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一回家就砸了她的缝纫机,从那以后再也不让她做衣服。
  搬来之后,柳沄沄在薛阿妹家里看到过她做好的衣服,虽然数量不多,但做工精细,一看手艺就不错。
  若是这次和她有了交情,到以后靠服装挣钱时,她一定能帮得上忙。
  只苦于现在西河市还没有亲子鉴定,要不然她就能尽快推出真相了。
  无论如何,这事一时急不得,要等米钢和齐家自己露出马脚,她才好一次揭露事实。
  在此之前,最重要的是先把草药的事解决掉。
  “这事简单,我来办,正好我还要在省内找找看哪里能赚钱,你留下来安心复习。不过我一个人可能带不回来太多,要不咱和贾厂长说一声,让他再派两个人和我一起去。”
  纪禄源松了口气,他今天来,除了给她钱,就是想来问问,还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帮上忙的事。
  刚才看她无精打采着实紧张了一会儿,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幸好这事自己完全能解决。
  “那这次你千万不能推让,就当是我花钱请你来帮忙,要不然,以后挣钱我就不带着你了。”
  喝下半瓶汽水,柳沄沄又恢复了不少气力,就算纪禄源不提,她可能也会去找他。
  他见过这种草药还在泥土中的样子,比什么都不懂的人找起来要快很多,多少能节省一些时间。
  纪禄源听到她同意,利落地点点头,激动地猛吸了几口汽水。
  喝到一半,又想到什么,停下来笑着碰了下她手中的玻璃瓶。
  “那,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艳阳渐升,他们站着的地方已不再凉爽,光线均匀地从脚下洒向远方,好似漫长的明灯。
  有了纪禄源相助,柳沄沄没再为这事花费太多的精力,完全投入进了复习中。
  日子飞速前进,二十多天后,高考如约而至。
  周围的邻里加上附近的几条胡同,共有三十几人参考。
  正值七月,暑热难挡。
  有不少人还没上考场就中了暑,在家里唉声叹气。
  还有一些没经历过这么大的考试,刚进教室便眼冒金星、两腿发软。也不知自己写了些什么,昏昏沉沉地交了试卷。
  柳沄沄和沈穗莱都准备得还算充分,第一天考完后,没出校门,就看到朝她们挥手的江霞萍。
  “天气太热了,我给你俩带了两缸温水来。本来想买半个西瓜的,结果我听说啊,我们厂有人吃坏了肚子,咱可不能冒险。”
  教室里还没有风扇,哪怕开着窗也出了一身汗。对二人来说,这两搪瓷缸的水真是如同甘露。
  考场外堪比热闹的早市,甚至更多了些夸张荒谬。
  不少考得还算不错的,沿着马路呐喊着飞驰,不巧激怒了那些自知发挥失常的,情绪激动的几位甩开挎包就向他们砸去。
  一时间,哭声喊声骂声笑声,凑齐了人生百态。
  柳沄沄一早就和沈穗莱约好了,为了防止对后续的心态产生不好的影响,前两天考完不对答案,等三天都考完再一并核对。
  知道消息的江霞萍,也就没问她们考得怎么样,反正不论好坏,过段时间就都知道了。
  从考前一周,为了给两人提供一个好的考试环境,她特意把儿子送回了娘家,免得孩子哭闹,影响了她们复习。
  又在厂里厨房悄悄开了小灶,给她们做了些清淡爽口的饭菜。
  天气热,等两人回来时,温度晾得刚刚好。吃完后,也没机会再洗刷碗筷,被她推着回各自房间复习了。
  一切都在有序进行,到了第二天考完后,江霞萍因为被领导叫去说事,没来给她们送水。
  两人走出门没多远,看见那边多了一个送汽水的人。
  一打听才知道,他说自家儿子去年考中了,所以今年花了一笔积蓄,买了几箱汽水,就是为了来恩惠大家的。
  此举让围观的人群感激不已,有些良心上过不去,不想占小便宜的人,又偷偷地塞给他一点钱才肯拿走。
  人流瞬间就团在一起,没挤进去的也不急着走,一层层地叠在那里,总想着能轮到自己。
  沈穗莱好不容易被挤到了近处,正想买来一瓶和柳沄沄一起去去暑气,却被她一把拦下。
  “别喝,他往汽水里下了毒。”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在原地炸开,一片哗然。
  第30章
  ◎是谁不长眼啊!◎
  片刻功夫, 人群已经乱成一团。
  那男人听了顿时变了脸色,厉声质问道:“你这小同志怎么血口喷人!我好心好意给大家送汽水,你反倒在这里胡编乱造!”
  已经拿到汽水的人逐渐分成了三派, 有人惊慌失措地放下了;有人不信她的话, 拿起来又喝了一口;还有些停在原地犹豫不决, 胳膊几经起起落落, 就是做不了决定。
  一瓶汽水一毛钱,虽算不上什么贵重物品, 但在每分钱都要被掰成八瓣儿用的年代, 这当然不是随时都能享用的美味。
  在柳沄沄没有继续开口之前,大多数人都心存侥幸, 只当她是在胡说。
  “小姑娘,你这么说也得有真凭实据才行, 人家这位同志是学雷锋做好事,你这样口说无凭,也太伤人心了。”
  “是啊, 你该不会是因为没拿到汽水, 就这么乱说吧?想让我们都把汽水让给你?”
