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一群糊涂蛋,不知关键时刻就能救命的良医就在眼前,只想着卖家产分钱。
  林白青笑了笑,没说话。
  三爷高喊:“卫军?”
  进来个小伙子,牛仔裤格子衬衫,高高大大:“爷爷,我在呢。”
  “一会儿你小叔要来,我中午要陪他一起吃饭,你陪白青抓药去。”三爷说。
  “好。”小伙子皱着眉头说。
  他叫顾卫军,就是被三爷强行带上飞机,抓来拉郎配的那个。
  上辈子他光用幽怨又可怜的小眼神儿就让林白青心生怜悯,放过他了。
  这辈子她当然也没想过霸王硬上弓。
  俩人一道出了门,默默走着,正好碰上顾培提着个包走在巷子里。
  顾卫军只见过小叔一面,还有点不太认识,林白青却笑着喊他:“小叔好。”
  作者有话说:
  顾卫军:她会选我吗,瑟瑟发抖。
  作者:记着你今天说过的话,以后哭的时候别找我。
  第13章 药引子
  (小叔,您有意愿步入婚姻吗?)
  顾培停了下来:“白青这是要出去?”
  顾卫军乍见一个高高瘦瘦,白白净净,浑身还散发着淡淡香味的男人,因为对方相貌足够好看,浑身又格外的洁净与精致,还看他很是熟悉,一时有点愣住。
  听林白青喊了声小叔才蓦然想起来,这是那位自m国归来的小叔叔,他只在百天前,顾明的葬礼上见过一面。
  顾卫军挺怯这人的,因为他这人奇怪得很,虽说是在m国长大,但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而且引经据典,出口成章,又还一派老成,整个人不像从m国,倒像是从民国来的。
  俩人试着用英语交流过几句,但顾卫军口语太烂,顾培一句都没听懂,叫顾卫军大受打击。
  他也从善如流,喊:“小叔好。”
  林白青说:“我们要去帮三爷抓药,小叔也去?”
  顾培上下打量着年青帅气的大侄子,说:“不用了,你们自已去吧。”
  ……
  顾卫军他爸在首都当兵,是位团级领导,他妈就是那位蔡三嫂,他目前在首都科技大读大四,将来会出国。
  牛仔裤,格子衬衫,这是如今这个时代,校园时髦男生们最标准的打扮。
  他跟顾敖文还不一样,根本不在意林白青漂不漂亮,美不美。
  作为一个优秀的小伙子,那叫什么来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人家有大理想,要出国拿绿卡,心思压根儿没往男女情爱上放。
  他忽而说:“白青,咱是打小儿的相识,不说虚话,刚才我爷跟我吹牛,说你不用针不用药,空手治好了他的病,他那可是骨刺,不好治的,咱交个底儿吧,我爷是不是哄我呢?”
  林白青实事求事:“没那么夸张,我做的只是推拿。”
  “推拿治骨刺?”顾卫军手插兜,笑:“怎么,我爷的骨刺给你捏断啦?”
  他生得很帅气,大高个儿,娃娃脸,唇红齿白,从小就受女孩子们欢迎,生怕因为色相而被林白青看上,一来就躲起来了,是被三爷提溜回来的,并没看到她治病的现场。
  林白青耐着性子再解释:“三爷可能有骨刺,但他的疼痛不是骨刺引起的。”
  “那是什么?”顾卫军继续追问。
  林白青指大腿:“他是因为着了寒,大腿根部的肌肉痉挛了,不通则痛,只要把痉挛部位推拿通,气血畅了,通则不痛,自然就不疼了。”
  顾卫军恍然大悟:“那就是抽筋了,抽的时间长了点。”
  林白青点头:“对。”又说:“但造成他长时间肌肉痉挛的原因是邪风入体,也就是我们通俗意义上说的着凉,受寒,他需要排湿排毒,还得补点钙,才能杜绝抽筋。”
  顾卫军自认又懂了,打断了林白青:“那他原来就是碰着庸医,治错了,抽筋而已,找个推拿师傅捏一捏按一按,效果跟你是一样的。”
  又竖起大拇指指自己:“小林,恭喜我吧,我过了英语八级,还收到好几个offer,有usa的也有jpa的,话说你听得懂什么叫个offer不?”
  顾卫军从小生活在首都,只有逢大事才会回趟老宅。
  在他印象中林白青是个从来没见过世面的小中医,但她上的是大专,英语也学得很好,而且将来她是能直读英文医学文献的,岂能不懂offer的意思?
