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见他回城阎云舟才下了城楼,宁咎见他就快步上去:
  “怎么还没回去?外面多冷啊?”
  这会儿已经飘起了雪花,阎云舟抬手拂去了宁咎额前头上的雪:
  “等等你。”
  宁咎摸了摸他的手,果然,像是冰棍一样,但是他此刻要去伤兵营,只能转头:
  “暗玄你快送他回去。”
  “是。”
  这是宁咎建造的“医院”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适用。
  再进伤兵营的时候他不得不感叹阎云舟果然治军极严,他的那些规矩哪怕只立了这短短的几天,但是只要是规矩,这军营中的人都会遵守,他进去的时候,新进来的伤兵已经被安置在了空余的床位上。
  杨生立刻过来:
  “宁公子,那两个您看看。”
  宁咎立刻回头,一个人是大腿上被扎了一刀,血流了很多,一个人是伤了腹部,他来不及多说什么,立刻先过去止血,这一忙活就是深夜。
  不过这一次比起上一次很显然井然有序多了,重伤患者和轻伤患者在安排床位的时候便被分开了,其实一场战役过后,还是轻伤挂彩的人多,这些人则由那二十人按着宁咎教过的方式。
  先用酒精给自己的手消毒,再用煮好的草药给伤口消毒,再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最后上药,包扎,而剩下的一些需要简单缝合的则是交给军医,复杂一些的由杨生和宁咎负责。
  宁咎处理的四个重伤的士兵,缝合了五个比较复杂的伤口,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阎云舟精神差,已经睡下,但是他惦记着宁咎,门一开他便醒了。
  屋内还给宁咎留着灯,宁咎进来的时候看见桌子上那盏昏黄却温暖的灯的时候浑身的疲惫才如潮水一样发了出来。
  “回来了?饿不饿?”
  宁咎看向床上撑着起来的人,行到好像已经快过了脑子,他直接快步到了床边,什么也没说直接抱了上去,两只手环住了那人劲瘦的腰肢,下一刻就能睡过去的脑袋直接搭在了那人的肩膀上。
  阎云舟都被他忽然亲近的动作弄的心中一软,抬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背,手轻轻拍了一下:
  “很累吧?我让人送水进来。”
  宁咎现在感觉眼睛一闭就能睡过去,浑身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不想洗澡,但是内心深处又完全无法接受就这样直接睡觉。
  他好像一个树袋熊一样挂在阎云舟的身上,阎云舟被他逗笑了:
  “我帮你洗。”
  宁咎脑海中的神经清醒了一点儿点,外面的侍从已经将水抬到了里面,阎云舟拍了拍宁咎,手上用力撑了一下床榻,抱着人起来,宁咎只觉得身体一轻,瞌睡都醒了大半。
  “快放我下来,你的腿不要了?”
  阎云舟却没有将他放下来,直接将人抱到了里面的浴室,宁咎的身上沾染了不少伤兵的血迹:
  “来,坐下,让我伺候伺候劳苦功高的宁主任。”
  宁咎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我自己可以的,你,你出去吧。”
  “听话,衣服脱了,进去泡一泡,我帮你擦擦后背。”
  宁咎也不是那种纠结矫情的人,他们两个再亲密的都做过了,脱个衣服而已,他迈进了浴桶:
  “不洗头发了,好难干。”
  “好,我帮你挽起来。”
  阎云舟帮他把头发都挽了上去,温热的水让身上一切的疲惫都发了出来,阎云舟将毛巾拧湿,帮他擦了擦后背,手轻轻在他的肩头按了按,舒服的宁咎差点儿趴在浴桶上睡过去。
  十几分钟后阎云舟才轻轻低头叫他:
  “好了。”
