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午饭是番茄炖牛腩。
  牛腩炖得很软,番茄的味道完全糅杂进去了,肉香浓郁,酸甜可口。
  泡饭吃很开胃,而且没有放香菜——陈邻在心里默默给这点加分,忙碌了一上午的疲惫紧跟着一扫而空。
  她挖了一勺子示意徐存湛:“很好吃唉,你要不要尝一下?”
  徐存湛侧身贴近,低头尝了一口。虽然饭菜都是他做的,但他没有做菜时尝味道的习惯,所以直到现在陈邻喂他,他才算是吃上了今天的第一口饭。
  陈邻:“很好吃吧?”
  徐存湛皱眉回答:“味道好重……”
  陈邻有点欣慰,好歹徐存湛的回答终于不是‘味道很奇怪了’。
  快速吃完饭——陈邻察觉今天饭菜的分量有比昨天减少,刚好是她昨日一顿饭的量。她将食盒盖上,兴冲冲道:“这两天总是你做饭,明天换我做饭吧?”
  徐存湛刚想说我不吃饭。
  他眸光微侧,正对上陈邻满脸期盼,双眼亮晶晶望过来。原本到了喉咙口的话卡住,片刻后,徐存湛干巴巴挤出一句:“好。”
  陈邻:“你有什么不爱吃的吗?”
  徐存湛想了想,道:“应该没有。”
  陈邻:“那我明天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菜……要不要在院子里也弄个厨房算了?”
  不等徐存湛回答,陈邻便自己摇了摇头,否定的嘟囔:“小院距离沈府太远了,跑来跑去好麻烦,还是就在沈府蹭饭吧。”
  徐存湛等她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说完,才慢吞吞开口:“我今天去东宝坊调查,也观察了一下铎兰,她是南诏人。”
  “啊——”陈邻有些诧异,睁大了眼睛。
  徐存湛:“十七年前她来到太原城,自己开了一家医馆。那时候她应该已经换上了中原人的衣服,因为她的左邻右舍都对她的故乡不甚清楚。”
  “南诏的服饰很好认,她若是穿着南诏女子的服饰,刚来太原就会被认出来。”
  “南诏国子民世代信奉女娲娘娘,即使出国游历,也绝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更别提呆上十七年。”
  陈邻持续意外:“唉?不会在别的地方定居吗?万一在外出游历的时候,遇到了想要结——想要成亲的心上人呢?”
  徐存湛摇头:“不会。她们认为只有被女娲娘娘所庇佑的南诏国,才能使她们的魂魄安息。若是死在异国他乡,那么就会变成孤苦游魂,生生世世只能在外徘徊,永远不能投胎转世。”
  “而且按照南诏国的信仰,唯有女子才是可以继承女娲血脉的完整体,男人都是有缺陷的——她们就算和男人相爱,也不会留下来与一个缺陷造物成亲。”
  陈邻:“……”
  可以,这很母系社会。
  “那很奇怪啊,既然南诏国是这样的信仰,那么铎兰大夫作为南诏人,为什么会在太原城逗留这么久?”陈邻感到疑惑,脸颊皱起。
  徐存湛摊开两只手,歪着脑袋神色无辜:“我不知道,所以我打算今天下午去问问。”
  陈邻:“你说的去问问,应该是友好的问吧?”
  徐存湛:“你猜?”
  陈邻:“……”
  她把食盒盖子盖上,塞回徐存湛怀里,“我不猜!”
  徐存湛乖乖接住陈邻塞来的食盒,嘴角翘起一个很浅的笑。两人吃完饭后照例在花园里散步消食,陈邻抬头看了看沈府精致的建筑群,又想到之前商枝和她说过的,关于沈家和暮白山师祖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我今天也问了商枝关于铎兰大夫的事情,连带着打听到了一些……关于你师父和沈家的旧事。”
  “当初你师父离开的时候,他妻子是不是——”
  徐存湛:“他离开的时候,沈老太太正是身怀六甲之时。”
  陈邻压了压嘴角,小声嘀咕:“要走也不能那个时候走啊,他就这样跑了,留下自己老婆和家产,要是沈老太太没能撑住,被其他人欺负了怎么办?”
