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落入水中的人全都被救上了船或者岸边,苏灵筠那艘船靠岸后,素竹急匆匆地跳下船板,去找刚被救上岸的苏灵筠。
  当看到救苏灵筠的是沈凛时,她不由有些惊讶,素竹转头看向程清清那边,她已经清醒过来,脸色苍白得犹如死人,在江怀谨怀中瑟瑟发抖。
  江怀谨忽然朝她这方向投来一眼,素竹连忙收回目光,然后与沈凛道:“沈公子,多谢你救了我家小姐,男女授受不亲,请你放开她吧。”
  沈凛还在气喘吁吁,闻言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人都要死了,还男女授受不亲。”
  素竹被他的话吓到,惊慌失措道:“我家小姐不会有事吧?沈公子,你快救救小姐吧。”
  沈凛犹豫地瞟了眼江怀谨那处,自己的妻子在别的男人怀中,他竟然还能够淡定地安抚别的女人。
  “公子,抱歉,属下来迟了。”卫無在一旁惭愧地道。
  江怀谨没理会他,放开程清清,淡扫了旁边同样瑟瑟发抖的小翠一眼,沉声命令道:“把你们小姐扶到马车上休息。”
  小翠也顾不得再后怕,连忙上前扶起程清清,程清清往苏灵筠那边看了一眼,没说什么,默默地与小翠先上了马车。
  沈凛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苏灵筠,看来他所知道的那些事不假,这江大公子对程清清情有独钟,对自己的妻子十分冷淡,他心中一动,这么一来,他和她是不是就有可能了?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一伸手就能碰到,看到她因为湿衣黏在身上而显出的玲珑有致的身段,沈凛有些难以移开眼睛,他颤抖着手要去帮苏灵筠把腹中的水按压出来,但手还没碰到她,头顶就传来一冷淡却暗含威慑力的低沉声音:“拿开你的手。”
  他动作一顿,一抬眸,看到那个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的高大男人,他俊美昳丽的面庞隐隐散发着阴冷气息,沈凛没由来得一怵,然后皱起了秀气的眉,故意抓着苏灵筠的手腕,“你是何人?人是我救的,我为何要放开?”
  沈凛故意装作不知晓他的身份,又觉得这么仰视他输了气场,本想站起身,但江怀谨却先他一步半跪下来,且没理会他,于是就放弃了起身的念头。
  见他要去触碰苏灵筠,沈凛另一空着的手抓住他的手阻止。
  一旁的素竹担心再这样下去对小姐声誉有影响,便道:“沈公子,这是我们姑爷,还请放开我们小姐吧。”
  话音刚落,沈凛忽然哀嚎一声,虎口被江怀谨捏住,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他看不清江怀谨方才是怎么反制他的,紧接着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猛地推过来,他瞬间跌了出去。
  沈凛气得跳起来,俊秀的脸充满了怒火,冲着素竹嚷嚷道:“既是姑爷,为何把自己的婆娘丢在湖里,反而去救别的女人?要不是老子,他早就成鳏夫了!”他奶奶的,自己不喜欢,还要占着,这是什么道理?
  江怀谨扬起眼睫瞥了他一眼??x?,目光如刀般刺在他身上,沈凛当即敢怒不敢言,又担心招来人围观,只能憋着气,恨恨地瞪着他。
  江怀谨一手抱起苏灵筠,一手放在她的腹上,也不见他有什么举动,就见苏灵筠蓦地吐出湖水,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沈凛心中一喜,不觉唤道:“苏小姐……”他刚上前两步,又顿住,只痴痴地看着苏灵筠苍白无血色的脸。
  苏灵筠清醒过来,看到江怀谨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先是一怔,然后有些疑惑,在水中,意识彻底涣散那一刻,她认出来救她的人并不是江怀谨。
  她涣散的眸开始在四周环顾,然后看到了站在她不远处的沈凛,与他关切的目光对上,她愣住,再看他那一身湿漉漉的白色衣服,和水中的身影很像,是他救了她?
