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几小时后,斥候撕掉手中的信,对等待的同伴们说:“我们转路向西,那老家伙说有人在追踪他们,那人的标志是有一匹黑色的战马。”
  头领眯起眼睛,是哪里有疏漏,会是什么人?
  他拔出弯刀,光滑的刀面清晰地映出他的脸庞,那半张脸上赫然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额头到腮侧,伤痕贯穿他的眼睛,能够想象出那一刻的致命凶险。
  也许是个老熟人呢,他想到。
  天光破晓,佣兵与曙光一同登上了山顶。
  他微卷的黑发上镀上一层微亮的晨光,深邃的眼睛眺望远方。
  那群披着兜帽的人走在大地上,远看如同一只只行色匆匆的小蚂蚁。
  他挑眉,勾起一丝浅笑。
  找到了。
  葛利沃夫策马掉头找到山的另一侧,如一道黑色闪电般从高坡冲下。
  追踪重要的一点就是隐蔽。
  他需要在兜帽人赶路的另一侧山林间与他们并行才能隐藏行踪。
  可惜的是,靠行走黑暗吃饭的人大多都有这个默契。
  山林里影影绰绰。
  那些阴影低声窃语着,“……黑色战马……等它的主人……果然一直跟在后面……”
  他们迅速的堵截到佣兵必经道路的前方,几人手拿套索,躲在一处岩石后。
  他敏锐的感知察觉到异样。
  葛利沃夫迅速的收紧马缰,黑马嘶鸣着高高立起,一个套马索擦着它的鼻子险险落了空。
  他想要掉头冲出重围,但为时已晚。
  两个赫尔斥候一左一右抛出套索紧紧捆住了黑马的脖子,然后猛地一拽,它挣扎几下轰然倒地。
  葛利沃夫翻身滚落,抽出靴子里的短剑削断其中一根套马的绳索,随即将短剑对着另一人甩出。
  那人捂着不断涌出鲜血的喉咙倒地,黑马立刻借此时机挣脱控制,佣兵一掌拍在马臀上,它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它的身后是赫尔斥候们迅速上前将它的主人层层包围。
  有些年头没和赫尔高原的人打交道了。
  佣兵缓缓背过手握住他的刀。
  他的刀柄上裹着防止打滑的粗糙皮革,已经被磨的光滑发暗,已经陪伴主人数多岁月。
  佣兵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来啊,你们在等什么,总不该是在等我先动手吧?绅士们。”
  利刃尖啸着划破空气,带着雷霆般的攻势击碎了沉默。
  一个高大如熊的赫尔人在他的侧方劈砍而来。
  葛利沃夫仰面险险避过,随着一声刀剑出鞘的金属低鸣声,那漆黑的暗刃如弯月瞬息划过高壮男人的腹腔,接着他侧身让过,一把扼住此人的喉咙把人掼倒在地。
  头顶上方的树冠间一阵窸窸窣窣。
  葛利沃夫迅速甩开手下的死人,几乎是立刻举刀挡下那由上而下的一击。
  那人自高处一跃而下,一眼撞进佣兵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瞳里。
  短短滞空的那几秒,他忽然意识到也许选择进攻时自己应该再谨慎一点——葛利沃夫劈开他的弯刀,随即旋身贴近,佣兵腰间白光一闪,细长锐利的匕首穿透他胸甲边缘的缝隙,将金属的丝丝凉意送进了他的心脏。
  他听到这个如死神般的黑发佣兵轻轻叹息:“再见。”
  葛利沃夫如黑色的镰刀,利刃将一切挡在面前的敌人送往死亡的无尽深渊。
  一个面孔稚嫩的赫尔少年终于扛不住恐惧,他做了逃兵。
  葛利沃夫看着这个年轻的男孩甩脱武器向远方奔逃,一种难言的感触漫上心头。
  他抽出一把轻薄的匕首,只略瞄了瞄,匕首瞬间脱手,将已经跑出不远的少年兵永远的留在了这片土地。
  一声难听的笑声响起。
  斥候头领在树林阴影中走了出来。
  “你帮他解脱了,不是吗,逃兵落在我们手中只会更加痛苦。”
  佣兵吹了声口哨,“老熟人,我就知道是你。”
  葛利沃夫伸出食指轻轻点上自己的额头,然后慢慢的向下划,划过眼睛,划过脸侧,戏谑的眼神随着话语渐渐冰冷,“这么久了,还没好吗。”
  头领阴鹫地冷笑,没有应答。
  头领低头看看这血腥狼狈的土地,他的同僚们冷冰冰的躺在地上。
  “好忠心的狗。”
  曾经的死敌如今为阿尔伯德的国王卖命,实在让他觉得好笑。
  佣兵无所谓地耸耸肩,“还好,大家彼此彼此。”
  赫尔头领懒得受佣兵的挑衅,他抬头看看天色,再看向葛利沃夫,意有所指,“太晚了,你已经来不及了。”
  葛利沃夫冷冷皱起眉,什么?