  宁咎裹了大毛巾擦干净,换上了干净的寝衣这才被阎云舟牵着到了床上,几乎是脑袋倒在枕头上就睡了过去,阎云舟侧头看着他睡着的样子附身在他的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第二天宁咎醒来的时候阎云舟已经起身了,其实这还是因为阎云舟早上要巡营,不然那他也不舍得弄出动静吵醒宁咎:
  “你再睡一会儿吧。”
  宁咎抱了抱被子,确实不是很想起,没一会儿又瞌睡了一下。
  他起来的时候阎云舟已经让人将准备好的早膳端上来了,宁咎吃饭的时候都不禁在想,他明明和阎云舟同食同宿,但是现在弄的好像见一面都难,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边吃一边脑海中浮现出了昨天的场景,阎云舟昨天抱着他去洗澡还帮他擦背,最后牵着他到了床上睡觉?他大口咬了一口馒头,心中那种猫挠一样的痒痒感让他没控制住勾起的唇角。
  他饭后直接去了伤兵营,里面的井然有序超过了他的预期,果然在军营中推行制度确实要方便一些,他着重去看了昨天做手术的那几个人,然后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阿司匹林和磺胺已经捉襟见肘了。
  他确实要再做一些了,而且这一次他准备将规模扩大一些,将可以分出去的工作分给别人做,现在酒精,大蒜素的制备就可以完全脱手了,但是阿司匹林和磺胺想要完全脱手肯定是不可能的,只能分着分出去。
  他回去的时候路过了前厅,在门口听到了阎云舟的声音他顿了一下脚步,暗玄看见他过来,二话没说直接掀开了里面的帘子,这下宁咎不进去都不好了。
  宁咎进去里面的声音断了一下,阎云舟抬眼见到他目光的暖意多了一分:
  “忙完了?”
  “啊,对。”
  宁咎有些尴尬,但是还不等他尴尬,李铁牛还有邹齐几个人就都围了上来:
  “宁公子,你真是太厉害了,今天我进伤兵营都以为走错了地方,哎呦,那哪是伤兵营啊,那么干净,那么有规矩,还有这包扎的手法也不一样了,你看我这胳膊,包的多整齐,我第一次见到缠的这么整齐的纱布。”
  说着李铁牛就让宁咎看他的胳膊,宁咎听着他的说法有些好笑,一旁的人也凑了过来:
  “是啊,这伤兵营的变化真是太大了,以前一进去不是血腥味就是臭烘烘的味儿,现在只有酒的味儿。”
  宁咎…那叫酒精…
  阎云舟适时咳嗽了一声:
  “你们都坐回去,煜安,过来坐。”
  宁咎直接坐在了他的身边,阎云舟却直接开口:
  “正好你过来了,也说说伤兵营的情况吧。”
  宁咎有些意外,在是在他们平时议事的厅中,他还是第一次在这地方被问到他负责的事,那种感觉很微妙,就像是一种认同感,他看了看底下的将领,也没有人有异议,反而都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既然这样,宁咎便也直接开口:
  “我将不同的事物责任划分到了每一个人的头上,以后收治的伤兵,会分为三种,轻伤的人由那二十个人负责消毒,清创,包扎,而需要缝合伤口的则留几名军医。
  不过目前看几名军医还需要多练习,而伤最重的人由我开刀医治,伤兵营里的伤兵会分头划分给不同的医师,负责换药,而且伤兵营中的人会统一时间吃饭统一时间休息,以求以最快的速度恢复。”
  宁咎这一番话将底下的人听的一愣一愣的,他们印象中的伤兵营还是混乱不堪,满地血污的场景,而这才多久的功夫,就大变样了。
  阎云舟看着宁咎目光中的赞许丝毫不加掩饰:
  “伤兵能否尽快康复关系重大,以后就有劳宁公子了。”
  这一幕看在底下的人眼里简直是打情骂俏,既然已经融了进来宁咎也就没有急着出去,索性坐下听着他们议事。
  这才知道阎云舟已经准备用两个月的时间来彻底收拾了北牧和羯族,所以这就说明他们离起事的时间也就只有两个月了?
