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节
  阎云舟靠在窗边看书,头都没有抬一下:
  “周木昌历经三朝,自然不会看不清朝局,陛下主意已定,他周家是第一个被清查的,这京城之中,若是陛下想查,他躲不掉,若是真的激怒了陛下,一个欺君之罪,周家等来的就是灭顶之灾。
  周木昌不会为了几块儿地,用周家所有人的性命和前途去赌,他更不会让周家成为陛下手中杀的那只鸡。”
  宁咎坐在桌边灌了几口水:
  “亏我还如临大敌地盯了一整天,不过这周家多出来的地可不是一点儿点儿啊,你觉得这周家最后是个什么下场?”
  阎云舟合上书抬头,想到了周木昌惯常的行事作风:
  “此等圈地之事,陛下不会草草揭过,但是也不会降罪过重,按着周木昌的性格,他必然会断臂求生,他会将所有的过错推到别人身上,这个人不能是庄头,只能是周家的人,就看周家谁是他找的替死鬼了。”
  说完他撑着身子起来:
  “好了,我看萱姐儿的病也稳定了,此间事了,我们明日也该回王府了。”
  第二日一排的车队便重新回了王府,阎云舟早早吩咐了下去,辟了一个院子,宁咎抱着小家伙进去,阎云舟也拉着小姑娘说了一会儿的话,不过路上颠簸,他也累了,宁咎便早早陪他回了院子:
  “煜安,我这两天想着萱姐儿对外还是说收为义女的好,省去外界主动猜测。”
  宁咎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嗯,这样也好,不然,王府多出一个孩子确实会有人嚼舌根,只说这孩子与我们有缘就好了,反正义女也不会有人慢待。”
  “好了,你先歇歇,我去看看洛月离的情况。”
  这两天阎云舟两人倒是没有在王府,但是宫中那位倒是将这王府都快当成了自个儿的寝宫,晚膳的时候必到,而且据说日日都没有从洛大人的房间中出来,不知道的,只觉得君臣二臣抵足而眠,还是一段佳话呢。
  宁咎去的时候洛月离已经坐起来了,披了月白色的长衫正在看底下的文书,可能是这两天被看着休养的还好,脸色比刚来的那天是好多了:
  “洛大人这么日理万机啊?”
  洛月离拿着折子的手都是一抖,听出宁咎的声音才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吓我一跳。”
  “以为陛下来查岗了?怎么样?这两日伤口有没有发痒的感觉?”
  “没有,就是一动的时候还有点儿疼。”
  宁咎净了手上前:
  “来,我看看伤口愈合的怎么样。”
  身边的小厮扶着洛月离躺下,宁咎掀开了包裹的纱布,露出了下腹的伤口,伤口愈合的确实不错:
  “嗯,挺好的,再过三天左右最外面这一层就可以拆线了。”
  洛月离看了看宁咎,他这几日的做的事儿,自然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微微挑眉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难怪阎云舟那厮都躲了起来,宁侯现在真是刮目相看了。”
  洛月离眉眼间的调侃依稀有了从前的模样,宁咎和他也并非不熟,也就没有谦虚:
  “总比他去上朝强,周家这一次应该会老老实实全凭发落的,洛大人可要和陛下好好说说我的功劳,好了,你歇着吧,等晚上陛下来了,我还有事儿禀报呢。”
  作者有话要说:
  硝石制冰大家记住,穿越发家致富最简单的方法,哈哈
  第126章 宁咎醉酒(我们再拜一次)
  阎云舟回来之后睡了一觉,宁咎回到院子以后也没有闲着,回来的这段时间一件儿事儿借着一件的,连药都没有什么时间做,虽然这一次他带过来了一些药,但是毕竟那药只有那么多,总有用完的时候,无论是磺胺还是阿司匹林总还是要多预备一些的。
  宁咎回来的时间长了,阎云舟最初的那份不安也已经渐渐消退,不会人不在身边便心中不安,这一觉倒是也睡的颇为安稳,起身之后用了杯药茶。
  他一贯不喜欢这个味道,这些年喝多的药已经够多的了,实在不想连喝茶的时候都带上这个药味儿,很多时候都是能不喝就不喝,但是现在宁咎回来了,他说他有办法,那么他就信,无论多难熬,他都会留着这条命陪着他。
  暗玄看着他喝了药茶还是皱了眉,赶紧递上了清水:
  “王爷,漱漱口吧。”
  阎云舟漱口后抬头;
  “侯爷呢?”