  林白青摇头说:“不太懂。”
  “就是留学申请。我马上就可以出国了,有三家大学供我选择。”顾卫军搓手:“就是钱有点紧,搞不好出国后要刷盘子。”
  他以后会定居m国,并在华尔街一家投行做高管,也是父母毕生的骄傲。
  而在很多年后,他会因为三叉神经痛而来求林白青,在被她针灸好后,他跟他别的兄弟一样,从此就会从‘反中医’走向迷信中医的极端。
  而且还会给林白青介绍很多极有钱的洋病人。
  等到灵丹堂要扩张,急需要钱时,都是他在帮忙找过桥资金。
  所以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在将来是灵丹堂的小金主。
  但钱,永恒的难题,小金主顾卫军就是因为留学缺钱,琢磨着卖祖产的一员。
  林白青虽同情,但帮不到他,也就不接他的暗示。
  回到灵丹堂,刘大夫中午下班走了,她抓药,顾卫军就楼上楼下的转悠,不停感叹:“呵,这地段,这面积,还有这些老玩艺儿,卖五十万都有人接手吧。”
  又说:“要能卖五十万,你至少能分五万块。”
  林白青不接茬,抓好了药准备走,一出门,就碰上顾敖文在外头站着。
  举着两只冰棍儿,他的黑眼圈已经好了许多了,眼睛里满满的醋意。
  “白青,新出的夏威夷冰棒,味儿特好,来,咱一起吃。”他说。
  林白青说:“我不吃,给你卫军哥吃吧。”
  “顾卫军?兄弟他排十一,得喊我叫九哥。”顾敖文语气里透着轻蔑。
  顾卫军两手插兜懒懒散散,先说:“这是二爷家的敖文吧,听说是个专职操社会的?”
  又说:“排九排十你说了算,我都多大人了,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跟你争。”
  看林白青,他舌尖得儿:“小林你说对吧,我有什么好跟他争的?”
  他的意思林白青懂,在他看来,她那点推拿技术按摩师父也有。
  中医是夕阳产业,他瞧不上,只想卖了药堂分俩钱儿,好在国外不用刷盘子。
  也觉得只有顾敖文这种没出息的,想要巴着祖产啃老的人才会那么重视她。
  不在一个赛道上,还居高临下,他看顾敖文就像在看小丑。
  ……
  仨人一路走着,顾敖文终于又挑到刺了:“顾卫军你有没有眼色,怎么能让白青一个女孩子提那么多药,你倒空手走着。”
  顾卫军两手插兜懒懒散散:“别光说嘴,你倒是帮呀,我不让给你机会呢?”
  “看看,这就是从首都来的高材生的素质。”顾敖文举着冰棍儿呢,没手提。
  “我突然想起来,这幅药还需要个药引子。”林白青止步,说:“麻烦你们去找一下药引子,要3只蟋蟀,记住要抓活的,而且不能残缺,要全须全尾。”
  “药引子?那不封建迷信嘛。”顾卫军高声说:“打倒封建迷信,我不去。”
  顾敖文倒是很积极:“我知道哪里有蟋蟀,我现在就帮白青捉去。”
  眼看堂弟走了,顾卫军一想正好可以躲林白青嘛,也走了。但他心里不爽,临走前还要撂一句:“这该死的封建迷信,六十年代革命的时候咋没把中医给革掉呀。”
  林白青笑而不语。
  中医所谓的药引子千奇百怪,有人说它是封建糟粕,也有人说它是胡扯淡。
  国学大家鲁迅就曾专门撰文痛批过药引子,说它纯粹就是中医为了捉弄人而发明的玩意儿。
  林白青身为中医,就……也挺喜欢拿它为难人的。
  他们兄弟不是闲的蛋疼嘛,那就抓蟋蟀去吧。
  至于婚事,她只要不瞎,就不可能选他们俩中的任何一个。
  ……
  林白青一路小跑回老宅,就见顾培还站在原地,手里举着一张字条,大概是因为巷子里的门都一模一样,他这是不认识路,还没找着老宅呢。
  “小叔。”林白青上前,喊了一声。
  顾培回头一看,见是林白青,大松一口气:“这个地址太难找了。”又递给她一只手提袋:“这是一只双肩包,应该比你的绿书包更能装。”
  “送给我的?”林白青有点不敢信。
  顾培说:“我想你大概也需要一只很能装的背包。”
  作为中医,针灸针和常用药,各种针剂,酒精棉签是出行时必备的。
  林白青一直背的都是一只十几年的,军绿色的老书包。
  太结实了,背了多少年不烂,她也就没换过。
  她不期顾培观察的那么仔细,居然还帮她买了只包,很是惊喜,接过手提袋,由衷说:“我正需要一只包呢,谢谢您,小叔。”
  正好他来接她手里的药,看到他手上有好大一片疤痕,林白青问:“您这手怎么回事,哪来这么大的疤?”
  顾培的手还是上回在医院听到‘中西医结婚’时烫破的。
  他是医生,知道自己的问题:“我维生素摄入不好,疤痕愈合起来就有点慢。”
  “您不排斥中医吧,灵丹堂的疤痕膏很好用的,我给你拿一管?”林白青说。
  顾培不喜欢用药的,不论中药西药都不喜欢,有病更喜欢捱着。
  美其名曰等待身体进行自我修复。
  林白青以为他会拒绝,也只是客气一下,但没想到他立刻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