  “王爷,粮草怎么办?幽州的粮草应该不够坚持到秋天。”
  阎云舟的目光盯住了沙盘上的一点:
  “凉州盛产谷物,比起对北境的苛刻,户部从前对凉州粮草的拨发却没有过什么大的克扣,凉州的粮草充沛,宋成炎这一封折子上去,必然已经得罪了宫中那位,两者选边站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宋成炎只能倒向他这边,宁咎这两天也听说了凉州那位参将的事儿,这才有些心惊,阎云舟就是用了这一封信直接将凉州的那位参将给拖了过来,不过换个角度想,阎云舟也是在救他吧,毕竟若羌与羯族勾结是跑不掉的,阎云舟愿意等他回信,已经是给了生机。
  在这一刻宁咎才真的觉得身边这个人的谋算之长远。
  阎云舟的手指落在了若羌上:
  “至于兵器,银钱,若羌自己撞到刀刃上,便怪不得本王了。”
  若是若羌安分守己,他倒是还真没有理由去擅动它,毕竟西域三十六国虽然各自为政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也算是同气连枝,他贸然动一个,很可能引起其他小国的恐慌甚至动乱。
  但是这一次是若羌勾结大梁北境之敌,单就这个名头,阎云舟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发兵若羌,若羌依靠铁矿和锻造兵器一向富庶,撑到秋收应该问题不大。
  第83章 牛逼吹早了
  回到房间宁咎就发现阎云舟咳嗽的有些频繁,条件反射一样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阎云舟笑了一下:
  “别担心,不烧,就是昨天有些吹风,没事儿。”
  宁咎这才想起来从昨天交战开始,他没有闲下来,阎云舟同样没有闲下来,他昨天待了一晚上的伤兵营,晚上回来的时候太晚了,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反倒是没有看看阎云舟的情况。
  今天早上他睁眼他就起身了,一直忙到现在,他这身体到底还是和常人不一样,累一些,冷一些都受不了,他不由又想起了刚才在前厅他们议事时候说的话,看向眼前的人:
  “你准备用两个月的时间解决羯族之后就与朝廷挑明了吗?”
  阎云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是,李启对我的防备心日益加重,频繁调兵,若羌胆敢在我的眼皮底下和北牧,羯族勾结,也正是因为有了朝廷的授意,再拖下去也没有益处,倒不如趁早。”
  道理是这个道理,毕竟他们不能等到朝廷已经准备停当之后再开战,但是看着眼前那人惨白的脸色,宁咎不觉地就皱起了眉,两个月的时间还是太赶了一些。
  羯族的战斗力他这段时间也有所了解,彻底打的他们无还手之力,他们必然也会有所折损,之后就是面对整个朝廷整个大梁,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阎云舟的身体即便是有了磺胺这样的特效药,也是需要时间静养恢复的,但是这样一来,就是疲于奔命,他能做出磺胺,做不出仙丹,再这么下去,就不是抗生素能解决的了。
  宁咎注视着眼前的人,声音虽然十分平静,但是不难听出他声音中的忧虑和担心:
  “你有想过你自己的身体受得了这样频繁的战事吗?”
  宁咎越是这样冷静的问,阎云舟心中越是有一种难掩的歉疚,作为大夫,他知道宁咎为了给他做药付出了多少。
  而作为爱人,他也有合理的理由的要求他爱惜身体,至少他和他说好的,等到天下安定会带他到漠北,草原,看遍大梁的处处风光。
  阎云舟抿了抿唇,声音有些滞涩,他拉了一下宁咎的手:
  “煜安,我不想哄骗你,但是现下的情形我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了。”
  低沉暗哑的声线透着难以言说的疲惫和歉意,宁咎闭了一下眼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也是,这话他问的也没道理,现在的情形他也不是不知道:
  “没有怪你的意思,现在的局势我也清楚,你若是没有动作,皇帝也不会放过你的,既然要争,那就只能胜。”
  确实,现在就像是阎云舟说的那样,已经没有第二条路了,与其说他们是为了这天下能有一个比李启更称职的君主,还不如说是争自己活命的机会,谋反失败的下场谁都清楚,要么不做,要做就只能成功。
  宁咎不会质疑阎云舟选择战机的眼光,他也只是有些担心罢了,他怕即便他一身所学,最终还是救不了阎云舟。
  深思凌乱的间隙,他感觉到有人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
  “我答应你,一定会尽力爱惜自己的身子,羯族此刻已经是苟延残喘了,这两个月我不会太累的,有时间我就会休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