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倒不是说那人对她有意思,左不过就两种情况吧,一是怜悯同情,二也是补偿。
  贺钧剑能找到骆老师跟前,想来那人应该在那天听了牛艳娥的话后打听过她的处境,她在贺钧剑面前一贯是柔软善良又软弱可欺的,她一身满是补丁的不合身的衣裳,破着洞的鞋子,在那人看来也就是苦命的小白菜了吧。
  至于补偿,她昨天才告诉他自己在黑市里卖了兔子赚了钱,而前面她这个懂得感恩的人给恩人送兔子不说,还让倒闲话的坏村民误会更让她本就不富裕的名誉雪上加霜,所以这就是安慰加补偿了。
  “他就是救了我命的人,听说是个工人,不过他马上就要走了。”
  秦若说着,把衣裳和鞋子又塞回了帆布包里,“骆老师,这东西先放你这儿吧,到我能穿的时候会来你这里取。”
  以同情怜悯为名目的衣裳她才不要呢,她目前确实是苦命小白花人设,但这不是为了求婚做铺垫的吗,等她把人拿下拿到了守寡的正式名额,这衣裳她自然会不客气的穿上。
  “好,若丫头如今是个有主意的好孩子,骆老师等你的好消息。”骆成墨笑呵呵的一脸睿智的了然。
  从牛棚里出来往回走的时候,秦若有些心事重重,不过遇上几个下了工的村民看到她时那挤眉弄眼的模样,她心下什么情绪都没了,脸色一冷就快步往回走去。
  明天一早她还要去一趟西市,不仅要去收野兔的另外一半的钱,还要去见那个求助无门的男人。
  第二天,约摸快九点的时候,秦若才出门,有了第一趟的经验,那五个鬼在这件事上也还靠谱,反正在山间走也不怕遇上人,没必要起个大早。
  话说一回生二回熟,秦若第二次来西市,可谓是熟门熟路。
  她一走到巷子口,门口盯梢放哨的小伙子慌忙上前拦住了她,“同志你好,我们头儿要见你,麻烦你跟我走一趟吧?”
  虽然这看着也就十七八的小伙子话生硬直白了些,但跟秦若说话的时候他自始至终都略微弓着腰,面上也是一片恭敬,显然是被人叮嘱过的。
  “可以,但是得稍微等等,我手头有点事得交代一下。”
  秦若点了点头应下,还没走到自己摊位上,远远地就见一个男人在她上次的摊位前走来走去,匆匆步履和背影显得十分焦急,一转头看到她那一瞬间,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一样眼神中都爆发出了墙裂的光芒。
  随后,迈开大步往秦若跟前走来。
  正是那个子女宫里有横刀绝嗣纹的男人。
  第十七章
  那人一见到秦若,脚步不停的朝她奔了过来,“大师,求求你救救我家婆娘!”
  那如丧考妣的表情,恨不得当场给秦若跪下。
  “这里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留个地址等我办完手头的事我去找你,”秦若看了眼周围的人,低声快速嘱咐完,又补充道:“你老婆没事,倒是你要受罪,你先想好救不救她?”
  “我救!”
  男人没有丝毫犹豫,“没有我婆娘,就没有现在的我,我救,我家就在这西区的胜利胡同尽头黑大门的大院里,大师您来了就说找张生财。”
  张生财说完,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我等着大师救命,您要多少钱我砸锅卖铁都掏!”
