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
  周伊抿了抿唇:“可是……我有点害怕。万一,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撞门呢?五爷,姐姐,我想和江哥哥待在一起。”
  周炙讶异的笑了:“多大了,怎么还这么粘人?你要是怕,那就来和姐姐睡吧,和江哥哥一起像什么话。”
  周伊不说话了。她在桌底暗中掐了瞿清白一把。
  瞿清白啊的一声,鬼使神差的弄懂了她的意思:“我……我也害怕!我要他们待在一起!”他指指祁景几人,“就我们几个,我们几个没人疼,又都是男的,一起睡没关系吧?”
  祁景也道:“我也觉得这样不错,要是有危险,也可以一起应对。”
  江隐也轻轻点了下头。
  白净狭长的凤眼慢慢扫过他们年轻的脸庞,不知在想什么。他笑看了一眼江逾黛,拿他们没办法似的:“你觉得如何?”
  江逾黛微微笑着:“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们确定要待在一起吗?”
  “害人的不仅可能是鬼,也可能是人,有时候,人比鬼更可怕。”
  陈厝心里一跳,随后又想,这病秧子又在乱唬人,这种时候还挑拨离间,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起睡的事就这么草率的决定下来了。
  吴优道:“吴敖,你呢?”
  吴敖好像收敛了所有刺猬似的莽气,低头道:“我听大哥的。”
  吴优笑了:“我晚上也想好好休息,你就和朋友们待在一起吧。”
  饭后,江逾黛与白净闲步至议事堂后,一坐简易的梯子高高通向屋顶,冲出层叠的瓦片,顶端沐浴着月光。
  江逾黛道:“你们不是想看看吗,上去吧。”
  几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一个接一个爬了上去,脚在沾满了霜的青石板上打着滑,江逾黛并没有跟上去,只是望着他们,仿佛看相约一起去看星星的小孩。
  祁景一上去,脸颊就被铺面而来的冷气冻得冰凉,议事堂后竟有这样好的视野,能悬于飘渺的雾气之上,将整座小镇俯瞰在眼底。
  虽然仍是朦朦胧胧的不清楚,但街上的人影更加清晰起来,夜里反而有种白天没有的热闹,让他们恍然以为自己回到了那次百鬼夜行。
  人影拖着颓丧的步伐在街巷间游荡,撞翻了无数摆在街边的柴火竹竿,抬起头来,是一张在雾气种显得更加可怖的,腐烂的辨不出面目来的脸。
  瞿清白吸了口凉气:“那,那是……”
  “活死人。”
  江逾黛在下面接道。
  “现在可以下来了吧?”他苦笑了下,“这就是为什么我晚上不让你们出去,为什么要封楼的原因了。我们这个小镇,已经被活死人占据了,这是江家的诅咒,远比让我死可怕得多。”
  他们晚上睡得地方是个大屋子,很宽敞,布置的像道场的地面,足够睡下五个打地铺的大男人。吴优将他们送了过来,交代了几句套话,就关上了门。
  屋内沉默了一会,直到脚步声完全远去,陈厝从被子里抬起头,对着卷成一条的被子嘘声说:“喂,他怎么会让你也一起过来?”
  吴敖掀开了被子,不耐烦的哼了一声。
  瞿清白骨碌一下翻了个身:“他当然会同意了,他可是满心指望着吴敖来监视我们呢。”
  陈厝眯了下眼睛,看向吴敖:“那你怎么说?”
  吴敖道:“什么意思,让我表忠心?”
  陈厝道:“不敢。但你总得表明是站在谁这边的吧?要是你和我们在一起是为了当间谍,这谁受得了?”
  吴敖嗤了一声:“我不光要当间谍,我还要当碟中谍。”
  瞿清白一喜:“你的意思是……”
  吴敖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
  他惊喜道:“太好了,这位同志,欢迎你加入革命队伍!”他装模做样的探身过去要握手,被吴敖一把拍开,讪讪的缩回手去,连祁景都被逗笑了。
  他起身走近门边,用力一拉,果然纹丝不动,这道门也被上了符咒。
  “怎么办,今天也出不去了……”
  江隐一直安然躺在被子里,这时闭着眼睛道:“今天出不去也无妨,只要明天做个手脚就可以了。”
  瞿清白趴在他身边,闻言不由去瞧他安然的面庞:“你的意思是,今天就这么睡了?”
  “嗯。”
  瞿清白莫名其妙的有点失望:“就这样啊。”他躺了回去,又被这一会已经从地面上窜起的凉气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些眼馋的看了看江隐的被窝,被走回来的祁景貌似不经意的踩了一脚。
  陈厝枕着头,白天发生的事情仍旧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一闭眼就想到魏丘倒在血泊里的身影。
  “吴敖,”他叫了一声,问,“吴优平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吴敖一会才回答:“很稳重,很可靠,也很严厉。说实话……我从没想过他会下这样的狠手。”
  瞿清白点点头:“看也知道,他平时都是你闯祸了之后教训你的那种角色吧?”
  吴敖不置可否。
  江隐忽然开口道:“那吴璇玑呢?”
  吴敖想了想:“三爷……我不知道。我和他见过的次数不多,只知道他很喜欢养鸟,很会治病。很多他那样的——”他指指陈厝,“他都帮过不少。”
  “成功没成功我就不知道了。”他故意加上了这一句。
  瞿清白试探道:“你家的鸟……不觉得有点邪门吗?”
