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不过众人?也不在意,因为少了一个胡饼,但码头上现在的小?吃更加丰富了。
  而?且也不限定是下?午了,从早上开始就有人?摆摊。
  早上过来干活,空着?肚子没?有力气,那就去?煎饼果?子摊子点个手抓饼或者煎饼果?子,加个蛋也才六文钱,要是你兜里富裕一些,再加一串里脊肉,那也才七文钱!
  如果?有那加蛋、加里脊肉、加肉肠的,那绝对?是个富裕家底没?跑了!
  要是这还嫌贵,那你就早点来,绕路去?远一点的落霞坊。
  那儿的小?饭馆早上有卖早餐,蒸饼还是两文钱一个,还有三文钱一个的大肉包子,一文钱一碗的豆浆只要不浪费了,那就能无?限续碗!
  要是您兜里有钱,又嫌吃的不丰富?
  那您迟点来,再过一段时间,落霞坊的小?吃摊子就陆陆续续出摊了。
  狼牙土豆、铁板豆腐、铁板年糕、关东煮、铁板烧、油炸串、手抓饼、煎饼果?子、炒冷面这些小?吃您想吃啥就买啥,吃完全部小?吃摊,肚子撑的溜圆都用不上二?百文钱!
  半上午吃完小?吃,去?旁边老码头猪脚面看个甩面消消食,到了中午您不管是在老码头猪脚面吃一碗猪脚面、大排面,或者是去?隔壁小?饭馆买个快餐,点个小?炒,想吃什么都可以满足!
  这厢落霞坊渐渐热闹起来,可落霞坊深处,两个意外住户每日却有些坐立不安了。
  落霞坊成了小?吃摊子,馥娘又修了几?间院子,租给卢二?这些或者来摆摊,或者来学手艺的朋友们?。
  距离两个意外住户住的地方也越来越近了。
  他们?两个每日闻着?小?吃的香味,肚子咕咕叫,一头又害怕房子的主人?发现他们?,要把他们?从这里赶出去?,那他们?就真的没?有落脚点了。
  还有就是,最近的生活也越来越难过起来了。
  从前还能吃饱,现在却每天都得勒紧了裤腰带,就这样肚子还是饿的咕咕叫,闻着?半条街外传来的食物香气,生活更加难熬了。
  第52章 第五十二餐饭
  偷偷住在落霞坊的这两兄弟, 就算想要?隐瞒,也隐瞒不?了多?久的时间。
  这天上?午,馥娘手拿着?笔墨纸砚, 正提笔在书写什?么,卢二左右两只手各拽着一个人,就朝着?小?饭馆的方向来?了。
  “你们两?个,快点进来!说了带你们去见房东,她不?会怪罪你们的!”
  老远的馥娘就听到了卢二的嗓音。
  “什?么怪罪不?怪罪?”馥娘好奇,一手拿着?写好告示走?了出去,正好瞧见卢二拉着?两?个眼熟的人。
  “这就是房东!”卢二朝着?馥娘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嗯?你们俩呀!好久没见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馥娘把手上?的告示往小?饭馆门口的柱子上?一贴,抬头?细瞧,卢二左右手拉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码头?见过的江文江武兄弟俩个。
  他们两?个见到馥娘, 头?都不?敢抬起来?。
  这会儿馥娘问他们两?个话,他们俩都被卢二拽到馥娘跟前了, 依旧一句话都不?说, 好像突然就变回了馥娘刚刚认识他们时候的状态。
  馥娘见江文和江武兄弟俩个看起来?状态很差, 面黄肌瘦的。
  明明之前才?说有工头?要?了他们兄弟做活,说是日子已经渐渐好过起来?了, 上?回他们还说要?要?一直来?她的小?摊子吃饭,馥娘十来?天没有见到他们, 还以为这兄弟俩最近这段时间没有在码头?呢!
