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有点儿。”盛修白平淡地表述完,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生气的影子。他眼睫轻轻向下垂着,在脸上落下一片参差不齐的阴影。
  其实比起生气,更多的是其他的情绪。
  人是很奇怪的一种生物,盛修白原本只是想做那个站在她身边的人,可如今尝到了一点甜头,却是什么都想要了。不仅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心。
  所以在他恍然之间发现这段时间的暧昧很有可能只是基于他们身体上的关系产生的一种带有欺骗性的表象后,他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受伤的滋味。
  等盛修白反应过来自己的想法后,他轻轻笑了一声。
  在没遇见那个人以前,他以为自己不会坠入情爱的牢笼,以为任何事都能稳操胜券忽,以为能理智永远在线。可谁曾想,只是这样再平常不过的细节,也能让他的情绪如同卷入了凤眼难以控制。
  夏柠看他反而笑了起来,还以为没什么事。
  她心想盛修白脾气真好,对一切都是这么包容,好像一片宽阔的大海。
  可事实上盛修白并不是什么望不到尽头的大海,温柔只是他的表象,更多时候他只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若是真的记仇,他睚眦必报的程度比一般人更深。
  他只是生起不来夏柠的气罢了。
  他想,她只是不爱他,又有什么错。
  盛修白掩饰着眼底的情绪,“所以柠柠是不是该补偿我?”
  夏柠:“……?”她撤回刚刚的想法。
  那天之后,盛修白将袖扣收起来再也没有戴过。
  夏柠巡演不在的一天,恰好梁叙舟失恋让盛修白出来陪他喝酒。盛修白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过去参加了酒局。到了地儿,男人将外套搭在椅子上,脸上的疲惫卸下了几分。
  梁叙舟失恋也不是什么寻常事,但这样要死要活还是第一次,纪新霁问他对象是谁,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盛修白支支吾吾地将话题绕了过去。
  幸好,盛修白的注意力也并不在他身上。
  他坐在吧台上,眸光落在酒液里。
  纪新霁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修白,你度数是上升了吗?最近见你老戴着眼镜。”
  以前虽然也戴,但频率好像没这么高,好像眼镜只是他一个搭配单品而已。
  他抬眼,语气温和,“是柠柠喜欢。”
  纪新霁:“……”就多余问。
  三个人坐在这,一个失恋倒苦水一个热恋倒狗粮,纪新霁觉得自己多余得不能再多余。可谁让他们三个人是从小穿一条裤子的情分呢,他忍了。
  “女人无情起来,哪儿还有男人什么事啊。”梁叙舟嘴里念叨着,“你们肯定体会不到我现在的心情,她每天甜言蜜语说什么爱我,分手的时候连眼泪都挤不出来,没过两天就有了新欢。”
  他又说,“她跟我在一起只是因为需要一个床上的伴侣罢了,可是又怎么样呢,我也不是不能被取代的。”
  梁叙舟只是随口感慨,却又怎么知道这些话也戳中了盛修白的痛处。
  他想起夏柠明媚的笑脸,女孩虽然温柔好哄,可她没心没肺,也未必将他挂在心上。他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也可以被替代。
  盛修白垂着眸子轻笑了一声,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去。
  纪新霁觉得不对劲,失恋的不是只有一位吗?怎么旁边的那个人看起来比吵着说自己被甩了的梁叙舟还要伤心?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刚盛修白不是还在秀恩爱吗?
  纪新霁抬起手放在盛修白的肩膀上,“怎么了?你怎么喝得比梁叙舟那狗还多?”
  盛修白的手攥紧玻璃杯,脸上神情仍旧,“只是觉得这酒不错罢了。”
  “……”纪新霁疑惑地看着他,心想盛修白的品鉴水平什么时候下降成这样了。
  因为这两人,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沉重。
  梁叙舟大概也发现了不对劲,有些幸灾乐祸地走过来问盛修白,“跟嫂子吵架了?你们不是很恩爱吗?”
  他早就想说了,秀恩爱死得快。
  只是这话还没说出口,盛修白推开他伸过来的手,因为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写的是夏柠的名字。他找了个安静的地儿接起了电话,夏柠问他在做什么,盛修白如实回答,末了不知道抱着什么想法笑着问,“想我了?”
  这三个字一说出口,盛修白才后知后觉自己话语里小心翼翼的试探。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声音,盛修白唇角笑意苦涩,突然有些后悔。
  刚想说些什么将这个话题带过去,夏柠说,“有点儿。”
  “……”
  两个人都没说话,透过电流他们仿佛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盛修白喉结上下滚动,像一个行走在沙漠的人又看见了一片海市蜃楼,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但那样的场景仍旧让他感受到了希望。
  夏柠拽了拽手里的枕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话题,“你早点回家,男孩子在外面也是很危险的。”
  盛修白笑了笑,不知道是因为她这番话还是因为她说自己是男孩子。
  吧台前,梁叙舟等了许久,想继续自己对盛修白的嘲讽。可就刚刚那一阵功夫盛修白就已经变了副模样,眼尾眉梢都带着几分春意。他话语哪儿还来得及说出口。
  盛修白拿起外套,“单我买。”
  “你要走?”