  昨天之前,如果有人跟他说眼前看着年纪不大连生意都不会做的女同事能救他婆娘的命,他是打死也不信,前儿个还想着占便宜,可是经历了昨天发生的事,他如今恨不得跪地磕头。
  张生财哪怕心里没底,但是,咬了咬牙还是说出了求救的话,这一刻,眼巴巴的等着屠刀落地的人,跟昨天想占小便宜的人判若两人。
  “那就行了,你回去吧,下午两点我就到了,在我来之前,不管是谁来,都不要让人进门,守好你的老婆。”
  交代完注意事项,秦若看了眼上次卖烙饼的小摊位,却发现那位大娘今天没来,她也没多想,反身走到巷子口,那盯梢的小伙儿已经迎了上来。
  “走吧,带我去见你的头儿。”
  “哎好的。”
  小伙子干脆的应了一声,“同志你跟我来。”说罢,扯住旁边一个年龄略大他几岁却脸上有些局促的小伙子,“你来看着,放机灵点儿,能不能留下来就看你表现了。”
  秦若明白,这个应该是培养的接班放哨人。
  一路跟着小伙子出了巷子,绕过供销社那条主街道,往北七拐八拐的拐了好几个巷子,在一家院墙很高黑色铁门的院子跟前,小伙子停住了脚步。
  他上前从兜里掏出一节像铁丝一样的东西,伸进锁眼儿里鼓捣了几下,“咔嚓”一声轻响,锁开了。
  他推开门,转头对秦若道:“你进去吧,到地方了。”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秦若闻言抬脚跨过门槛,院子里的情形她尚且还没看见,一只藏獒掀起一股飓风朝她扑了过来。
  口鼻间呼出的腥气她都几乎在那一瞬间闻到了。
  “小金,回来!”
  姜望云急忙出来一声冷呵,可是却已经迟了。
  秦若冷着脸缓缓放下了手,而那半个牛一样高大的藏獒却倒飞了出去,“嘭”的一声砸在地上喉咙间“嗷嗷”的低声哀嚎着,身上却不见任何伤口。
  “这是姜老板的待客之道吗?”
  秦若朝那狗一挑眉,姐姐也不叫了,前天她是上赶着卖货的小贩,待价而沽的本事还没有露出锋芒,自然是低调为上。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站在这里的秦若是姜望云亲自派人邀请上门做客的,也是三十块尾款的债主。
  不论这藏獒是下马威还是意外,这都不该是她这个客人该考虑的原因。
  如果她没点护身的本事,不论是受伤还是受惊吓,她这会儿已经受定了,试想一下一个普通女孩子面对扑过来的藏獒,不死也得吓掉半条命。
  莫说是一条畜生,能在她速杀诀下放肆的人妖鬼,她都还没遇上过。
  姜望云还是那一身清爽干练的装束,奔下台阶先看了一眼那条叫小金的藏獒,确定还活着,这才走到秦若跟前,歉意道:“是我管理的疏忽,我向你道歉,绝对没有任何下马威的意思。”
  缓了口气,她又道:“我知道寻常人见到这等大狗肯定会惊慌害怕,哪怕我说它不会伤你,可是它扑上来就是错,它跟着我一路从燕城辗转到秦省凌阳县,只请你高抬贵手给它留一条命。”
  这态度不可谓不诚恳。
  “三个白瓷无花纹的碗盛三碗糯米,加水随意,熬十二个小时,掺一小杯白酒一撮线香灰,每天子时,午时擦洗印堂穴和膻中穴,再擦一擦腹部,三天就能好。”
  她的速杀诀是用鬼气凝成的,自然要用糯米水和线香灰除煞。
  秦若说完,瞥了眼那蜷缩成一团呜咽哀嚎的大狗,手指掐了个手诀打过去,那狗停止了哀嚎只蔫哒哒的卧在那里,勉强抬起头颅枕在了前肢上。
  显然,这一时半会儿不会死,总能等到救命的法子生效。
  “谢谢你,你叫秦若是吧,欢迎你来做客,”姜望云郑重的做了下自我介绍,也暗示她已经调查过秦若了,“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姜望云,宁阳市所有黑市背后的管理者。”
  这小姑娘见面就露了一手本事,她要是再藏着掖着,就显得太失礼了。
  “倒是我先前低估了姜老板的生意。”
  秦若笑了下,点头,“幸会。”
  此时,这才有心情打量这宽敞的院子。
  院子是坐北朝南向,南边大门处旁的院墙下打着一口水井,另一侧种着一小方菜园子,院子里隐约可见几簇绿色的青菜,旁边是一个高大的红砖砌成的狗窝。
  显然是那小金的住所。
  北面一排三间房间,东西两侧也是各一排无间房屋,厨房在西面,东面看着像是住人的。
  隐约有燕城简约版四合院的影子。
  正在这时,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北面中间的房间里掀开门帘子出来,此人个头应该有一米八以上,一张脸刀眉剑目显得十分硬气,一身冰冷的气质犹如实质,就像一杆沁着霜气的枪。
  看着秦若的目光略有不善,被姜望云瞪了一眼这才收敛了些。
  “请进,”姜望云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招呼着秦若往北边中间那房间走去,三个台阶,秦若上到第二节 ,与那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莞尔一笑,“姜老板,刚才忘了说了,那狗是谁放出来的,得谁来擦洗,否则好不了,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那男人猛地侧头,狠厉的视线死死盯着秦若,显然是个狠茬子。
  可是秦若是谁?