  “谁知道呢。”徐存湛还是那副无关紧要的表情,“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一点。”
  “沈老太太当年生下来一对龙凤胎,妹妹继承沈家家业生了沈春岁,哥哥却在年少时离家出走失去了音讯。按照时间来推算,哥哥眼下应当正值壮年,太原城发生如此变故,他人又在哪里呢?”
  这倒是陈邻没有听过的新消息,她愣了下,脑子慢吞吞消化着徐存湛喂到嘴边的线索——但消化完了,还是有点想不明白。
  陈邻:“龙凤胎里的哥哥离家出走了?为什么离家出走啊?”
  徐存湛:“据说是和沈老太太大吵了一架,然后就走了。但毕竟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当时的奴仆大多数已经被遣散,目前沈府还活着的仆人都对这件事情不太清楚。”
  “我让蓬析去查了一下沈府被遣散的老仆人,找到了几个可能知道一点内情的,准备下午去问问。”
  陈邻连忙举起手:“我也想去!”
  徐存湛瞥她,神色似笑非笑:“好奇?”
  陈邻脑袋一点一点如小鸡啄米:“好奇!”
  没有人可以拒绝八卦的魅力。更何况是和徐存湛一起去,只要是和徐存湛一起,不管多危险的事情都和玩冒险rpg游戏一样,完全不用担心生命安全。
  陈邻跟商枝说了一声自己下午不去厨房,然后就收拾东西和徐存湛一起出门了。
  当初沈家大少爷在离家出走前,曾经和沈老太太大吵了一架,闹得不欢而散,之后大少爷便离家出走,至今未有音讯。蓬析为徐存湛打听到的相关人,就是当年服侍过沈家大少爷的丫鬟和小厮。
  在大少爷离家出走后没多久,沈老太太就让人将大少爷身边的丫鬟和小厮都遣散,大有一副你离家出走,我也不认你了的架势。而作为沈家的大少爷,他身边光是负责贴身服侍的丫鬟就有四个,常跟在左右的小厮则有八个。
  其中有三个丫鬟已经远嫁他乡,其中一个还留在太原,但目前身染疫病,正在隔离区里隔离着。而那八名小厮有的去了别家上工,有的直接换了工作,彼时大多已成家立业,也有两个倒霉鬼不幸英年早逝。
  还活着的六名小厮里有四名都躺在隔离区。
  徐存湛这次带着陈邻去问的便是那两名目前还没有进隔离区的小厮——地址蓬析也打听好了,其中一家交给蓬析去打听,剩下一家由徐存湛和陈邻去打听。
  在走去目的地的路上,陈邻有些好奇,问徐存湛:“沈家大少爷和这次太原城的疫情有关系吗?”
  徐存湛老实回答:“不清楚。”
  陈邻诧异:“啊?”
  徐存湛眨了眨眼,偏过脸对她笑,神情无辜:“我只是打听到了这些消息,很好奇我师父的儿子跑哪里去了而已。”
  “……”
  沉默片刻,陈邻忍不住问:“我们的主线任务难道不是找出太原城疫情的源头吗?”
  徐存湛:“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毕竟又不能未卜先知,总不能一落地就立刻知道所有事情。”
  陈邻居然觉得徐存湛还说得挺有道理。她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皱着脸想事情——他们两人走到了一户人家门口,徐存湛抬手敲门,陈邻思绪转回,也看向那扇木门。
  木门打开,一个年轻妇人探头出来,看见两个陌生的少年少女,有些困惑,“你们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徐存湛抬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妇人脸上疑惑神情立刻褪去,两眼呆滞望着前方。
  最简单的摄魂术,遇到修为高点的就没什么用处了,但用来对付凡人却一用一个准。
  徐存湛:“你认识廖绍吗?”
