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他在河边喝了几大口水,蓦地一愣,看着水中倒映的乞丐模样,哪里半点风流倜傥的样子,大惊失色,一屁股跌坐在地,随后倒在地上哭了一阵,才又撑起木棍继续前行。
  好不容易碰到个砍柴的樵夫,他豪气地说:“你护送我回家,我家很有钱,到时候我给你一千两做为报酬。”
  那人一看他这副模样,只觉他是疯了,挑着柴快速离开。
  他追了一会,跟丢了,正颓丧之时,忽然瞥见远处有炊烟。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决定去找那家人帮帮忙,哪怕只是讨口水吃口饭也行,他实在是饿的快要吃草了。
  那是间茅草屋,有一个小院,院门紧锁。烟囱里升起浓浓的炊烟,奇怪的是,并没有闻到菜香味,倒像是什么东西煮糊了。
  他用尽力气,在门上拍了几下。
  “有人吗?”
  过了一会,他透过门缝,隐约看见有人出来开门了。
  但愿是个好人!
  他在心里祈祷着,紧接着,院门打开,一个年纪与他相仿的男人打开门。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先开口,而是下意识打量起对方。
  男人警惕地看了他两眼,才问:“你找谁?”
  柳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又回头看了眼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怎么会出现谪仙般的人?
  他见识过不少美人,但眼前这人却令他眼前一亮,五官恰如其分的端正,最重要的是,粗布麻衣也无法掩盖他身上的气质,身处茅屋却飘然如外的出尘,令他看呆了,甚至有一瞬间忘了自己的饥饿。
  不得了不得了,好他娘的帅哦。
  但很快,他就可怜兮兮地皱着脸问:“请问......能借口水喝吗?”
  男人在他狼狈的脸上扫了一眼,点点头:“进来吧。”
  “谢谢,你真是大好人!”柳述如释重负地说。
  男人领着他进屋,他一看见水缸,就迅速舀了一大碗水,咕咚咕咚喝完后,又舀了一大碗继续喝。
  “别喝得这么急,小心呛着。”
  男人刚说完,柳述就呛了起来,他咳了几声,笑着擦擦嘴:“还真被你说着了。”
  男人也笑了一下。
  柳述喝完水,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男人疑惑地看着他,半晌才问道:“还有事吗?”
  柳述转了转眼睛,偷偷往厨房瞄了一眼,没话找话地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会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的。”
  “这算什么救命之恩,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男人清俊地笑了笑。
  “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嗯......”男人似乎有点为难,但对上他诚恳的表情后,想了想,回答道,“我姓柯,单名一个深字。”
  “好名字。”反正一顿夸错不了,柳述嘴甜道,“那我叫你阿柯好吗?”
  沈柯愣了一下,他还没有表字,家人都是唤他阿柯,没料到用了假名后,还能听到有人唤阿柯,令人感到亲切,他嘴角微弯:“好,你呢?叫什么?”
  柳述张了张嘴,话音一改:“小五,我家里人都叫我小五。”
  沈柯微微一笑,没有追问他的大名,出门在外,或多或少都会隐藏一下,就比如他,为了省去一些麻烦,就报了一个假名。
  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切忌交浅言深。
  说完这些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中,随后沈柯发现他的眼睛时不时往厨房瞄一眼,才恍然大悟:“我做了点饭,你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吃点?”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就不客气了!”柳述如愿大笑,捂着肚子去旁边坐下。
  很快,沈柯就端着饭菜出来,摆放在桌上,面色有些尴尬:“做的不太好,你别嫌弃。”
  “怎么会呢,你做的饭,肯定好吃!”吃人嘴短,就要把话说甜一点嘛,柳述深谙这个道理,他笑眯眯地往桌边一坐,脸色顿时僵住。
  看来这位兄台是真没谦虚啊,长那么好看一张脸,做这么黢黑的东西,真是有种别致的......别致的......算了,不硬夸了。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黑,平时不这样的。”沈柯艰难地说道,平时只是一般黑。
  “没关系,还是好吃的!”柳述夹了一块和黑乎乎的青菜,放进碗里,和黑乎乎的锅巴一起嚼着吃了起来,连连点头,“嗯!嗯!真好吃!”
  沈柯讪讪一笑:“你也不必硬夸。”
  柳述哈哈笑起来:“主要是我饿得紧了,能吃出点饭味来,就已经很好了!”
  沈柯见他一口接一口地吃了起来,忍不住笑道:“你真是不要命啊,饿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没进食了。”柳述吃完饭,疲惫感就上来了,他不好意思地问,“我能不能在你这歇会再赶路?”
