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这下轮到尤斐幽幽盯着伊斯汀了。
  “要学会尊老爱幼。”伊斯汀懒洋洋地说:“你又不是这片海洋上的人,何必掺和海神之战?还是说你想永远地留在大海上?你父亲会气死的。”
  尤斐一下子生气了:“我父亲怎么想关我屁事?而海神之战又不是我要参加的,我莫名其妙成了参赛者,难道你要卡着让我最后输掉成为新一任海神的垫脚石吗?那也太过分了!我明明胜率很高的!”
  伊斯汀又瞥了尤斐一眼。
  伊斯汀的眼眸是海蓝色的,比起贝米公主那种清浅的大海蓝色,伊斯汀的眼眸里的情绪如大海的脾气一样多变,一会看起来很深邃幽冷,一会又显得格外透彻。
  比如现在,伊斯汀静静盯着尤斐,眼眸透彻得像是要将尤斐一寸一寸剖开,让尤斐浑身不自在。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在想,要不要关你小黑屋,逼你将大学者的第四卷写出来给我看。”
  尤斐:“……”
  伊斯汀哈哈笑:“逗你玩的,不过你也坑得太久了,我追更追得很痛苦。”
  尤斐算是看明白了,伊斯汀的目的就是要留住他,不让他出去掺和外面的混战。
  尤斐索性抬步走向拱门。
  之前离得远,此刻走进了,尤斐才发现拱门上有很多雕刻,就类似于之前他们进入过气圆圈圈海兽的废弃海神遗址里的石雕。
  眼前拱门上的石雕花纹弯曲起来,一个缠绕着另一个,但花纹走向又有些怪异歪斜,像是在大海深处张扬扭曲的海草。
  尤斐仔细辨认了一下,回想海德曼指着白骨堆给他科普的各种海兽,姑且认出了一两种,但再多的就不认识了。
  从底层的三角形、圆形和直上直下的竖条开始,渐渐的花纹越来越复杂扭曲,到顶部形成了一个个仿佛奔腾的怪兽,而在拱门的正中心,有个古朴简素的圆圈。
  那圆圈孤零零地刻在正中,像是太阳。
  “那不是太阳。”伊斯汀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尤斐下意识地看过去,原来他不知不觉间喃喃自语,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伊斯汀语气和缓地说:“你仔细看,那是个人。”
  尤斐:“……”
  他眼眸里的瞳孔突兀收缩了一下,人?圆圈怎么可能……啊……
  尤斐猛地倒吸一口冷气,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整体看过去,那圆圈的确像是人脸,在人脸下的是扭曲怪异的花纹,那是脖颈。
  再然后无数海兽形成了人的身体,而在拱门最下边的角落位置,是一个个竖条、三角形和圆形,就像是水母和过气圆圈圈海兽下方的触手、触须似的。
  这是脚。
  在将这个【人】的形状辨识出来的一瞬间,尤斐只觉得自己的精神猛地一振,身体微微颤动起来,四周浓郁的雾气居然消散了点,他看得更清楚了。
  周围碎裂倒地的石条其实勉强勾勒出了一个人体的形状,甚至于伊斯汀坐着的长椅其实也是【人】的嘴巴位置。
  那、那么从伊斯汀那进入拱门深处,其实就是进入了【人】的口中。
  一瞬间,尤斐只觉得全身透冷,如坠冰窖。
  “旧日的海神成为养料,新的海神会破体而出,海上的神明从第一纪元开始就一直这么厮杀着、吞噬着,大海埋葬了太多秘密和过去,但生命的进程始终向前,从不眷顾抛弃的失败者。”
  伊斯汀身体后仰,单手撑在长椅上,他举起手,透过五指去看上面拱门的石雕,似乎在看很久远的存在。
  “尤斐,你要进去吗?”
  尤斐面色古怪,他直白地说:“来都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都到副本大门口了,boss就在里面,先不说是否会有掉落奖励,单单清理地图的好习惯就促使他一定会进去。
  “但我不可能一个人进去。”
  哪有打本时一个人下本的?当然要等小伙伴都到齐了再说啊!
