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在这过程中,安乐也尝试对太庙老人薅一薅岁月气,皆是一失败告终,这位老前辈的修为,深不可测。
  今日安乐便打算领取考牌后,去一趟林府,作画之时顺带补充些岁月气。
  出了小院,行在太庙巷内,踩着湿润的青石,飘洒雨水自苍穹洒落,滴落在伞面,发出珠玉落盘的清脆声响。
  忽而,安乐止住步伐,腰间的淬妖古玉微微颤动,安乐隐有所觉,伞帘微扬,举目望去。
  太庙巷口,一位穿着粗布衣衫却难掩傲人身材的妇人,正撑着油纸伞,缓缓朝着巷中行来。
  腰间被安乐榨干的淬妖古玉不断从妇人身上汲取来一缕又一缕的妖气。
  安乐微怔,因为他发现这妇人,不正是当初售他小院的松鼠女妖么?
  妇人亦看到了从巷中走出的白衣少年,扬起伞帘,仅观一眼。
  安乐溢散于体表的古妖异象……
  便让那妇人丰腴的双腿开始不由的发软打颤。
  第67章 偏见如恶妖,少年踏足锻体第三境
  妇人从未想过,一个人的变化竟能如此之大。
  她依稀记得当初在黑衙捕头黄显带领下,出现在小院中的俊朗少年,那时少年不过刚踏足修行,气息微弱如萤火。
  如今再看,少年身上气血之磅礴,宛若沸腾山火,心神宛如刚出鞘的神剑,隐隐露出剑气寒芒。
  虽无法勘出具体修为,但这份迫人威压,说明少年修为早已不同往日。
  最让妇人感到颤栗的,乃是少年身上的古妖异象,气血朦胧蒸腾,让妇人仿佛观得一尊屹立山巅,咆哮天上众仙的上古大凶妖虎。
  血脉深处的压迫,让妇人险些无法稳固身形。
  面对上古妖虎,不过数百年修行的松鼠妖精妇人,如何能抵抗的了其威压,未曾跪伏下来,便已然算是不错。
  妖虽化形,但依旧保留着些许兽的本性,强大之妖所释放的威压,天生对弱小的妖有压制,故而才会有虎啸山林,百兽径逃的情况。
  安乐看着妇人发颤的双腿,有些许愣神,他什么都没做啊。
  春雨飘洒,于伞的边沿,汇聚成珠帘,带着雨巷特有的朦胧与诗意。
  熟人相逢本是一件挺美好的事,可这熟人的态度却着实怪异了些。
  不过,稍加思忱,安乐便明白,妇人乃松鼠妖精,或许是畏惧他那演练古妖五禽,而残留的古妖威压。
  “夫人何时归来临安?”安乐撑着油纸伞,笑着转移话题,分散妇人压力。
  妇人撑伞有几分惊惧的看着安乐,甚至变得小心翼翼了些:“安公子,妇归临安有几日了,想着来曾与夫君生活过的小院再最后看一眼。”
  “我尚未出门,既然如此,便回去陪夫人一观。”
  安乐面上挂着和煦笑容,说话间隙,不动声色从妇人身上汲取四缕岁月气。
  二人朝着太庙巷中走去,兴许是安乐身上古妖威压太甚,妇人不是很愿意靠近。
  安乐也清楚,走在前方,与妇人拉开距离。
  腰间那枚被安乐掏空的淬妖古玉,则微微颤动,不断从妇人身上汲取妖气,渐渐恢复其上妖纹。
  妇人入院中,撑伞驻足良久,眸光中带着几分不舍与回忆。
  她未曾入屋,只是在院子中缓缓行走,触摸被安乐照顾良好的盆栽花卉,当掠过老槐树时,观其上残留锋锐剑气的剑洞,楞了一下,却也未曾过多在意,这些剑气弥留于老槐树而言,未必是坏事。
  “安公子,多谢您将小院照顾的如此好。”
  妇人望向安乐,眸中带着几分感激。
  安乐则是一笑:“这是我在临安的第一处房产,呆在小院中,我心甚安,我心安处,即是吾家,自然不会随意破坏。”
  “我心安处,即是吾家……说的真好。”妇人喃喃,随后眸间亮了些光彩。
  “安公子,妇心中有一疑惑,不知可否向公子请教?”
  安乐一笑:“夫人请问,小生愿尽力为夫人解惑。”
  妇人伸出手,接住一粒落下的春雨,雨珠于她掌绽开:“公子,有人曾告知妇,做人当心存良善,可这世间处处存在偏见,来自身份、性格乃至种族,许多偏见比恶妖更恐怖,面对如此,妇当如何?”
