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狭长的黑眸一时间沉如墨色,戚南行问:“刚才那一番动静,过来探看的都有谁?”
  “风清门林师姐,苍海阁顾玉山,合欢宗那个司徒雨,还有无极宗谢淮……”柴良皱着眉,仔细回忆着,“还有谁来着……”
  戚南行抬起眼帘:“司徒雨那个师姐来了吗?”
  柴良想了想,点头:“来了。”
  “你怀疑是司徒雨她们?”柴良意外地摇头,“合欢宗那些女修能炼成金丹就很不错了,要是能突破炼虚,那还不把人给榨干了?”
  话刚说出口就发觉过于孟浪,哪怕素来轻浮的少年也尴尬地咳了几声做掩饰,转过头去到处乱看。
  戚南行没再多说什么,让他回去休息,明天还要比试。
  翌日天还未亮,整个客栈就已灯火通明地忙碌起来。
  今天是试剑大会第一天,各门各派都紧张又激动,纷纷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吃了早膳便开始上山。
  和以往的试剑大会一样,不论在哪个门派举行,都会下禁忌法术的结界,青云宗也一样。
  所有青云宗以外的人无法御剑飞行,要上山就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爬上去。
  试剑大会在辰时开场,必须赶早。
  赫连雪不需要赶早,可是被周围的动静吵醒了。
  从来她睡觉的时候都没人敢声张,她满是不爽地睁开眼睛,很想把外面那些嘈杂吵闹的人全都丢到江里去喂鱼。
  不一会儿,乌苏过来了,叫她赶紧起床,一起去看试剑大会。
  赫连雪来这一趟,不过是为了戚若雪身上那块玉佩。她昨夜已经探得戚若雪的记忆,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不过来都来了,还是去试剑大会转转吧。
  免得让乌苏起疑。
  赫连雪满心不情愿地爬起来,和乌苏下楼用早膳,然后跟着那些仙门中人一起去爬山。
  青云宗果然阔绰,上山的石阶都是白玉石砌的,清幽幽地发着荧光,上面刻着青云宗的标志山茶花纹,在树影婆娑的山道上蜿蜒攀升,仿佛一条光明的通天大道。
  试剑大会的会场摆在半山腰的演武场,众人爬到半山腰的时候,正好太阳出来。
  一时间日照金山,光芒万丈,巍峨耸立的青云山云缠雾绕,气吞山河,蜿蜒横亘在天地间,颇有气势。
  青云宗少主云无疚领着几个师兄弟正在演武场门口迎客,与那些前来参加比试的仙家众人一一寒暄客套着。
  赫连雪远远地看了一眼,只见云无疚长得还不错。他穿着一袭金银丝线绣织的长袍,外罩银狐披氅,腰封上绣着精致的山茶花,右手按在镶金嵌玉的剑柄上,白皙俊美,笑容和煦,看起来不像修行之人,倒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抬头看到戚南行带着天剑宗那一行人赶到,云无疚连忙上前相迎,意态殷勤,礼数周到,十分热络的样子。
  赫连雪没上前去凑热闹,拉着乌苏低头走路,跟在人群后面进入演武场。
  不愧是青云宗,有钱得很,这演武场建得颇为壮观——四周看台宽大敞亮,旌旗飞扬,将整个场地围成一个巨大的圆,中间下沉十余丈,梅花状摆着四个大擂台,可以同时进行四场比试。
  为了避免引人瞩目,免得不必要的麻烦,赫连雪和乌苏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悄悄打量四周。
  “今天到的还真是齐全,仙道七大宗门都来了。”乌苏搭着赫连雪的肩膀,悄声嘀咕,“快看对面的无极宗,那个山羊胡老头就是他们的大长老关有涯,无影剑法就是他创立的。他来这次试剑大会,只怕无极宗是发了狠,也想跟天剑宗和青云宗争一争。”
  赫连雪看了眼,兴趣缺缺:“无极宗掌门都要靠跟合欢宗双修来提升修为,他们的剑法只怕一般,没什么可争的。”
  “此言差矣,我曾跟关有涯那老头交过手,他的无影剑法厉害非常,绝非……”乌苏话说到一半,忽然磕绊了一下,“不是你等等,无极宗掌门跟合欢宗双修是怎么回事?”