  “嗯。”他透明镜片后的一双眼睛分外地深邃多情,“太太让我早点回家。”
  第43章 生病
  梁叙舟幸灾乐祸的心思泡了汤, 他忍不住同纪新霁吐槽,“他是妻管严吗?这么听老婆的话。”
  “看起来是的。”
  “不太明白,平时那么强势的一个人怎么在家里一点话语权都没有。也就是他, 我以后肯定不会成为妻管严。”
  当然, 梁叙舟并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啪啪打脸。
  纪新霁嗤笑了一声,“你懂什么,说不定修白乐在其中。”
  就像梁叙舟说的, 盛修白那样的人怎么会怕老婆。所谓的妻管严,只不过是心甘情愿地臣服罢了。所以哪怕他再强大,性格再高傲,面对喜欢的女孩也会收敛所有的锋芒。
  “爱情总是会让人变得和平时不一样。”
  听见纪新霁发出这样的感慨, 梁叙舟笑话他,“没谈过恋爱的人, 理论知识倒是一套一套的。”
  纪新霁:“……”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盛修白眉眼在黑色伞下更显深邃, 他躬身上了车,温润的面庞映在玻璃窗上。
  到了家,以往温馨的房子在雨水的背景下显得稍稍有些冷清。
  盛修白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些礼盒,正疑惑着, 岁姨解释说是夫人在网上买的东西, 说完就出去了。他垂眼,修长的手指拿起工具拆开快递, 想帮她把东西收起来。
  但打开精致的包装后, 盛修白才意识到夏柠买的是内衣, 一套黑色蕾丝, 另一套是粉色, 攥着布料的清瘦指尖顿时发起烫来。他垂下眸, 眼前自然浮现出一些想象中她穿上的画面。
  盛修白很多时候会帮她穿,女孩会害羞地将背后柔软的头发攥在手心里,整个人几乎快要贴到他身上。她的腰很细,以至于盛修白每次帮她扣完卡扣后,都会顺手握住。
  然后夏柠就会抬起一双湿润的眼,让他别闹。
  寂静的夜里,蛰伏的欲望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唤醒。盛修白上半身仍旧斯文,某个部位却已经不受支配,他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轻易。
  他笑了笑,转而认输地进了卫生间。
  温热的水流哗哗作响,隐约能听到男人的低喘声。
  白色的积雪化开,周围水雾缭绕,似乎将最不堪的一面全都掩盖了起来。盛修白再出来时,浴袍半披着,眼尾多了几分世俗的味道。
  纤细的手指插/入潮湿的黑发中,水珠顺着他冷峻的轮廓往下流。盛修白刚倒了杯红酒坐在沙发上,手机的铃声突然响了。
  看到名字,他眼底某种情绪翻涌。
  是夏柠。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买的内衣到了,想让盛修白别拆她的快递,但视频电话一接通,她愣了一下,接了咽了口唾沫。
  盛修白把手机放在茶几上,他衣服也没穿好,脸上的表情更是透着说不出来的性感,好像浑身上下都写着勾引两个字。夏柠反应了两秒钟,一时间忘记自己想说什么,她觉得盛修白这副模样有些眼熟。
  ……好像每次事后,他都是这副表情,只是少了些餍足的意思。
  夏柠结结巴巴地问,“你刚、刚刚在做什么?”
  好端端这副模样,怎么看怎么奇怪吧。
  男人的嗓音微微沙哑,“洗澡。”
  “洗澡为什么会洗成这样?”好像背着她偷情了一样。
  他似乎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突然对着镜头朝她笑了一下,眼底晕出淡淡的春色,“可能是因为想着你的缘故吧。”
  盛修白是不能说情话的,他每次用那双多情的眼睛说情话时,总叫人一下子沦陷进去,好比飞蛾前的一团烈火,哪儿让人想得其他的东西。
  夏柠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这话好像是在耍流氓。
  “……?”变态。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夏柠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是不是有快递到了,你别帮我拆。”
  “如果这通电话再提前半个小时的话,我想你的诉求应该能得到落实。”
  夏柠:“……”
  她瞪了盛修白一眼,但心想还是算了,反正盛修白也不是没有见过。这会儿她已经没了话要说,但看到这样的盛修白,她却有点舍不得挂断电话了。夏柠贪心地看了眼男人,突然好想跟他做些不可告人的事,但她开口后却只喊了他的名字——
  “盛修白。”
  尾调微微上扬,甜腻得要命。
  连盛修白也意外,为什么自己的名字到了她的嘴里总是像是裹了一层齁甜的蜜糖。生气的时候会瞪他一眼喊他的名字,高兴的时候会喊,娇气承受不住的时候也会喊。
  盛修白突然有一种冲动,他想在这个并不恰当的时间赶到她面前去,然后听她在自己面前喊一句盛修白,然后将她拥入怀里。
  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像一对再平常不过的恋人。
  他撩起唇角,很温柔地应了一声,“嗯,我在。”
  夏柠说,“等到春天的时候我们去生态园玩好不好?听说那儿可以有自己的私家小菜园哎。”
  她眼里带着几分向往。
  到底是因为娇生惯养,没过过乡下的生活,所以对那些东西总带着一些憧憬。
  盛修白想象着一些美好的场景,应下,“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临近四月,回南天的侵袭让空气都沾满了水汽,一切都变得湿哒哒的。南方的天气就是如此,便是寒冷的冬季,空气里都带着要命的湿。
  夏柠裹好外套,回桐市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像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