  而且……
  “你呢?你守在这里,就只是守门人和裁判吗?你会阻止我或者我们吗?”
  尤斐打量着眼前的伊斯汀,琢磨这到底是副本接引人还是副本看门小boss。
  伊斯汀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已经泄了不少题目,只希望尤斐能听懂他话里有话吧。
  “好吧,其实我这里有一份来自你父亲的口信。”
  尤斐:“……啊?”
  伊斯汀怜悯地瞥了尤斐一眼:“你父亲找我做了一单生意,我没要钱,只希望他允许我的芒果号躲在图巴港,响尾蛇负责船上的一切事务。”
  他是裁判,自然不可能让芒果号陷进来。
  尤斐冷不丁想起一件事,伊斯汀和便宜外甥女贝米公主一样,都可以开启能量风暴,能瞬间从大海的一处抵达另一处。
  也就是说,若他落在伊斯汀手上,也许伊斯汀会将他送到图巴港?
  尤斐先是心里发慌,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不怕,他现在也是海神之战的参赛者,他还可以召唤小怪兽,甚至能利用水母海神的权柄,也从能量风暴跑路。
  “父亲说什么?”
  伊斯汀意味深长地说:“你很久没给你二哥赛肯写信了。”
  尤斐怔了怔。
  伊斯汀继续说:“你以前每周都会给赛肯写一封,现在怎么不写了?”
  尤斐心中一惊,糟糕,他并不知道自己之前有给二哥写信的习惯!
  “既然出门了,就去看看你二哥吧。”伊斯汀欣赏着尤斐变来变去的脸色,说完了霜花大公的话,“你二哥在魔法圣地等着你呢。”
  第79章
  贝米公主擦了擦脸上的水渍。
  血水、汗水和海水混淆在一起, 让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因持久的战斗,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全身酸软无力, 甚至握刀的手指都酸痛难耐。
  但也许是王室教育已经深入骨髓, 在这样惨淡的情况下,她看上去依旧挺直着身体, 身姿优雅, 红色长发扎成的辫子散开了,在这冰冷的大海上仿佛一抹火焰般耀眼夺目。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亚伯?大家的情况如何?”
  亚伯整个人瘫倒在地, 有气无力地回答:“不怎么样,我们的船早就没魔力了, 要不是菲利普殿下操纵的海兽还记得给我们加个水母薄膜罩子, 别说撞船了,我们早被别人撞沉了。”
  谢尔单手扶着船舷, 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手里的双手大剑,他的目光鹰隼般来回巡视,四周到处都是破碎的海船甲板和碎屑,海水漩涡在逐渐平息下来,海兽的数量不知何时也变得稀少下来。
  但谢尔始终没找到尤斐。
  之前尤斐貌似在远处的水母海兽脑袋上, 谢尔虽然担心,但他知道自己帮不上忙,索性跟在贝米公主身边进行战斗。
  这样一旦尤斐魔力耗尽, 召唤结束,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可随着战斗的持续进行, 谢尔发现本来一个劲怼着海洋权杖操纵的那只大海兽——因为之前他们在海上遭到过那只海兽的袭击,尤斐可是很记仇的——可不知何时, 那水母海兽居然放飞自我,开始找那些实力最低的海兽下口,吃完后周身气势大涨,再去吃下一个。
  当时谢尔远远地看过去,没在水母脑袋上找到尤斐的身影。
  可那时谢尔身边也到处是敌人,众多海船的混战是非常可怕的,到处都是炮火和攻击,贝米公主需要全神贯注地操纵船只,还要小心敌人的偷袭,谢尔只能暂时和贝米公主的守护骑士结伴退敌。
  此刻战斗总算告一段落,谢尔的手哆嗦着,从怀里摸出了几乎被海水浸透了的怀表。
  打开怀表,谢尔看了看指针,猛地抬头看天空。
  天空雾蒙蒙的,什么都没有,但谢尔知道尤斐在天空之上。
  说是天空,可不知道为什么,天空厚重的乌云居然形成了一些类似岛屿的轮廓,谢尔没认出来这是千岛海域的外形,他只是本能地说:“公主殿下,看头上!我们可能还要去天上一趟!”