  “没问题,你睡吧,到时候我喊你。”
  “好。”柳述被他带进卧房,里面虽然破旧,但收拾得整齐有序,他规规矩矩地躺上床,“劳烦你一个时辰后叫我,我一定会走的。”
  “好。”
  一个时辰后,沈柯走到床边,望着呼呼大睡的人:“小五兄弟......小五兄弟,小五?”
  “小五,天快黑了,你还赶路吗?”沈柯推了推他的胳膊,问道。
  “来都来了,睡会再说。”柳述睡意昏沉,嘀嘀咕咕地说完就翻个身继续睡觉。
  第2章
  舒舒服服地睡完一觉后,体力终于恢复了少许,柳述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这陌生而昏暗的屋子,发了会愣,才想起如今的处境,不禁悲从中来,竟回光返照般的诗兴大发:“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出身未捷身先死,断肠人在天涯啊!”
  门外传来一声轻笑。
  他蓦地一愣,扭头见沈柯坐在堂屋桌上,借着烛光看书,兴许是觉得那个笑不太合时宜,所以并没有转过来看他,而是头也不抬地问:“休息好了吗?”
  “嗯,现在什么时辰了?”柳述从床上爬起来,穿上鞋就往外走,留下凌乱的被褥堆在床上。
  “戌时了。”沈柯这才侧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左侧脸颊上的红印,浅浅一笑,又看着他蓬头垢面的样子,问道,“要不要继续去睡会?”
  “不了。”
  “不用客气,想睡的话就——”
  “饿了,睡不着。”
  沈柯对上他委屈巴巴的眼神,起身去厨房:“锅里还给你留了点吃的。”
  “这位兄台,你可真是个好人!”柳述大喜过望,喜滋滋地跟着他进去,期待地看着他揭开锅盖,探头一瞧,锅里盛着一些热水用来保温,他主动伸手将里面的大碗端出来,很是捧场,“这碗——这碗......这碗饼看起来就香!”
  “这是面。”沈柯叹了口气。
  “......”
  柳述诧异地瞄他一眼,用筷子戳了几下完全成型的面饼,想着自己也算是吃尽天下美食了,还没吃过这种面,但眼下饿得慌,别说是糊成饼的面条了,就是泥巴做的......不至于不至于,泥巴还不至于。
  他戳住面饼,咬了一大口,就着茶水吃了一大碗,感觉到肚子没那么空之后,就望着剩下的半块饼发呆了。
  继续吃?
  可是难吃。
  不吃?
  拂了人家的好意。
  忽然间他想起以前某个兄弟,明明在吃不喜欢的食物,却能盯着花魁的视线疯狂咽下,还美其名曰什么秀色可餐。
  思及此,他的视线缓缓挪动,随后定在了沈柯的身上。吃一口,看一眼,再吃一口,多看两眼。
  “......”
  沈柯只觉得他的眼神越来越诡异,莫不成是吃出怨气来了?
  “你要是吃不下就别吃——”
  “嗝,谢谢,饱了。”柳述愉快地放下碗筷,果然以美色佐餐最佳啊,他摸摸肚子,夸奖道,“难得的一顿大餐。”
  “......”
  沈柯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眼里露出几分怜悯的情绪,小小年纪就过的如此窘迫,真是可怜可怜。
  柳述坐着坐着突然站起来,揉揉屁股,扭了几下腰,低头盯着自己的腿,一动不动,突然哀嚎一声。
  沈柯看穿他一系列诡异行为的背后原因:“你是不是该看大夫了?”
  柳述抬头看他:“我觉得我确实该看大夫了。”
  沈柯颔首:“就医不可拖延,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大夫?”
  “我也不知道......”柳述深深地叹口气,鬼精鬼精地瞅了他一眼,伤心欲绝地说道,“我对这里不熟,也不知道大夫在哪里,又身无分无文,何况咱们只是萍水相逢,你也不用因为善良就给我钱去——”
  “这个不用担心,我也没钱。”
  “哦,打扰了。”
  两人同时沉默一瞬,沈柯转身进房,翻找行李,说道:“我最近在看医书,如果你胆量够大的话,不妨让我试一试?”
  “真的吗?那太好了!”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可以免费治病啦,他迅速露出自己的伤口。
  沈柯转身走到门口,就看见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出现在眼前,他愣在当场,疑惑地看着他:“你这是做什么?”
  “看病呀。”柳述站起来,背过身,开始脱衣服,“我挨了山贼好一顿揍呢,浑身都要拆架了,痛死我啦!”
  光线昏暗,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现在才看清他的腿上确实很多被殴打的痕迹,屁股上也有一块淤青。
  “我去换本医书。”沈柯再次转身回房。
  “你手上不是拿了书的吗?”
  “这本是治脑子的。”
  ......侮辱谁呢这是!
  “我脑子很好的!”柳述喊道。
  少顷,沈柯重新拿一本医书回来,在桌边坐下,翻找跌打损伤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