  察觉苏灵筠看向沈凛的目光,江怀谨眉眼微沉,蓦然将她打横抱起,随后一改方才的冷漠,优雅而有礼地朝着沈凛一欠身,“多谢阁下出手相助,改日必登门拜谢。”言罢大步流星地往马车方向走去。
  沈凛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这混蛋,方才还一脸瞧不起人的高傲姿态,见苏灵筠醒来,就装得温文尔雅,好不谦虚的模样,感谢个屁,一看就知晓是虚情假意。
  等着吧,他家的墙角他撬定了。
  始作俑者的江蕙兰一直在一旁站着,没敢上前说话,毕竟事情是她弄出来的。
  沈凛依依不舍地目送苏灵筠离去,不经意间看到一旁的江蕙兰,他暗道一声不妙,想也不想扭头走了。
  他与江蕙兰有点纠葛,两人相识在苏灵筠之后,那天,他与好友饮酒归来,看到江蕙兰和自己的丫鬟被几名混混纠缠,想到苏灵筠说他是好人的话,一时间动了英雄救美的念头,帮她赶走了那些混混,结果这江蕙兰见他生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就惦记上了他。
  她好歹也是一名千金小姐吧,却一点都不像苏灵筠那般端庄矜持,总是让她的丫鬟过来找他,又给他送香囊,送帕子,他要那劳什子玩意儿作甚?后来被纠缠得没办法,他干脆告诉她,自己有心上人了,让她别再纠缠他,自此之后,她一看到他就露出一副幽怨的神色,好像他把她抛弃了一样,天知晓,他可没有撩拨过她,是她一厢情愿地爱慕自己。他的心早就给了苏灵筠,别人想都别想要。
  江蕙兰见沈凛避自己如蛇蝎,不由气急,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后,回到马车前,担心江怀谨责骂她,犹豫着不敢上去,站了片刻,来到程清清坐的马车,又顿住,她还是很讨厌程清清,不想和她道歉。
  在她看来,沈凛当时想救的是程清清,因为程清清被她兄长救了,才好心地去救苏灵筠,一想到沈凛着紧她,她就又气又妒。
  卫無守在马车外头,见江蕙兰不愿意上马车,便上前请她进湘帘内休息。湖中此刻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清风徐来,荷香十里,岸边杨柳垂丝,鸟声啁啾,让人觉得心旷神怡,但江蕙兰已无心欣赏。
  另一头,程清清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物,她掀开窗帷,看着沈凛离去的方向,心中充满了疑惑,沈凛当真是喜欢她,才上门提的亲?明明他的目光一直在苏灵筠身上,从未看过自己一眼。
  程清清还发现了一个秘密,江蕙兰似乎喜欢沈凛,方才她一直在盯着他看,眼里的爱慕之情藏也藏不住,但沈凛最后看她的那一眼分明有股避如蛇蝎的感觉。
  怪不得江蕙兰如此针对她,这就有些好玩了。
  另一辆马车上,苏灵筠还没从落水的恐惧中彻底抽离出来,她瑟缩在坐榻上,身上湿漉漉的,脸颊两侧黏着几绺湿发,苍白的唇轻轻地颤抖着。
  江怀谨闩上车门,将从素竹那里拿来的她的备换衣服丢到她面前,“把身上的湿衣服褪了。”
  不咸不淡的口气,让苏灵筠不觉想起方才在水中,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只顾救程清清那一幕,她没被湖水淹死,他大概很失望吧?忽然又想到沈凛,原来他真的在,她先前就看到了他,但她以为是错觉。为什么他会及时出现救了她?难道说一直跟在她的那船就是他的?
  江怀谨见苏灵筠一动不动地缩在那里,不由眯了下眼睛,难不成是吓傻了?他坐过去,刚要伸手去触碰她,苏灵筠顿时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往后躲了下。
  江怀谨手一滞,压下心中忽然升起的不快,他若无其事地放下手,嗤笑道:“想生病你便穿着这身湿衣服吧。”
  苏灵筠因为想事情太过于专注,才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并不是有意的,这会儿知晓自己反应过激,但也当做没发生过。
  “夫君,要不你去看一下清清吧,我看她也落水了,不知道现在如何。”
  虽然两人不是没裸裎相对过,但如今情况不同,要她当着他的面脱光衣服,她仍旧感到不自在,并非矫情。
  江怀谨听着她的话,没由来地想到方才沈凛说的那些嘲讽他的话以及他看苏灵筠那不曾掩饰的爱慕眼神,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烦躁,偏又找不到缘由,这让他彻底冷下脸,“你顾好自己吧,还有心思管她人。”
  苏灵筠等着他下去,但他却一动不动,好像并不准备下去,无可奈何,只能不好意思地道:“那夫君可以背过身去么?”