  “就是双修啊,无极宗掌门跟合欢宗掌门有一腿。”
  “你怎么知道的?”乌苏满眼震惊。
  赫连雪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听四护法说的八卦。”
  “你四师父的话,还是少听为好。”
  乌苏一脸的一言难尽,正想再说说无影剑法的厉害之处,却听一片热闹之声传来。只见青云宗各位仙道魁首已经到场,试剑大会开始了。
  第011章
  “云家的排场真够可以的,又是仙鹤又是凤鸟,当真气派!”
  “青云宗的剑道比不上天剑宗,也就只能显摆有钱了。”
  “你们说,今年到底谁能赢?我觉得无极宗也很有可能……”
  赫连雪一边听着周围的人说话,一边看仙门各派分别遣人到看台上方去抽签。
  天剑宗派去抽签的人是戚若雪,只见她从签筒中抽出一支签,随即眉毛一皱,白了脸色。
  她该不会是第一个上场的吧?
  赫连雪猜测着。
  结果还真是。
  确切地说,是八个人一起上场,同时进行四场比试。
  和戚若雪对阵的是来自沧海阁的一名男弟子,他们的比试场地恰好就在赫连雪这边。
  只听一记鸣金之声,比试开始,率先将对方击到台下者为胜。
  赫连雪睁大眼睛,仔细看着戚若雪的一举一动。
  比起那名沧海阁男弟子大开大合的刚猛剑风,戚若雪的剑势明显要弱一些,但是她的剑法轻盈灵动,灵活多变,一时间打得旗鼓相当,倒是颇有看头。
  “天剑宗这位掌上明珠的剑道还不错,应该已经有了剑心。”乌苏一眼不眨地盯着场上,点评道,“虽然她的修为比不上对方,内力也差了一大截,但是她的剑术十分扎实和老道,一看就是从小练起来的。”
  “你看她已经渐渐熟悉对方的套路,开始虚与委蛇,寻找破绽了。”乌苏指给赫连雪看,“顶多不超过二十个回合,她就能击破对方的空门。”
  不远处的擂台上,戚若雪运剑如虹,迅疾又灵巧地变守为攻,越攻越快,逼得那沧海阁男弟子步步后退,堪堪抵挡,手忙脚乱地挣扎着,濒死的困兽一般不甘心地拼上了蛮力。
  而戚若雪却越发气定神闲,步伐招式如行云流水,那一袭银白纱裙在风中凌波飞舞,英姿飒爽,十分漂亮。
  随着她那最后一剑刺中对方空门,逼得那人一路倒退着跌下台去,四周看台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声,纷纷夸赞天剑宗的宗主之女果然不一般。
  戚若雪被四周的欢呼喝彩声包围了,白皙的小脸上泛起微红,又兴奋又有些不好意思。
  赫连雪默默看着她,一时间觉得,其实练剑也挺好的。
  “乌苏姐姐,你有道号吗?”她轻声问。
  乌苏正在盯着另一个擂台上的比试,闻声回头,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赫连雪的目光依旧追随着戚若雪,看着她飞身几个起落到天剑宗那边的看台上,看着戚南行向她投去赞许的目光,还有柴良为首的那一群同门喜笑颜开地向她道贺……她又重复问了一遍:“你有道号吗?”