  妇人呆呆点头:“廖绍是我夫君。”
  徐存湛:“你们成婚多久了?”
  妇人:“我与夫君成婚五年有余。”
  徐存湛推开木门往里走,那名妇人呆呆跟在他身后,陈邻绕着被摄魂术迷惑的妇人转了圈,伸手在她眼前晃。不等她的手晃完,徐存湛回头,拉着她衣服后领,将她拽过来。
  陈邻被拽得踉跄,倒退摔到徐存湛胸口。她仰起头正要说话,徐存湛的手却顺势落下去牵住她的手,手指张开十指相扣。
  他现在牵手的动作已经足够熟练,每次牵手都好像是在做一件如同呼吸那般自然而然的事情。因为徐存湛的这个动作,陈邻原本要吐槽的话在喉咙了卡了会,忘记了。
  两人进屋,迎面遇到昔日沈大少爷的小厮廖绍。他正在做木工活儿,听到脚步声,抬头便见妻子领着两名没见过的少年少女进来。
  廖绍面露困惑:“这两位是……”
  徐存湛故技重施,再度对廖绍用了摄魂术——很快廖绍也变得两眼呆滞起来。
  这种技法不管再看多少次,陈邻都觉得很神奇。她盯着廖绍呆滞的脸看了会,问徐存湛:“这个术法会有后遗症吗?”
  徐存湛:“只是低级摄魂术,解除之后会让他们头痛一会儿,不会有后遗症。套话太麻烦了,而且我也不喜欢去套别人的话。”
  陈邻心想:这倒是很符合徐存湛的性格。
  徐存湛转而望向廖绍:“你曾经在沈家服侍过沈大少爷,那么你知道沈大少爷当初为什么离家出走吗?”
  廖绍微微张开嘴,停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翻找自己那为数不多的回忆。
  “大少爷……大少爷想去找老爷,夫人不让。大少爷很坚持,和夫人大吵了一架,自己走了。”!
  第101章
  徐存湛又问了一些细节。
  但因为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显然廖绍对当年的记忆也有些模糊,回答得颠三倒四。
  问来问去,也只能问出当初那位大少爷叫沈德秋,约莫十三四岁上下便因为执意要去找自己父亲而离家出走,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传回音讯。
  徐存湛问完自己想问的问题后,回头看向陈邻:“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陈邻没想到这还有自己的事,愣了两三秒后才反应过来,抬眼对上面容呆滞的廖绍。
  “我确实有个问题想问来着……”
  “沈大少爷走后,沈老太太就一次也没有提起过这个儿子吗?就这样随便他走了?”
  廖绍呆滞面容上肌肉微微抽动,努力寻找自己记忆中关于大少爷和老太太的记忆碎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张嘴:“大少爷……走后的第五年……夫人突然将家中原本服侍大少爷的仆人都遣散了,还将大少爷原先住的院子也清理了出来。”
  廖绍的记忆里,沈德秋离家出走的后续到此为止。之后他就被辞退,离开了沈家去别处做工。
  徐存湛解除了二人的摄魂术,在他们彻底清醒之前拉着陈邻离开了这里。
  街道上仍旧空空荡荡没什么人往来,偶尔有热风吹过,屋顶白幡响动。往远处看,能隐约看见黑色烟雾从东宝坊后街那边升起——每当有这种烟雾升起,也就意味着后街又焚烧了新的死者。
  陈邻抬头活动脖颈,眼眸不自觉跟着升起的烟雾转动。
  她道:“沈大少爷离家的第五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徐存湛:“也许只是他娘觉得这儿子没救了。”
  陈邻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反驳徐存湛:“可那毕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就算吵架赌气离家出走了,也不至于要把他的东西全部都清理出去扔掉。”
  “而且前几年都没有扔,为什么偏偏是第五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