  没想到这回是被卢二强拉着?出现的, 瞧这两?人的模样,应当有许多?天没有好好吃饭了。
  江文、江武低垂着?脑袋不?发一言, 馥娘见从他们兄弟两?个这边问出不?出东西来?,直接就把视线放到了抢拉着?这兄弟二人过来?的卢二身上?。
  她眼神?示意卢二:说说这是发生什?么事情。
  卢二轻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 去雅间吧!那边没人,叫上?香姑和慧芳姐,我把事情说给你们听!”香姑和徐慧芳的闺名,卢二说的很含糊,估计只有馥娘这样的熟人才?能听明白卢二说的是谁。
  这话撂下,卢二就已经拉着?二人进小?饭馆了,而馥娘则是去喊香姑和徐慧芳。
  卢二贴心的很,怕自己三?个大男人和馥娘一个姑娘家待在一个雅间说出去坏了馥娘名声,还特意叫馥娘喊上?香姑和徐慧芳。
  去了雅间,卢二也没把雅间门关上?,他们拉着?江文、江武在雅间椅子上?坐下。
  起初这两?兄弟瞧着?这干净整洁的地方,再看看自己褴褛衣衫、浑身散发着?臭味,屁股都不?敢沾到这雅间雕花的座椅上?,还是卢二强拉着?他们按坐下去。
  而馥娘三?个姑娘家就在门口站着?,雅间门就对着?外面的小?花园,再过去就是小?饭馆的后厨,原本门口是放着?一个屏风的,这会儿卢二把屏风搬开?。
  树影晃动,后厨那边隐约能瞧见馥娘站在门口同屋里人说话,馥娘她们站在门口隔着?一个小?花园也能看见后厨门口走?动的人影。
  “说说看,怎么了?”馥娘知道这兄弟俩肯定有事,这会儿语气十分温柔。
  香姑和徐慧芳两?人一个只与这兄弟俩有过几面之缘,另一个则是完全不?认识这兄弟俩,但瞧这两?兄弟年岁都不?大,身上?瘦的怕是多?称二斤肉都没有的,心里也可怜他们两?个。
  卢二瞧了江文、江武兄弟二人一眼,抿抿唇:“我与你们年岁差不?多?大,也知道你们想的是什?么,无非不?过是面子,可日子都难成这样了,还有什?么面子可以讲的?”
  他劝了兄弟二人几句:“别瞧我现在风光,整个长安码头?都是与我称兄道弟的,可谁又知道我从前在别处伏小?做低,谁都能踩一脚的日子?”
  想起往事,卢二长叹了一口气,他年岁比江文还稍小?两?岁,但此刻的口吻完全是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在你困难的时候,如果能有人伸手扶你一把,你接下来?的路都会不?一样!”
  卢二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瞧见兄弟两?个低垂的头?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
  一滴泪珠恰巧砸在江武紧拽着?裤子的手上?,泪水冲刷干净他脏污的皮肤,那一处手背的颜色都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了。
  这让江武再次意识到自己身上?很脏。
  他整颗心又无可救药地惶恐起来?——这种情绪叫做自卑。
  这也是为什?么方才?卢二让他们坐下的时候,他们兄弟两?个屁股都不?敢挨到这漂亮干净的雕花椅子。
  这么干净,这么漂亮的地方,只有贵人才?能来?得?,他们这样的人……
  江武在看到眼泪砸到自己手背的瞬间,就想要?把自己的手藏起来?,可又害怕自己的动作太大,反而让其他人注意到自己。
  他此时恨不?得?变成一颗尘埃,让任何人都看不?到他。
  他本来?就是尘埃一样的人……
  大家都看到了江文和江武的眼泪,也看见了两?人窘迫的模样,可没有一个人会去嘲笑他们兄弟两?个。
  此刻在雅间的几人都是温柔的人,香姑和徐慧芳都也有过苦难的时刻,而馥娘更?是一个帮助人家都会注意不?伤害对方自尊心的人。
  卢二也是一般,就像方才?,他都会为保护姑娘家的名节,含糊喊香姑和徐慧芳的名字。
  而他刚刚那一番话,也是想让江文、江武兄弟俩个没有负担的接受他们大家的帮助。
  他的话也的确是有效的。
  江文——这两?兄弟之间的大哥,磕磕绊绊从嘴里说出了一个“帮”字。
  卢二就知道他是愿意让自己把他们两?兄弟身上?遭遇的事情告诉馥娘她们了。
