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一切的一切,美好得失真。李铭心背着背着,嘴角浮起温柔的笑。
  对面忽然出声:“笑什么?”
  “啊?”李铭心摸了摸嘴角,发现他仍阖着眼。但睫毛颤动,是醒来的痕迹。
  她随口说:“想到好笑的事了。”
  他牵唇:“能说吗?说来听听?”
  “刚刚你找药的样子,很像吸d的人d瘾犯了。”
  话说完,她就知道不好笑。
  不过池牧之给面子地笑了,跟着配合地颤了颤身体。
  他单臂撑头,牵起一侧唇角,挑眉问:“你怎么知道不是d品?”
  她不知道怎么接,眼睛转了转:“还是你这个好笑。”
  *****
  十一过得很快。
  这期间她几乎每天都去白公馆,陪池念看完了小猪佩奇。
  也和池牧之打过几次照面,但都没有第一个雨天说话多。
  来来去去不过是——
  李铭心:“早!”
  池牧之:“嗯,来了。”
  李铭心:“拜拜。”
  池牧之:“路上小心。”
  池牧之:“李老师辛苦了。”
  李铭心:“应该的。”
  这几天,李铭心每天背着一个坏掉的手机和全新的手机盒子来来去去,过得又安静又舒适,疯掉的只有她的室友。
  以前有事找她还能打电话,现在好了,电话都没法打了。终于,在室友的指责中,李铭心复杂地拆开了那只手机。
  室友跟捧着个宝贝似的,大开眼界:“李铭心!你居然舍得买这么好的手机!你原来那文物怎么办?是准备上交给国家?”
  李铭心早有打算:“跟学校后门的手机店说好了,他收。100块。”
  “就知道你一定会榨干剩余价值的。”室友帮她装好手机卡,问她会不会下app?要不要她帮她下?
  李铭心就笑笑,没理会她的打趣。
  她抱着被子上到楼顶,依然没有占到她喜欢的那个东南角。正仰头感受阳光估计位置,身后有人叫她——
  “李铭心!我正要找你呢。”
  说话的人是李蓝。她怒目圆瞪,语气很横,一副找茬的架势。
  李铭心踮起脚,将被子挂上横杠,没有看她:“嗯?”
  “池家家教现在是你在做?”
  “嗯。”她利落地扯平被角,这才偏头看向李蓝,“怎么了?”
  她十分平淡,倒是李蓝气势跌了半分:“你是计划好的吗?”
  “什么计划好的?”李铭心不解,“这个是中介介绍的。”
  “是那个穿布鞋的女的吗?”李蓝一副要算账的样子。
  “是个男的,不过他们是夫妻店,你说的女的可能是他老婆。”李铭心知道是同一所中介。主校区后街的中介没几家,大部分她都交过押金,算认识。
  李蓝因为补实习报告而错过了那次的家教课,本来没什么大事,她请过好几次假,那家人都没说什么。哪想到那次之后居然让她别去了。
  李蓝坚持追问为什么。中介说,他们对那天的临时家教更满意。
  她还挺委屈的,认为辛苦一年的感情错付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李铭心名字的时候,李蓝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是个陷阱。
  此刻,李蓝没在她脸上看到心虚,想想觉得没劲,走了。
  *****
  秋风叩醒皮肤的寒意,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李铭心缩了缩身体,埋进被面嗅了嗅,樟脑丸的味道淡了很多。现在的味道更偏木质,很像池牧之西装上的味道。
  她没立刻离开楼顶,倚靠着水泥扶栏又晒了会太阳。
  手机短信无数条未读,上下拉了一圈,她只在那条农工商银行贷款扣款的消息上稍作停留,其他都直接删了。
  【本月扣款2305,卡内余额1809.81】
  她面无表情,接收了这个讯息。
  同学时常惊羡于她和手机的冷漠关系。但在李铭心看来,不是她不喜欢手机,是那些阴魂不散的东西化作手机信息,在纠缠着她。
  微信是大部分人第一个下载的app,这一点连李铭心都不能例外。
  她生疏地登入,看着无数个红点热烈弹跳。
  信息拉了一圈,没什么特别的。那些着急上火的人这几天几经兜转都找到了她,至于其他的,唔......李铭心过了一遍好友申请,发现了被压在底下的池牧之。
  很意外。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出的好友申请,微信只笼统显示三天前。
  她点击通过好友申请,遗憾过了时效。又想了想,算了。
  她捏着这只光滑美丽的手机,左右看了看,表情像在看自己出卖的灵魂。
  但转念一想,她的灵魂还在自己手里,不是吗?