  利益面前, 多数人都失了理智。
  柳沄沄一声不吭,径直走到那人身前,从箱子里抽出来一瓶。
  “大家伙儿都仔细瞧瞧,这汽水儿的颜色怕是不对吧?”
  天气太热了, 很少会有人仔细观察这些细节。
  再加上多有些没怎么喝过汽水的人,根本不会发现什么端倪。
  经她这么一提醒, 赶忙举起来瓶子对着阳光打量起来。
  “不对!这颜色怎么是发黑的!”
  有人已经喝了几口, 听到这话, 又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滋味儿, 眉头一蹙,把瓶子怼到那人面前:
  “就是有问题!我现在嘴里直发苦!你往里面加什么了?!”
  前后不过两分钟,在场众位的态度硬生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纷纷嚷着要个说法。
  男人还在佯装无辜,委屈巴巴地又解释道:
  “这是因为瓶盖都已经打开了,所以里面的东西染上热气儿就变色了!你们想想,那新鲜的大苹果,切开放一会儿都会变黑,这汽水变色不是很正常吗?平常你们去买的时候,都是刚开盖的,当然不黑了!而且甜的东西吃多了,隔一会儿就会嘴里泛苦,这和我有啥关系嘛!”
  大多数时候,人心就像摇摆的天平。听了这一整个有理有据的辩驳,各个又都感觉好像有几分道理,瓶子又都被默默收回了自己身前。
  眼看反响不错,那人也知自己已经得逞,抹了抹硬挤出来的泪花儿,推起地上的放汽水箱的小推车就要往外走。
  “罢了罢了,我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要不是我儿子说去年考场上有人中暑了,想让我做件好事,我又何必来讨这嫌!”
  他一边垂着头,一边摆摆手向前推去。余光中,挡在周围的鞋子都已经朝两边散去。他不禁暗喜,看来只差几步就能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了。
  “咣...”
  小车突然不动了。
  人群还没有完全散开,刚才钉在汽水上的目光都换到了他身上。
  他不敢抬头,以为自己是撞到了树上,换了个方向又朝前推去。
  还是不动。
  冷汗围在帽檐儿下,有几滴滑进了眼睛里,火辣辣地烧得生疼。
  他想,可能是轮子上卡了小石子。
  人群又有人出声,不能再久留了。他猛吸了一口气,聚齐了全身的力气朝前推去。
  “哗!”
  哪知道这次前面竟然没有了阻力!
  小车不受控制地朝前滑去,过分用劲儿的他,忘了掌心还铺着一层细汗,在铁杆上一打滑,不仅没拉住车,自己还摔了个狗啃泥。
  “啊!”
  玻璃瓶子倒地的声音没有出现,他龇牙咧嘴地抬头一看,刚才说他汽水有毒的那姑娘,正悠哉悠哉地拉着小车往回走。
  停到他面前,蹲下来冷冷地问道:“大叔,您儿子现在在哪儿上大学啊?”
  “在...在京市!”
  “什么学校?什么专业?”
  “你...你问这么多干啥!我和你有啥仇?你要这么欺负我一个长辈!”
  柳沄沄牢牢地盯着他的眼睛,一连串棘手的疑问让他都忘了喊疼,面色惨白地又呵道。
  “那大家和你有仇吗?你往这几箱汽水里全放了泻药,就是想把我们,和你去年没考中的儿子一起拉下榜!”
  她言辞激烈,散开的人群再次逼了上来。
  柳沄沄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对情绪激动的人们解释道:
  “这位大叔的儿子,一定是去年落榜的考生。今年,他为了让儿子的竞争对手少一点,故意给汽水里放了番泻叶粉,喝了那种东西,多数人都会肚子疼的。”
  之前为了精进自己不算太好的中医知识,柳沄沄特意买了几本书研究。有一种番泻叶晾干后磨成粉,就有泻热行滞的功效。
  刚才看到这人在送汽水,她就觉怪异,再细看旁边几个被喝了几口的瓶壁和瓶底上,恰沾着没有完全融化的糖渍和粉粒。
  绿色的番泻叶粉和橙色的汽水混在一起,就是发棕色黑色的。
  她断定,这一定是故意而为。
  “大家不信的话,可以去汽水厂问问老板,这里面是不是加了东西。如果谁家有空,还可以回去查查,去年从咱西河市考到京市的共有几人,就是不知道,那些人才里面,有哪位肯认这个冒牌爹了!”
  她补充的几句彻底激起了民愤,玻璃瓶子频频落地,有几人已要上来动手。
  却被她以手势拦下,“大家快回去复习吧,今天如果在这儿耽误太长时间,很可能就会影响明天的考试,这不正中他下怀吗?他做的错事,就交给公安来处置吧。”
  说罢,目光中又有了几分不解,落在了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的男人帽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