  叫他们自己说或许还有些抹不?开?面子,仿佛在别人面前诉苦一般。
  卢二就没有负担了,他的话更?多?是为这兄弟二人鸣不?平。
  江文、江武这兄弟俩的身世,前头?馥娘认识他们的时候也听他们说过一些。
  父亲早死,族人苛待,母亲在抚养他们到他们能自己活下去之后,也受不?了族人的流言蜚语跑掉了,后来?就是这兄弟两?个相依为命。
  族人不?接受他们,把他们赶出来?,他们就到码头?做苦力为生。
  馥娘去摆摊第一次遇到他们的时候就是他们刚来?码头?做苦力的时候。
  人生地不?熟,还面嫩,就算都是穷苦人的码头?也是有做活的规矩的。
  不?懂规矩就是要?被人排挤,抢不?到活做。
  那天兄弟俩也是第一次赚了五文钱,罗老太的蒸饼两?文钱一个,兄弟两?个一人一个,一天多?没喝水,蒸饼柔软,但也噎嗓子,更?不?要?说他们此时嘴里都分泌不?出多?少口水了。
  所有就有了后来?,这兄弟俩想用剩下的一文钱和馥娘买两?碗绿豆汤不?要?绿豆的事。
  后来?就是兄弟两?个在码头?和馥娘说找到了一个好的工头?,以后跟着?他干就不?愁吃喝了。
  在码头?这样的工头?有许多?个,和各个商会、商行紧密相连,商会和商行船只过来?,自己的人手不?够需要?额外人手搬运货物的话,就会联系这些工头?。
  就像和卢二称兄道弟的那个陆三?刀,就是这样的工头?,码头?上?的布料商会还有几个走?南北杂货的商行都和陆三?刀有合作。
  陆三?刀手下人也多?,但他也不?是这码头?势力最大的工头?。
  因为他只能接到布料商会和几个南北杂货商行的活计。
  虽然布料商会也不?差,每天的活计也非常多?,但是这个码头?上?最大的商会是做的是粮食的生意,剩下的就是盐和茶叶。
  但这三?样东西别说陆三?刀了,就连再厉害一点的工头?都接触不?到,这三?样货物都牢牢掌握在漕帮的手上?,也就是由段含光管的。
  所以说段含光在码头?的地位有多?高,就可想而知了。
  再说说江文、江武兄弟俩跟的那个工头?,被两?人称作龙四哥的那位工头?。
  这龙四说起来?,名头?甚至还不?如陆三?刀,陆三?刀捏着?一个布料商会的活计,就已经足够他的名字响彻整个长安码头?了,多?少自己接散活的苦力争先抢后的想要?加入陆三?刀的麾下。
  只要?与陆三?刀混个眼熟,他手指缝漏漏,分下来?的活计就足够底层的苦力养家糊口了。
  但是这眼熟也不?是那么好混的,陆三?刀手上?的活多?,可手下的人更?多?,所以他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去“眼熟”的。
  其他工头?也和陆三?刀一般,码头?上?的活又大多?都被这些工头?包圆了,而剩下的“编制外”的苦力们也只能抢些私人的活计,给来?码头?拿货的小?老板扛扛包什?么的。
  时间久了,混的熟了,没准也就成了小?工头?。
  要?在这码头?生存下去,混的就是一个“眼熟”和认识的人多?。
  谁放心把自家的货物交给一个眼生的人?
  而新来?的江文、江武兄弟就是这编制外的编制外。
  在码头?忍饥挨饿混了几天之后,才?搞明白这其中的潜规则,开?始想要?遵循规则,融入这个码头?,挣个填饱肚子的钱。
  可是这码头?也不?是那么好融入的。
  卢二能一到码头?就混的风生水起,那是因为他有个在码头?做小?管事的亲爹。
  虽然不?说话,虽然关系不?好,但那也是亲爹。
  再打?听下去就知道卢二和漕帮的大当家有关系,甭管什?么关系,反正大家都知道卢二是有漕帮罩着?的。
  就这一条,不?管罗老二有没有在码头?做小?管事,就足够卢二在码头?横着?走?了。
  更?不?要?说卢二还在码头?跟着?罗老太卖了这么多?天的摊子,早就眼熟了。
  就为罗老太他们卖的吃食,码头?众人也会多?喜爱卢二三?分。
  而江文、江武兄弟俩就不?一样了,毫无根基从乡下来?到长安码头?,一口的蹩脚长安话,一听就知道不?是本地人,还是两?个瘦弱的小?年轻。
  需要?扛货的商行老板不?会放心把活交给他们,要?扛货的苦力们把他们视为竞争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