  她转头看向乌苏:“就是要看星盘,算命格算出来的那种道号。”
  “没有啊。”乌苏摇头,若不在意道,“只有那些仙门世家才会起这种道号,从小给家里的孩子看星盘算命格,寄予厚望。不过是种祈愿罢了,除了叫起来好听也没什么用处,我们魔族就没有这种穷讲究。”
  赫连雪把玩着手链上的小铃铛,没再说话,目光飘向远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快第二场比试开始了,场上的对手你来我往,十分焦灼,四周的呼声也越渐高涨,热闹极了。
  赫连雪看得心不在焉,正走神间,忽然听到一阵惊呼,抬头只见一柄利剑正朝她这边迅疾飞来。
  电光火石间,乌苏抬手就要将那利剑击飞,可是赫连雪怕她暴露出修为,被有心人看到,连忙按住她的手,同时快速侧身躲剑。
  然而不等那剑近身,半道却被另一道剑气截住,生生在赫连雪眼前断成两段。
  “十分抱歉。”一名身着窄袖束腰战衣的年轻男子,半背着手,风度翩翩地飞上看台,朝赫连雪拱手致意,“在下不才,一时失手,不知有没有伤到仙子?”
  他刚刚战胜对手,挑飞了对方的剑,没想到用力过猛,那剑竟然飞向看台,险些伤人。
  “我没事。”赫连雪认出他就是青云宗少主云无疚,自然不能跟他起冲突,脸上露出一点笑意,“仙君客气了,不必多虑。”
  云无疚看清她的容貌,眼神颇有些惊艳,殷勤道:“在下青云宗云无疚,敢问仙子芳名?”
  “小女不才,司徒雨。”赫连雪站起身回礼。
  “不知司徒仙子师出何门?云某孤陋寡闻,竟不知世间还有如此阆苑仙葩。”
  “云少主谬赞了。”赫连雪眨了眨眼,略微向他靠近,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道,“我是合欢宗的。”
  云无疚闻言眉梢微扬,似是颇有些意外。
  不过他并未因此而看低她,反而愈发客气道:“司徒仙子雅量,云某不胜感念。只是此处偏僻,看不清擂台,不若换去前面雅间吧,那里还有茶果点心伺候,就当是云某的赔礼。”
  “不必了,云少主不必客气。”赫连雪拒绝了他的好意。
  “那行……在下就不打扰了。”众目睽睽之下,云无疚也不好再纠缠下去,只是离开以后,隔不远又回头看她。
  赫连雪觉得有点烦,便跟乌苏耳语,说这试剑大会没意思,看完今天就回魔域吧。
  她出来这么多天,早就不生阿娘的气了,而且她想早点回去,跟四护法打听一下天剑宗那位戚宗主的事。
  她父亲的玉佩在他身上,总得有个来历,四护法能知道点什么也说不定。
  “今晚就回?”乌苏迟疑道,“可我已经交了三天的房费。”
  “吃了晚饭就走吧。”赫连雪没精打采道,“这里没意思。”
  不知道这小祖宗又怎么了,明明来的时候那么迫不及待,这会儿又嫌没意思。
  乌苏没办法,纵然心疼房费,也只好答应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到了晚上吃过晚饭,她们却没走成。
  因为谢淮死了。
  那是突兀的一声惨叫,在暗夜里忽然响起,吓得人一个激灵。
  有人闻声前去查看,结果发现,谢淮死了。
  肤色蜡黄,肢体干缩,像是被人吸走全部精血,皱纹遍布面目狰狞,死状极其凄惨。明明昨天才见过面,谢淮还向赫连雪献过殷勤,没想到转眼竟是如此下场,不免令人心惊。
  赫连雪和乌苏原本正打算要走,可在这节骨眼上离开,恐怕会无端令人生疑。两人对视一眼,只好继续留下来。
  听说谢淮死了,客栈里的人都围拢过去打探消息,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太可怕了,什么妖物这么大胆,竟敢跑到青云山来杀人?”
  “客栈里这么多人,偏偏死了谢少主,那妖物八成是来寻仇……”
  “谢少主为人素来和善,从不惹事生非,谁会跟他这么大仇?”
  “我怎么听说这谢淮贪花好色,平日里招惹了不少姑娘?会不会是情杀?”
  “无极宗谢掌门就这一个独苗,不明不白死在这里,恐怕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