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节
  右右歪着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将尸体从头扫到尾。
  功德金光是从尸体身体里透出来的,如同千万缕丝线。
  透出来后汇聚在一起,萦绕着冰柜。
  苏时若见小孩儿认真打量,便安静立在旁边,不打扰她。
  忽然听到她疑惑地“咦”了一声,伸出小手在尸体身上做了个抓的动作。
  青年顿了顿,嗓音低柔询问:“宝宝,怎么了?”
  右右想起哥哥看不到,往上飘了些,另一只手在苏时若眉心轻点。
  后者只觉眉心一股柔软的暖意弥漫。
  旋即眼前的画面变了样——仿佛加了特效似的。
  尸体被金色线条缠绕,细看右右捞起来的那一缕,其实是很细的锁链。
  “这是什么?”苏二哥定了定神,虚心求教。
  右右眨巴着水润润的大眼睛,满脸写着我也不知道呀。
  显然这又超出小姑娘现阶段的知识储备啦。
  苏时若莞尔,转而问:“那他体内还有意识吗?”
  这才是兄妹俩过来的目的。
  “有呢。”右右给出肯定的答案,“还不止一个呢。”
  “也不是。”说着小姑娘又急急否认刚才的说话。
  她小脸皱成一团,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反正不是一个单纯的被困在体内出不去的魂魄。
  也不是怨灵之类的存在。
  非常奇怪。
  右右苦思冥想,最后终于找到合适的比喻:
  “就像我用好多个不同颜色的橡皮泥,捏成的佩奇!”
  苏时若见过右右捏的那个“佩奇”。
  从整个形状上看,完全看不出来和佩奇有丁点相似的地方。
  “尸体内的意识并不是人类,而是一个怪物?”
  他若有所思地指着功德金光:
  “之所以出不来,是因为被这种功德金光化作的锁链锁住了?”
  右右觉得哥哥说得有道理,毫不犹豫地嗯嗯点头。
  苏时若忍俊不禁,他也只是猜测而已。
  但不管怎样,这种情况怎么看都像是有人特意布置。
  ——他原本以为是尸体的意识被困在里面。
  如少年鬼所说那样,死后无法动弹,却偏偏能感知一切,实在有些凄惨。
  既然遇到,遂告诉右右,能帮则帮,也能给小孩儿积功德。
  岂料情况并非如此。
  一个由功德金光封锁身体里的“怪物”,显然不是善意之辈。
  小姑娘也直接说了她的本能感受:是邪恶的。
  ……等等。
  苏时若蓦地一怔,垂眸望向尸体。
  有没有一种可能:
  昨晚这具尸体闹出的动静,不是表明体内存在意识,在向他“求救”。
  而是因为冥王指骨,单纯害怕?
  然后不受控地出现反应?
  又或者察觉到他比较好吃,可能大补,于是想吃了他?
  后面安静下来,是发现没办法吃掉他?
  苏时若:“……”
  更多忽略的细节浮现,青年修长挺拔的脊背无声绷紧。
  他后退一些,让出足够空间给右右施展。
  右右不懂这个布置,但不妨碍她知道该怎么破坏:
  暴力扯断那些功德金光化作的锁链,再清除那团邪恶的意识。
  就在这时,太平间掩上的大门缓缓推开。
  老李面容在逆光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嘶哑的嗓音好似在磨砂石上滚动,
  “苏主任,你这是在做什么?”
  青年对于老李的出现似乎并不惊讶。
  面对质问,他神色如常淡淡道:“这具尸体有点问题,需要处理。”
  “我天天守在这儿,能有什么问题?”老李说,“虽然刚开始我听到过响声,但这不是没事嘛。”
  “你还年轻,太平间这种阴冷的地方得少待,快走吧。”他催促,语气已经有了几分哀求。
  右右停下动作。
  苏时若沉默两秒,干脆挑明直言:“这具尸体里的‘东西’,是你放的?”
  老李握着扳手的手紧了紧,随后放松。
  反手关上太平间的大门,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叹了口气:
  “看来昨晚你不仅没有吓到,今天还带了帮手来。”
  “我以为没人能发现,毕竟太平间这种地方来的人少。”
  而医院的人都是普通人。
  退一万步,真有玄术师来,也不一定能看得出。
  然而。
  然而。
  ……
  老李一开始进来的时候低着头,他个子不高,穿着简单寒衣。
  值守太平间让他身上时刻萦绕着一种冷意。
  整个气质并不像个“搬尸人”。
  就是一个胆子比较大的普通人。
  昨晚拎着扳手和苏时若说话时,还透着一股憨厚的傻气。
  可此刻当老李抬起头,哐当扔掉手中的扳手时。
  仿佛第二人格转变,无论神态还是动作,和之前宛如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灯光下,脸色惨白如纸,转动视线。
  从苏时若滑向右右,再从右右落回苏时若。
  “我们在同一个医院工作,也算同事,能不能当作没发现?”
  老李忽然抬手往脸上抹了下,恳切道:
  “那个东西被封印得很好,我保证它不会真正醒过来,更不会做恶事。”
  苏时若完全不擅长社交,对方语气中的恳切让他迟疑着询问:
  “封印的东西是什么?”
  右右也好奇地望向老李。
  “是我的妻子。”老李恍惚了下,如实回答。
  苏时若:“……?”
  似乎看出他的惊讶,老李连忙急切补充:
  “真的,是我的妻子……是我一部分的妻子……”
  “我算过这具尸体的生辰八字,正好很合适做我妻子的温床。”
  “我知道她的状态不正常,所以我特意封印住她,免得她出去……”
  苏时若垂眸转向右右。
  小姑娘努力辨认,那团四不像的诡异意识,隐约是有一点女性的影子。
  苏时若了然,他问老李:“你妻子为什么成了这样?”
  老李哽住,似乎是回忆起什么,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她……所以我要她重新活过来……”
  “她现在是怪了点,但我成功了!她活过来了!!”
  老李断断续续说了他和她妻子的故事,并不长:
  老李年轻时因为胆子大,做起“搬尸人”的工作。
  导致鲜少有女孩能接受爱人干这份工作。
  所以老李直到三十多岁都还在打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