  “侯爷隔壁院子制药,我这就去叫侯爷。”
  阎云舟摆了一下手:
  “不用了,你陪我去看看洛月离。”
  阎云舟知道宁咎这会儿忙着,倒是也没有打扰的意思,他到了隔壁的院子,推开门的时候洛月离又是一个哆嗦,下意识就要藏手中的折子,这一幕自然也被阎云舟看了个正着。
  洛月离看到他没什么好气:
  “你们两口子轮着吓唬人啊?”
  阎云舟笑着过去,冲洛月离身边的小厮摆了摆手,那小厮听话地下去,洛月离收起折子挑眉:
  “有事儿?”
  “自然有事儿,没事儿谁来看你啊。”
  洛月离哼笑一声儿:
  “怎么?你们家那位现在回来了,你也有精神说笑了,不是从前那万念俱灰的寡夫的样子了?”
  阎云舟不介意他逞口舌之快,施施然开口:
  “是啊,我现在人逢喜事精神爽,不过,我瞧着你这两天也精神多了,这王府现在都快成陛下的行宫了。”
  阎云舟人虽然这几天不在王府,但是又怎么可能不清楚王府里的情况?陛下这几日都是在这屋子里睡的,李彦的心思其实三年前他就看出来了,只是从不曾点破,他也想着那二人慢慢磨就是了,但是三年的时间过去了,却还是这样抻着。
  “怎么?王爷嫌弃上陛下了?”
  洛月离也是不甘示弱,阎云舟瞟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倒了杯茶:
  “少给我扣帽子,洛狐狸,陛下的心思你不会看不出来,这糊涂你准备装到什么时候啊?”
  洛月离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李彦是他一手教出来的,若说是从前他没有多想,只当是从小教到大的孩子对他亲近信任,但是现在陛下都已经登基三年了,年纪也到了,却屡屡拒绝选后纳妃,对洛月离的重视更是溢于言表,他就不信洛月离没有察觉。
  这话一出口,屋内沉默了片刻,洛月离的神色也没有了方才的轻巧,微微抿唇,李彦的心思他自然也察觉到了,他从未想过那孩子对他竟然存了这样禁忌的感情,而令他最不愿承认的是,当他察觉这一切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拒绝。
  两个人都是千年的老狐狸,阎云舟只需要看一眼洛月离的反应便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态度,洛月离恐怕心底也并非是拒绝的。
  屋内沉默了良久,洛月离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出声:
  “陛下登基本就不算是名正言顺,这一路走来腥风血雨,我们都是男子,又是师生,这个关系是不能再进一步的,或许他现在还年轻,那一股子的劲头还没有褪去,等到时间长了,他没准慢慢就想明白了。”
  “啪”的一声,阎云舟手中的茶盏撂在了桌子上,他轻哼了一声开口:
  “洛狐狸,这三年户部尚书是把你给做傻了?陛下的性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你觉得过两年他想开的几率有多大?”
  不是阎云舟想劝,而是他也算是看着李彦长大的,那孩子就是个一条道跑到黑的性子,不撞南墙不回头,在洛月离这里吃了三年的瘪,也没有将他那脑袋给磨平了,他对洛月离这想法实在是不敢苟同。
  洛月离也来了脾气,摔了手中的折子:
  “你当谁人都是你呢,你们焰王府有承儿继承衣钵,彦儿呢?这万里江山来日何人来继?若是他和我这个做老师的在一起,他日史书工笔如何写?说他无君无父,谋朝篡位,还要师生不伦不成?”