  想吓唬她,她又不是吓大的!
  她胃不好吃不下亏。
  秦若淡淡的直视他,毫不心虚怯场,端的是理直气壮。
  “行了,你就让我省省心吧,把你那瞪的牛一样的眼睛给我收一收,”姜望云娇嗔的横了男人一眼,然后一手牵起秦若,笑道:“秦家妹子这不吃亏的脾气对我胃口。”
  秦若笑笑也没反驳,走近房间,一张实木的黑漆大茶几,周边围着一圈的沉橘色皮质沙发,都是三人夹杂着单人的。
  在这个年代能在一个西北的小县城里见到这等品质的沙发,不仅是有见识还得是有门路的人才弄得到,靠海的地方才淘得到样的时髦抢手货。
  “请坐。”
  姜望云从隔壁的房间提出来一个冒着热气的水壶,给秦若泡了一杯茶,坐在了她对面的三人沙发上。
  那跟秦若较劲的男人也走了进来,坐在了姜望云的身边。
  秦若不动如山,看着玻璃杯里宛若短针根根立起来的嫩绿青芽,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峨眉山明前竹叶青,好茶。”
  “好茶才配得上秦家妹子,”姜望云微微一笑,“秦省凌阳县连凌河大队都没出过的秦家闺女,淹了一回水怎么就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了?倒不如妹子给姐姐我解个迷津?”
  “别人不明白倒也罢了,”秦若放下茶杯轻叹,“本该死了的人却在宁阳市大展拳脚建造地下事业王国,姜老板也给我解解惑?”
  姜望云,或者应该叫她爱新觉罗望云。
  当然,这个身份原书里没提起过,只说姜望云是燕城的人,是来秦省下基层锻炼的工作人员。
  “或者,我应该称呼姜老板一声格格?”
  秦若一语惊起千层浪,她本人倒是放下茶杯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身体闲适松弛的靠着沙发靠背,就像在和友人喝下午茶。
  这位身份虽然敏感,但眉目清正气息圆润,并没有什么自恃末代皇族血统想复辟的危险想法。
  身份立场没有绝对的敌对,这才谈合作的可能。
  姜望云蓦地一笑,凝滞的气氛陡然冰消雪裂,“是我的不是,如今我是对秦家妹子的能力心服口服了。”
  “如果姜老板只是好奇我的变化,那就如姜老板所打听到的那样,凌河里的水泡清醒了,一切解释与猜测我悉数笑纳。”
  秦若有些腻味试来试去的猜测,本来姜望云露出家底儿她以为是想开诚布公的坦诚相待,可接下来这试探让她有点不耐烦。
  “妹子别恼,”姜望云虽然年龄不大,但身世沉浮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她知道能人都有各自的脾性,故而赶紧顺毛,“只是接下来我要麻烦秦妹妹的事事关重大。”
  “对于我的身份,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我自己姓姜,末代皇朝的格格听着显赫,可是背地里的残酷外人无法想象,所以我只会是姜望云。”
  听姜望云略带苦涩的解释,秦若也没再多提这茬,只是道:“这位身上的东西又不影响二位恋爱结婚,姜老板何至于这么着急?”
  一打照面秦若就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煞气浓郁,是个死气大于活人的生气的活死人。
  第十八章
  姜望云眼中一喜, 甚至呼吸都急促了几?秒,旁边的男人倒是淡定?,轻轻拍了下她放在身侧的手, 再次看向秦若时, 眼里的敌意与审视终于散了。
  “今天一系列失礼的试探与猜测, 都是因为他对我而言太过重要, 还请秦妹妹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