  第7章 预谋邂逅
  这两年,外贸公司因故大量倒闭,教培行业遇上双减政策,翻译技术撞上人工智能,体制内岗位卷生卷死。很多英专生都在拼命改命,选择考研的不在少数。
  英专生和别的考研学生最大的区别在于——别的专业学生考研花最多精力的英语,是英专生的先天优势科目。
  不过,跨专业的同学一点也不轻松。跨法学,更不容易。
  大量晦涩拗口的概念来回折腾,李铭心不上课的时候,睁眼背,闭眼背。偶尔不背书的时候,她都在算账。
  四位数的加减法她做了一遍又一遍,每天放空做,犯困做。
  她做的是同一道算术题,且这道题里没有出现新的变量。
  她不喝咖啡不喝茶,提神全靠算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和未来的计划支出,是以,每次做完这题李铭心都会很清醒。
  决定考研后的第三个月,李铭心终于和裘红通了一次电话。
  裘红输出了很多段带情绪的脏话,终于发泄完,那边一声没响。她喂了两声,过了会,李铭心冷淡地接起,声音由远及近:“说完了吗?”
  合着遛她呢!裘红火蹭得上来,又开启了第二波输出。
  李铭心将手机丢在膝上,额头再次挨上302公交车的窗户,一颠一颠地往白公馆去。
  这路上的夕阳特别美,照得人仿佛在梦里。
  但配上裘红噩梦的声音,李铭心这个梦质量不怎么样。
  她断断续续听着这些早就免疫了的内容,情绪没有多少波澜。
  在说到房子贷款时,李铭心捞起手机,对那头一字一顿道:“我问过律师了,如果我不还贷款,那么房子就会被法拍。如果房子法拍,那你也住不了了。”
  她没有说法拍影响征信。而一旦影响了征信,接下来她很长一段的人生也会被影响。影响考公考编,影响大公司背调。
  裘红根本不在乎她的人生。她只想她毕业回老家干活,给她养老。如果能因为征信拿捏住她,也许,裘红会乐见其成。
  好在,裘红没那聪明脑子和法律常识,听说会没地方住,当即暴起,骂得更狠了:“你个biao子白眼狼,白养你这么大了!供你吃供你住,你就这么对你老娘?养你还不如养条狗呢,狗养大了还能对我摇尾巴,养你有什么用?”
  “啊!养你有什么用!”
  “啊!养你有什么用!”
  李铭心麻木的表情下闪过一丝不耐烦,压低声音对那头说:“养我是你该做的。”
  她知道这是段没有结果的对话,不再恋战,说完这句就挂断了。
  *****
  这样一通电话,换谁都会心气不顺。
  李铭心愣了很久的神。
  缓过来时,人已经下了公交、麻木步行、礼貌按铃,然后安然地坐在了池念的书桌前。
  而东南角那张空闲许久的扇形办公桌前,赫然坐着许久未见的池牧之。
  他什么时候在那儿办公的?一开始就在吗?还是刚来的?
  “miss li不舒服吗?”池念指尖点了下她的额头,不可思议,“你出汗了?很热吗?”今天最低温度15度,最高温度22度。怎么也不像会热出汗的天气啊。
  她贴心拿起本子,替她扇风。
  额前碎发被扇得来回飘,飘得晃眼。李铭心将落发别至耳后:“没有啊,怎么了?”
  “你今天说话比平时慢很多。”池念恨恨瞥了池牧之一眼。那厮脸被电脑挡住了,她猜估计在笑。
  她这两日天天夸miss li,说她比小托福班的特级老师教得要好。池牧之嫌她夸张,搞个人崇拜,气得池念非要拉他一起听课,证明一次。
  可惜今天miss li不在状态,发挥失常。不然一定惊艳死他的!
  李铭心人晕乎乎的,心里不由后悔上课之前跟裘红打电话了。她这个妈总是有能力搅乱她努力维持的状态。
  她起身说:“我去倒杯水。”
  “叫阿姨倒就好了!”池念手刚拉住她,下一秒,发出一声惊叫,“miss li!”
  酒红绒布的凳子上印着片更深的酒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