  洛月离这三年将李彦推的远远的,难道他愿意?他不难受?
  阎云舟看了看他,也叹了口气,为君者确实有很多的不得已:
  “那天你开刀的时候,陛下眼圈红了,还不愿我看见,一个人仰着头在院子里站着。”
  他也并非是多管闲事儿的人,但是这两人一个是他多年的好友,一个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那日他瞧着心中也不是滋味儿,这才今日来多个嘴。
  洛月离骤然抬头,眼底一瞬间浮现出的心疼无法掩饰,被阎云舟看了个正着,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还有问礼的声音,阎云舟揶揄地看了一眼榻上的人,收了声。
  门接着便被推开,来人不是别人,可不正是每天和打开上班一样的当今天子?
  李彦每每到王府都会换下龙袍,穿着和从前在郡王府差不多的便装,出了身上的气势更盛了之外,倒是看不出和从前有什么不同,阎云舟欠身行礼,李彦笑着摆手:
  “阎哥瞧着精神可好多了,宁侯呢?”
  这两人不是一直成双成对出现的吗?阎云舟笑了笑:
  “他在院子里做药呢,暗玄,去叫侯爷过来。”
  “是,王爷。”
  李彦之后的注意力就都在洛月离的身上了,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人手中拿着的折子,一把给抢了过来:
  “老师,还藏,都说了这几日放下心来好好休养,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从前都是洛月离这样训李彦,但是现在徒弟大了,还做了皇上,他也反驳不出什么来了,只能看着他掀开被子,将他藏在被子里的折子都给拿出去了,阎云舟就冷眼看着这一幕,最后瞧着洛月离的样子幸灾乐祸。
  宁咎没一会儿便过来了,来的时候还不忘吩咐人将硝石那一袋子进来,刚进门便瞧见几个小厮在往院子里搬炭火:
  “这是做什么啊?”
  暗玄出声:
  “王爷命侍卫去打猎了,说是晚上烤着吃。”
  宁咎这才想起他昨天随意提起的那一嘴,笑了一下,随即便进屋了,给李彦行了礼,李彦见到他脸色都好了不少:
  “侯爷快免礼,这几天辛苦了。”
  “陛下言重了,不辛苦,我就是看着他们干活而已。”
  李彦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封奏折,晃了晃:
  “周木昌那老家伙的动作倒是快,今日奏折就已经递进宫了,要不要猜猜上面说了什么?”
  阎云舟和洛月离对视了一眼,昨日的周府的态度和清丈结果洛月离自然已经知道了,洛月离开口:
  “周家昨日并没有抗拒户部丈量土地,周木昌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陛下的决心,这一封请罪折,他既请罪又要为周家开脱,这兼并土地,圈地的罪名他脱不开,却也不想周家跟着沉沦,这封折子里应该是推出来了一个顶罪的吧?让我猜猜,是二房还是三房?”
  李彦看着洛月离的目光都像是闪着光一样:
  “老师还真是料事如神,看,他将三房推了出来,三房一脉算是被他放弃了,想着断臂求生呢,折子里喊着自己治家不严,要引罪致仕。”
  宁咎也看了一眼阎云舟,这两个人简直就是老狐狸,这是将什么都给猜着了,阎云舟看向李彦:
  “陛下想要如何处置?”
  洛月离也看了过去,李彦已经不是刚刚登基的那个年轻帝王了,这些事儿他也不会像他刚登基时候那样还给出意见,李彦晃了晃手中的折子,眉眼深沉:
  “光是一个周家,就圈了几百亩地,朕穷的一个铜板都想要掰成两半花,他们一个个的富得流油,朕是真的不想轻易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