  吴敖在这一点上出乎意料的赞成:“我也这么觉得,幸好不是我负责喂这几只傻……圣鸮,”他别扭的改口,“平时都是大哥负责照料。”
  “你不知道他有多宝贝他们。”
  祁景也在想事情:“魏丘发现了门上的秘密。他之前说我们都是被圈起来的畜生,应该就是因为这个。”
  “但他怎么那么高兴?如果有危险,他也是一样的吧。”瞿清白说。
  祁景摇头:“不……他明显是找到了能保全自己的方法,不然不会那么狂。”
  吴敖喃喃道:“大哥就因为这个杀了他?不可能,一定……”
  江隐忽然坐了起来。
  他刚才一直像睡着了一样,这时却用无比清晰的声音说:“或者,他不仅知道怎么保全自身,还掌握了别人的生杀大权。”
  “记得吗?刚才白净说,只要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哪也不去,就不会有危险。”
  祁景忽然明白过来,脸色慢慢变了:“难道是……”
  瞿清白被这氛围搞得有点紧张,也坐了起来,用被子把自己围成一团,仿佛深夜听鬼故事的男高中生。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说清楚一点啊!”
  祁景道:“你看,李魇是在自己房间里死的,他肯定不会自己拿下自己的门牌,某种程度上来说,那就是一个‘护身符’。”
  瞿清白好像有点懂了:“所以……所以是别人拿走了他的‘护身符’,而且那个人和他一贯不对付——是魏丘!”
  陈厝惊诧莫名:“是魏丘害死了李魇?但是……”
  “但不是他动的手。”江隐接道,“他知道了这栋楼的秘密,利用了这里存在的某个‘东西’,将李魇杀死了。”
  吴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魏丘那张因为极度兴奋而扭曲起来的脸:“……所以他才会那么说,他就是屠夫,我们就是待宰的牲畜,只要他把‘护身符’拿走,这个人就活不过明天早上!”
  当一个小人物因为拥有了超乎想象的权力后膨胀出的野心,最终无一例外的会将他自己也吞噬殆尽。
  第184章 第一百八十四夜
  简短的夜谈过后,每个人心绪各异。夜深了,祁景翻了个身,终于在长久的僵持后转向了他想要面对的方向,出乎意料的,江隐并没有睡,而是在月光下举起手腕,仔细的端详着腕上的银镯。
  他的手腕纤细削薄,苍白柔和如女人,单看这只手,祁景会想到那个妖异的女人,穿着旗袍走在月下,波光潋滟,身姿款款,好像刚从老电影里走出来。
  可是只一个晃神,他就认清了现实,戴着同心镯的那条手臂他不是没摸过,用起力来硬邦邦的如石块一般,全是扎实的肌肉。
  江隐放下了手。他侧头看向了祁景。
  “你做梦了吗?”他用气音问,呼吸吹拂着枕上的黑发。
  祁景的心提了起来,他想了又想,还是点了点头。
  “我梦见了你,你和你……师傅。”他挑拣着说,“你们在耍把戏,很厉害,很好看。”
  江隐微微出神,好像被他提醒的回忆起了那一段时光。
  祁景试探道:“你的师父,是不是江家人?”
  江隐并没有隐瞒:“他叫江逾白,和江逾青是一代人,后来又因为一些事脱离了江家,只是一个走江湖的手艺人。”
  祁景心想,普通的手艺人可不会去收集画像砖,也不会知道摩罗的存在。
  “后来呢?”他轻声道。
  江隐愣了下,很久过去,祁景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却听到了他的声音,格外平静:“他死了。”
  祁景好像忽然从高空往下掉,他应该从昏昏欲睡中惊醒,却被什么拉扯着般坠入了更深的梦境中。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漂浮的像无根之萍,在一连串的光怪陆离中游荡,他拼命的想,让我去江隐的梦里,让我去江隐的梦里——
  但是意识恢复的时候,他的眼前全是刺目的白光。
  好不容易能看清了,漫山遍野都是鹅毛纷飞的大大雪,周围枯枝烂叶干干巴巴,被寒风吹的瑟瑟作响。
  看来齐流木又换了个副本打。
  一片白茫茫中只有两个小小的黑点,路上深一脚浅一脚走着的两个人穿的球一样厚重,好像踹一脚就能骨碌碌滚下山坡。
  齐流木费力的把遮住眼睛的狗皮帽子拨开,戴着皮手套的手指艰难的拿着罗盘:“这个方向……为什么会一直定不下来?”
  李团结道:“就让你别来这里吧,早说了混沌不会在这种地方养伤,那家伙被我打的半死不活,一定会去春暖花开的地方,怎么还会来这种极北之地找罪受?”
  齐流木没顾得上搭理他,拿着罗盘左三圈又三圈的转,像只没头苍蝇一般,李团结在旁边冷眼瞅了他半晌,忽的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就听“啊”的一声,齐流木扑向了山路旁的斜坡,一路滚了下去,期间撞断了无数灌木枝杈,才一头栽在了沾满了雪的杂草中。
  对上面人的哈哈大笑充耳不闻,他摸索了一阵,终于找到了被埋在土和雪里的罗盘,这才松了口气。
  他打开看了一眼,目光忽然凝住了。
  李团结还在上面喊:“喂,不会摔傻了吧?”
  齐流木应道:“你下来一下!”
  李团结大概猜出发生什么事了,三两步顺着斜坡滑了下去,大衣里顿时盛满了一捧又一捧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