  太阳升起,温暖的阳光照在大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龙龙:全体起立!!!
  第12章
  纵然人们一直都说动物的感知要比人类强得多。
  但实际上末日降临的时候,一切生命都会无比清楚大难即将临头。
  留在蒙奇顿堡的骑手们好好被领主招待了多日,才发现跟随他们多年的战马诡异消失,生不见马,死不见尸。
  领主连忙命人寻来能找到的最好的马安排给骑手们。
  同时,被梅蒂拉命令去寻找骑士长艾恩的那支骑兵完成了任务,他们与向这边赶来的艾恩迎了个正着。
  他们在发现佣兵不见了后,就找到了佣兵最后离开时有交流的几位农户,农户告诉了他们佣兵大人询问了一条向西的河流后就离开了。
  因此他们猜测那里就是葛利沃夫追去的方向,既然他没有返回,那就意味着他的确发现了什么事情,让他来不及集合同伴。
  葛利沃夫是个惜命而且懒得为阿尔伯德出力的人,如果是什么寻常的麻烦事,他大概会慢悠悠的回到骑兵的队伍,告诉骑兵们哪里有麻烦事需要他们去解决。
  这说明佣兵感兴趣的一定是不同寻常的踪迹。
  得知这些消息后,艾恩带着这群骑兵直接前去寻找葛利沃夫失踪的那条河。
  他们一行人到了那条从山上流淌而下的小河流旁,没头脑的转了几圈。
  正在一筹莫展时,艾恩眯起眼睛看到河岸旁几棵不算高的小橡树,朝向西方的半边树冠被利剑削去枝叶,秃得整整齐齐,树干上露着整齐的几道砍痕。
  骑士长骂了一句。
  是葛利沃夫留下的记号。
  “沿着河向西!”
  艾恩伏在马背上率领骑手们如疾风般向西而去。
  幸运的是这队骑兵随身带着足够用的渡鸦,虽然唯一用到的一次就是向魔法师传信,他们弄丢了自己的长官葛利沃夫,询问梅蒂拉大人佣兵是否独自一人返回了蒙奇顿堡。
  艾恩向梅蒂拉传信道明了事态紧急。
  渡鸦站在小巧的笼口上,歪过头看了看拎着它的人类,喉部发出几声低沉粗粝的鸦叫。
  骑手抬起手臂划出一道弧线,将鸦笼一把高扬起来,它借力轻轻一蹬,大力扇动翅膀,一瞬间就飞向了高空。
  越来越高,地面上的事物都变小,遥远的蒙奇顿堡,此刻在鹰视中也只是一颗较大的石粒罢了。
  艾恩看着渡鸦逐渐远去,直到失去踪迹。
  现在已经没有赫尔斥候躲在暗处截杀他们的信鸦了,可他的心中却越来越不安。
  赫尔费这么大的力气,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他再次低骂一声葛利沃夫。
  “等找到佣兵,就让这个混蛋永远记住单独行动带上信鸦的重要性。”
  骑手们今天第二次听到好脾气的骑士长的咒骂,十分默契的撇开视线或是低下头,好像座下的马鞍上有什么令他们十分感兴趣的东西。
  这队骑兵目前的队长,也就是葛利沃夫的副手,心虚的开口:“葛利沃夫大人他当时嫌麻烦……”
  再加上他们本就瞧不上佣兵的品行,在佣兵这也懒得带.那也不想管之后,他们直接就当没有这个人了。
  艾恩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金发骑士长在晨光中挥剑向前,座下的骏马嘶鸣着甩动马鬃,“出发!!”
  群骑便奔腾起来,蹄声作响,石子与灰尘在地面上震荡。
  赫尔达被晨光唤醒,她觉得身边凉凉的,抬手向身旁摸去,空空荡荡。
  小学徒连忙爬起来,将睡眼惺忪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眼看到她的导师披着睡袍静静地立在窗前,不知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梅蒂拉看着升起的朝日,它本该带来朝气与生机。
  可眼下她看着苍白的初阳,却感到一丝寒意。
  “没有云彩,苍白的初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轻轻的说。
  赫尔达跌跌撞撞的爬下床灌了一大口水,“什么?”接着就听到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渡鸦拍打翅膀的声音。
  渡鸦飞了进来,是艾恩送回来的渡鸦。
  它的身上还有着一层薄薄的露水。
  梅蒂拉伸出手臂,渡鸦停落在上面,尖锐的爪子把她的丝质袍子勾起许多线头。
  她面无表情的看完了这封极其简短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