  江怀谨这才明白她为何要他去看程清清,原来是担心他看光她的身体,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下,随后唇角不觉浮起抹讥讽,“你以为我很爱看你的裸体?”言罢便一脸不耐烦地背过身去,虽这般说,但当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时,他的脑海中还是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些画面,他目光一暗,很快又将那些画面拂出脑海,然后端起一副光明磊落的姿态。
  苏灵筠看着他的背影,小心翼翼地褪下身上的湿衣服,当她拿起干的衣服要穿时,却发现没有小衣,余光忽瞥到一抹轻红,她蓦然看过去,见自己的小衣就在江怀谨的鞋旁边,大概是方才把衣服丢给她的时候落下了,她头一疼,拿起外衣挡着胸前春光,小声地道:
  “夫君,你的脚下……”
  江怀谨循声看下去,看到脚下的抹胸,额角突地一抽,他没有说什么,慢条斯理地捡起那块布,往后扔过去,却在收回手时,感觉掌心在隐隐发烫。
  身后响起衣服轻微摩擦的声音,让人莫名地有些难熬,江怀谨阖上双目,本想假寐片刻,然后他的耳力太好,他仿佛已经在脑海中想象出了苏灵筠穿衣的画面,他修眉微皱,有些懊恼自己的莫名其妙,直到身后传来苏灵筠好像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夫君,我好了。”
  他蓦然睁开静若深水的眸子,而后拉开门闩,头也不回地下了马车。
  苏灵筠看着他略显匆忙的背影,有些错愕,他这是生气了?
  可他生什么气?她一头雾水。
  作者有话说:
  我又提前更新了,这几日总是晚上睡不着,白天起不来,作息全部打乱。想和大家说一下,我接下来可能会有些偏纲,因为写的过程发现,有些感情铺垫还不够,照着大纲写肯定转折十分生硬,所以具体内容会和文案有一点点出入,主要为增添些许情节,这些情节是为了达成男女主的感情变化,然后完成文案中的高.潮点。
  第31章 呓语
  ◎凌……公子?江怀谨目光一凝,心中的柔软顿时烟消云散,这又是哪个男人◎
  江怀谨下了马车,目光落向帘帐的方向,面色一沉,大步走过去,一掀开薄纱帘子,就看到江蕙兰坐在榻上,正吃着冰镇甜瓜。
  江怀谨摇了摇头,一声轻叹从唇间逸出。
  他已从程清清那处得知,是他这妹妹故意推她下水的,当然,他也看到了。
  江惠兰看到江怀谨,不由讨好地笑了下,“兄长,你来了,这瓜很甜,你吃过了么?”
  看着她悠然闲适的模样,江怀谨心里有股莫名的火气,惹出这样的麻烦,她竟然还有心情在这吃东西?是他平日里太惯着她了,惯得她无法无天。
  江蕙兰一对上江怀谨略显严肃的目光就禁不住心虚地低下了头,她方才已经打算好,要是江怀瑾质问她,她就坚决不承认自己推过程清清。
  反正当时那么乱,谁看见她推她了?
  “你可知错?”
  头顶传来江怀谨听不出是什么情绪的声音,江惠兰小心翼翼地抬眸,偷偷觑了一眼江怀谨,他脸上露出威凛不满之色,让她不由心生害怕。
  “兄长在说什么?我有什么错?”仗着江怀谨平日疼爱自己,她一脸无辜地道。
  “为何要推程小姐?”江怀谨见她似乎还打算狡辩,冷声补了句:“我已经看到了。”
  完了,江蕙兰暗暗叫糟,指尖??x?猛地掐进甜瓜肉里,汁水顺着她的手指流入掌心,她却完全没有察觉,完全没有一个闺秀应有的模样。
  江怀谨见状手一抵额,拇指指腹揉了下太阳穴,“先把瓜放下。”
  虽是温和的口吻,但江蕙兰从他那微拧的眉头知道他生气了,她连忙把甜瓜放下,找不到帕子擦手,所以直接擦在了衣服上,江怀谨见状更是闭了闭眼,索性眼不见为净。
  江蕙兰从小就被教以大家闺秀的礼仪,但不知道为何,她完全没有学到骨子里去,平日里那文文静静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她自以为瞒过了薛夫人,实则薛夫人早就知晓她是什么德行,只是没戳破她。
  她那一点道行又能瞒得过谁?