  安乐闻言,沉吟片刻,缓缓道:“人只从自身角度出发,倾向利于自身方向,由己及人的想法下,偏见遂自然而生。”
  “逆来顺受只会助长偏见,成为其壮大的养料。”
  “小生认为,偏见如恶妖,那便斩了此妖,天地自然清明。”
  安乐道:“夫人,此为我一己之见,若觉不妥,当为笑谈便可。”
  妇人却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许久,朝着安乐作揖行大礼:“多谢公子解惑。”
  安乐摆了摆手,和煦一笑。
  二人未曾在小院内久留,妇人观看之后,带着几分决然的离去。
  望着妇人背影撑着伞袅袅消失在青石雨巷。
  安乐尽管知道妇人也许心有故事,但却未曾去询问。
  世间偏见如山岳,甚至比恶妖更恐怖,如何能轻易斩之。
  读书百卷的安乐,曾观过文院大儒所书《妖论》,其中有提及:“妖分善恶,恶妖食人,百丈可观其臭,善妖助人,近身不可辨其气。”
  意思便是说,妖分好坏善恶,恶妖吃人,身上妖气凶戾腥臭,隔着百丈便可知为恶妖,而善妖助人,妖气交融人气,近在眼前都难辨妖与人。
  可是,在人间,人人惧妖,大多都不分好坏,你若为妖,处处便是异样目光。
  有降妖师,专杀妖,就算是未曾作恶的善妖,只要为妖,生来便是原罪。
  或许,妇人遭遇的偏见便是这个问题吧。
  重新锁上门,安乐持伞出了小巷,巷弄外已然没了妇人身影。
  来到冒雨而摆的豆花摊下,端坐狭小的摊架下,观清波街上人来人往,就着料峭春雨,吃一碗热乎乎的豆花,品味人间烟火气。
  吃完后,安乐撑伞踱步而行,来到了西湖边上,春闱临近,大赵皇朝各地举子纷纷涌入临安,惹得西湖边上文人墨客增多。
  哪怕春雨绵绵,文人墨客们反而诗意大发,于湖畔吟诗诵念。
  安乐撑伞而至,远远的来自华亭的书生刘越眼眸便是一亮,疾步走来与安乐问好交谈。
  安乐本来是想要见一见云柔仙子,不过,这几日闭关,便都未曾来西湖畔。
  与刘越一边闲聊,一边等候云柔仙子的到来,等了片刻,未曾等到,安乐稍感遗憾。
  未曾再继续等候,便转身朝着贡院方向行去。
  书生刘越见状,跟了上来。
  “安大家这是要去贡院登记领取考牌吧?同去同去。”
  刘越笑道。
  安乐倒也未曾拒绝。
  贡院本为礼部所辖后并入文院,由文院统辖,贡院地址亦设在文院范围内。
  织烟凝雾一丝丝,洒遍东风绿野滋。
  安乐第一次踏足文院,黑白相间的建筑,点缀在朦胧山麓之间。
  顺着文人士子人流,行至设于文院内的贡院处,院外早已排起了长队,等候登记领取考牌。
  刘越一路与安乐攀谈,倒也未曾因为安乐身份而生怯。
  排起的人流缓动。
  片刻之后,终于轮到了安乐。
  负责登记的乃是文院的一位老儒生,头都未曾抬,淡淡道:“姓名,籍贯。”
  “安乐,自崇州安福县而来。”
  安乐和煦道。
  正执笔登记的老儒生,忽是想起什么,猛然抬头。
  “你便是安乐……先生?”
  老儒生眼眸中浮现几许对安乐年轻的惊叹。
  “先生之墨竹与墨马,在下俱是有机会观摩,水墨写意画竹亦画马,当真别开生面,独创一派!”
  老儒生起身拱手作揖。
  安乐笑了笑,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他人的恭维,只能同样抱拳作揖。
  而老儒生的一番姿态,自是引起其后排队的文人墨客的骚动。
  这少年便是那如今名震临安的安大家?!
  安乐领取了考牌后,没有过多久留,与刘越告辞后,在诸多文人墨客炽热目光中,撑伞消失在了春雨中。
  刘越一时亦惹来诸多瞩目。
  老儒生在安乐离去后,面容便又恢复了那一副冷漠和公事公办的模样。
  ……
  ……
  秦相府。
  水榭小池,碧波泛起点点涟漪,假山之间,幽溪缓流。
  秦千秋端坐在闲亭中,在他的对面,是一位身着华服的老人,老人面色清癯,眼眸精锐。
  “伤养好了?”
  老人饮一口茶,在棋盘上落子,淡淡道。
  秦千秋亦是执子而落,恭敬道:“伤势无碍,只不过丢了面子,这府门不好再出去。”
  老人捋须一笑:“洛轻尘杀不了,有李幼安保他,此人葬了车夫尸体后,便一路逃至沧浪江战场,入了军营。”
  “我的手暂且伸不到军营中,那是武庙那些武夫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