  贝米公主大口喘着气,她在嗑药。
  作为公主,还是有点魔法道具和魔法药剂的。
  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贝米公主抬头看天,继而瞳孔紧缩。
  “糟糕!仪式要形成了!!”
  “大门即将打开!”远处一个尖锐的喊声响彻整个仪式场,“仪式终于成功了!海神即将到来!你们这些卑微的家伙,为伟大的海神献上生命吧……嘎!”
  话没说完,巨大的银灰色巨狼直接一巴掌扇飞了对方。
  而银灰色巨狼的身后,那头隶属于海洋权杖的海兽已经瘫倒,哀鸣不止,很快就被漩涡海水卷走,消失不见了。
  海德曼从巨狼恢复为人型,落在了海洋权杖的船上。
  他扫视一圈,海洋权杖的船只上到处都是尸体,大多是遭到袭击而亡的,也有部分是力竭昏迷,至于船头那个被他一巴掌拍倒的,看服饰,应该是海洋神殿的高级祭司。
  海德曼粗暴地扯断了高级祭司、也就是那个中年人脖颈上戴着的海螺,又从对方手指上扒走了两个戒指,总而言之,一阵舔包后,海德曼收获颇丰。
  等贝米公主看到海德曼坐着巨大水母海兽过来时,瞳孔地震。
  海德曼这是舔了多少个包裹?水母海兽下面的触手大大小小卷着一大堆放满魔晶的箱子,还拆了好几个魔力炉心!
  “我琢磨着红公主号没魔力了,这些应该用得上。”
  海德曼将魔晶塞给贝米公主,将三个魔力炉心交给谢尔,“那个谁应该会喜欢的……”
  谢尔满头黑线,他扫了一眼,这几个是魔力炉心的核心部件,也是用来转化魔晶魔力、让魔力化为纯粹能量的炉心最重要部件。
  因常年累月转化魔力,这些部件里蕴含着很多残留的魔力结晶,的确可以给尤斐留着当零嘴。
  “殿下呢?”
  “在天上。”
  “哈?”海德曼下意识地抬头望天,下一秒,他猛地发现带着他过来的水母海兽突然散开无数水母触手,卷起了红公主号,整只海兽在往天上冲!
  “等等?!”贝米公主有点慌,她虽然身体疲惫不堪,可是这一刻却还是下意识地跳了起来,“不要——!”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仪式场已经成立,天上即为大地,那不是天空,而是被当做仪式场的千岛海域,她不能让千岛海域的民众成为海神诞生的祭品!
  但尽管贝米公主心中恐惧,水母海兽却压根不理会贝米公主的想法,在海兽和船只冲向昏沉沉的天空后,像是冲入了巨大的迷雾,又好像坠入了云彩里,眼瞅着要和千岛海域某个岛屿砸到一起的瞬间,一个虚幻的拱门出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噗通——
  水母海兽像是飞蛾扑火般冲入拱门里,可在冲入的瞬间,它的身体化为最精纯的能量,四散开来,如风吹破了水母的身躯似的,融入到了这片无垠之空中。
  水母海兽终究是尤斐召唤而来的、已经死亡的旧神残影,即便它凭借本能获得了最后的胜利,可它已经死了,没有资格进入真正的海洋神殿。
  红公主号发出了轰鸣声,继而猛地坠落下来,吧唧、咔嚓、轰隆!
  饱受折磨又没有魔力护盾、失去了水母海兽庇护的红公主号在今天终于折戟,四散破碎,不管是船的外壳还是甲板,亦或者是风帆,全都轰然坍塌,散落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