  江蕙兰低着头,樱唇扁了扁,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被推的那个。
  “兄长,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在与她开玩笑,谁知晓她真的掉下去,是她太不小心了。”江惠兰最终还是承认了错误,只是承认得不情不愿,还要怪人不小心。
  江怀瑾坐进椅子中,懒得理会她这番言论,“去向她道歉,这事便算了了。”他这妹妹天真中带点愚蠢,既然要做恶事就应该做得滴水不漏,现在弄得人尽皆知还一昧狡辩,要他如何偏袒她?她这性子在家便算了,将来出了门,若没人保护定会吃亏。
  江蕙兰平日里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今日一直受江怀瑾的冷眼,还要被他申饬,她哪里受得了,眼眶不由泛红,要哭不哭的模样。
  “我才不要去给她道歉,是她自找的,谁叫她故意踩我脚?你怎么不叫她向我道歉?”
  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委屈,“兄长,你眼里就只有程清清。要是我和程清清同时掉进水里你是不是也先救她?”
  听着她无理取闹的话语,江怀谨额角一抽一抽地疼,他目光沉下,语气无比的严肃:“蕙兰,你可知你今日这行为叫什么?你说是玩笑,但被她人看到了,只会说你害人性命。”女子大多难伺候,与你永远不讲道理,只要你一昧偏袒她,若她不是他妹妹,他是真的懒怠理会她。
  “我没有要害她性命。”江蕙兰被他的语气吓到,不由哭了起来,泪珠子一颗一颗地坠下,看着好不可怜,“道歉就道歉!但是,兄长你也要向嫂子道歉!”
  江怀谨一怔,微讶地看向她。
  江蕙兰一边抹眼泪,一边委屈地道:“沈凛说得没错,明明嫂子才是你妻子,你怎么能救别的女人?不去救她?要是嫂子有个好歹,你就是最大的坏人!”
  江怀谨听得又好笑又好气,脸上却挂着云淡风轻的笑,“蕙兰,我与你嫂子的事,你莫管。”
  虽然江怀谨平日里很是疼宠她,从未训斥过她,但比起薛夫人和江天,她最怕的还是她这兄长,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怕,尤其是他这样笑着说话的时候。
  江怀兰有些怯怯,便只是小声嘀咕了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着就万般委屈地跑了出去,出去时不小心撞上苏灵筠,她红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抿着唇默默走了,看着好像受了极大不公似的。
  苏灵筠轻叹一声,走进帘帐中,看到江怀谨坐在椅中,指尖按在额角处,好像不胜头疼的模样。
  “蕙兰怎么哭了?”苏灵筠柔声询问。
  江怀谨掀起眼睫,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她方才在外头难道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么?江怀谨放下手,“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委屈。”目光紧攫她沉静的面庞,又语气莫测地道:“她还说我应该向你道歉,因为我没有先救你。”
  苏灵筠闻言一愣,方才她的确站在外头,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只是假装没听见免得他尴尬,不想,江怀谨倒主动说了起来。
  仔细一想,他其实是没必要尴尬的。毕竟程清清是他的心上人,危急关头,他紧张她,先救她也无可厚非,而她呢,虽是他的妻子,却被逼着娶的,但如今被江蕙兰这么一说,倒像是他做了罪不可赦的事一般,估计他心里也有憋屈吧。
  苏灵筠微笑了下,善解人意道:“夫君言重了,清清当时离你最近,你自然是要先救她,而且当时湖里那么多人,夫君应该没有看到我。”苏灵筠不需要江蕙兰替自己说话,那样显得她很可怜,像是弃妇一样。
  江怀谨定定地瞪了她片刻,忽然也笑了起来,“嗯。娘子说得丝毫没错。”他顺着她给他的台阶下去了,一点都没犹豫,且甚是坦然。
  苏灵筠滞了下,而后不再多言。
  天气很热,帘帐中放了冰鉴,比外头凉快得多,苏灵筠才落水,方才在太阳底下站了会儿,现在又突然进到凉爽的地方,冷热交替,有些不适,不觉抬起袖子,掩唇打了个喷嚏。
  江怀谨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看着不是很好,“若觉得不适,便回马车上休息吧。”
  苏灵筠觉得帐中有些冷,便点点头,起身出了帘帐,正准备回到马车休息,却江蕙兰从另一马车上走下来,俏丽的脸憋着怒火,眼睛里还盈着亮晶晶的泪水,看来没少被程清清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