,但此时的沉默,就是默认。
  云曦光继续道:“我在云家多年,对于云家一些秘法有所了解,至少以我目前所知的信息,云家绝对没有这种通过亲缘关系寻找血亲的灵兽的方法。
  “灵兽与灵契师契约是连接灵魂的,和血缘没有任何关系。灵魂是独立于身体之外的,每个人的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除了同卵双胞胎的灵魂气息十分相似外,其余人,即便是血脉至亲,其灵魂也是毫无干系的。
  “云家不可能掌握了这种秘法,因为这种秘法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可能性。
  “既然没有这种方法,云家却提了出来,除了想要我的命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答案。
  “但我奇怪的是,我这些年在云家也算安分守己,是云家舍弃我,又不是我背叛了云家。为何云家要杀我?而黎局长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黎正犹豫了片刻,将云行烈的契根被太阳真火彻底烧毁的事情告诉了云曦光。
  云曦光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比武也不过才过去半个多月,这之后云曦光没有回过学校和云家,他不太和其他学生接触,武艾朗也是同学中的异类,也就没人告诉他这件事。
  知道这件事后,云曦光明白了云家的想法。
  他在云家多年,十分了解这种陈腐世家的观念,对世家而言,个人没有家族重要,国家没有家族重要,世界安危也没有家族众人。
  只要家族能够长久地存续下去,任何人都可以为家族牺牲。
  而若是有人对家族心存恨意,哪怕他只是一只小小的蝼蚁,云家也不会留下这个隐患,定要将其立刻铲除。
  云曦光和云家没有仇恨,他也没有怨恨过云家放弃自己,更没想过要报复云家,一直以来,他只是想取回属于自己的遗产罢了。
  可没想到一场意外让云家误认为他暗害云行烈。
  云家倒是不觉得他可以操纵当日的异象,只是猜测他掌握了一些邪门的术法,在异象的掩护下暗害云行烈。
  这种举动对于云家而言,就是对云家有敌意的表现。
  左右云曦光也不过是个弃子,云家本着“宁错杀不放过”的原则,决意对云曦光下手。
  想通这一点云曦光,总算是明白自己算漏了哪一点。
  在云曦光的剧本中,这件事到黎正为他申请表彰就该结束了,因此他也没有准备后续的对策。
  他万万没想到,还有云家这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