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江濯刚说出这句话,想起今日是妹妹的新婚大喜,他竟提什么和离,当真是晦气,他呸了声:“慕慕当方才的话没听见就好。”
  江濯背着江絮清到了前院,迎亲队伍已经等候多时了。
  裴扶墨被请到了前院,到江府参加喜宴的宾客,纷纷被这赫赫有名的镇北侯世子惊艳了许久。
  他模样生的俊美,身仪凛凛,身着的绯色喜服更显其夺目昳丽,见他脸上始终维持着和煦的笑容,一派的矜贵沉稳。这般杰出,不少人感叹,新娘子当真是嫁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众多宾客中,裴扶墨的目光在成澈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成澈面上的笑容显然很是勉强,这使他忽地想起那日在香溢茶馆听到的话。
  这个男人竟是觊觎了江絮清已久。
  温润老实吗?裴幽不正是表面如此的男人,看来女子都会为这类的男人动容。
  裴扶墨唇角勾起浅薄的讽笑,接下了一杯又杯充满祝福的酒水。
  吉时将到,江濯便背着江絮清出府。
  江府的这条街道已人满为患,今日镇北侯世子迎娶江太傅千金,阵仗大得宛如皇子娶妃般,不少人闻风赶来凑热闹。
  到了府门口,因红喜帕遮挡,江絮清根本看不清裴扶墨在何处,她趴在江濯的肩上,紧张地问:“哥哥,裴小九他是何种神情?”
  江濯故意打马虎眼,“这个嘛,得你自己体会了。”
  他说的朦朦胧胧,江絮清的心像是被提起来了一半,不由乱想,倘若他并非高兴,那她该如何面对?
  这种不安且迷茫的心情,等真正上了花轿后,江絮清才有了一种出嫁的真实感。
  **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在长安城转了一圈,一路锣鼓喧天,十里红妆,场面盛大,最终行至镇北侯府前。
  花轿停下,四周的喧嚣声不绝于耳,江絮清的世界却像是静到毫无嘈杂,只余下自己的心脏砰砰跳的紧张声。
  此时,轿帘被掀开,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心,从她垂下的喜帕处出现。
  她认得,这是裴扶墨的手。
  他的右手小拇指的尾端,有一道不太清晰,只有细看下才能发现的伤疤,那是他年幼习武时,被兵刃不慎划伤所致。
  她的新郎,果真是裴扶墨。
  江絮清翘起了唇角,毫不迟疑将自己的右手覆了上去,刚相贴那会儿,她和裴扶墨都怔了须臾,最后还是裴扶墨率先回过神,直接将她整只掌心都裹在手中。
  他宽大的掌心让她具有安全感,江絮清没忍住轻轻刮了刮他的手心,窃喜地笑了一声。
  裴扶墨只眉梢一动,没再表示,任由她继续作恶,只是在她更加得寸进尺之前,反捻了捻她纤细的手指,遂轻微一折,压低声道:“乖点。”
  什么嘛,成婚第一天对她说的话竟这般冷硬,江絮清不满地嘟了嘟红唇,但眼底的笑意是藏也藏不住。
  镇北侯府内此时宾客坐满了前院。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这对新人身上,祝福声及打趣声连绵不断。
  吉时到——
  在礼官及众人的祝福下,裴扶墨与江絮清顺利的结拜天地。
  随着一声“送入洞房”,等真的在新房的拨步床上落坐后,江絮清才渐渐回过神来。
  裴扶墨撩起衣摆,落坐她身旁,新房内喜娘的祝福词说完后,笑盈盈道:“世子爷,您该揭新娘子的红盖头了。”
  裴扶墨淡淡颔首,顺了下衣袍站起身,从喜娘端的托盘上取过如意杆,当一身红嫁衣的江絮清出现在他的房间内时,他才知道他无法再维持冷静。
  裴扶墨轻轻呼吸又缓慢呼出,垂下的黑眸落在江絮清紧张地攥成拳头的手上,最终还是微提唇角,缓缓掀开面前这面喜帕。
  没了红盖头的遮挡,化了精致新娘妆的江絮清便彻底袒露在他眼前。
  面前映出一张娇媚的芙蓉面,柳眉如烟,肌若凝脂,水润的杏眸亮如星辰,看向他时犹含绵绵情意,红唇衔笑,美艳多姿,占尽绝色。
  他心口仿若涟漪晕开,喉结滚动,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一旁的几个喜娘见到新婚夫妇对视许久,互相看着却一句话都不说,只当是害羞,便调侃道:“新娘子太美,世子爷怕是魂都要丢了。”
  这调侃使江絮清脸颊红晕更深,她娇羞地抿了抿红唇。
  裴扶墨从那片刻的凝滞中回过神,不由回想起前世,前世她嫁给裴幽,便也是这样美吗?
  还是说,比此刻更美?
  毕竟那时她有多么想嫁给裴幽。
  他闭了闭眼,将方才那些不虞的联想按下,睁开眼后,笑容清风似月。
  喜娘接着准备了合卺酒递过来。
  裴扶墨坐在江絮清身侧,将另一杯合卺酒递给她,二人互看了片刻,便对着饮下。
  待结发流程走完,这桩婚事便彻底落实。
  裴扶墨轻轻放下了紧绷的思绪,笑得轻柔,江絮清,这辈子你都逃不开了。
  撒完了红枣莲子等,几个喜娘还在说着吉利话,瞧着时辰不能再拖,裴扶墨起身,在江絮清耳畔轻轻落下一句话,“我先出去应付那些宾客。”
  最后几个字,他的嗓音更加低沉酥麻,使江絮清耳廓一红,她轻微点头,小声嗯道。
  裴扶墨渐渐收了笑,准备离去。
  衣袍才从她腿边顺过,江絮清心里忽然一紧,下意识拉住他,扬起脸颊:“快点回。”
  她温柔轻缓的三个字,使裴扶墨险些抛下所有克制与隐忍,只想要即刻将她推入榻间,这样疯了般,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沉沦。
  可那片刻的疯狂,他竭力抑制下来,点了点头算作回应,但离开的步子却是较为迈大,像是急着去,也急着回。
  房门紧闭后,新房内便只留下了安夏一个侍女,她走过来先替江絮清将沉甸甸的凤冠摘了,问:“夫人饿吗?奴婢去为您准备点吃食吧?”
  从卯时醒到现在入夜了,江絮清是一点都没吃,现下的确饿极了,但还是说道:“等会儿吧,一会儿我与世子一块用。”
  瞧她满脑子只有世子,安夏暧昧笑出声,江絮清嗔她一眼,“你先帮我把这妆卸了。”
  前院宾客处热闹非凡,众人围着裴扶墨这个新郎官一个劲的要灌酒,难得大喜日子,长安城那些公子们可使足了劲想要将他灌醉,都想看不可一世的裴世子在新婚之夜是如何失了分寸。
  裴扶墨沉稳地应付,十几杯饮下,也丝毫不见醉态。
  恰逢这时,太子李谦举杯过来,那些灌裴扶墨的人也不敢再造次,纷纷散了。
  “新婚大喜,可还乐哉?”李谦朝裴扶墨碰杯,示意饮酒。
  裴扶墨扯唇,微醺的眸潋滟如波:“自然是。”
  毕竟这桩婚事,是他使了不正当的手段抢夺而来。
  四周的欢笑声尚未停止,李谦则压低了声说道:“你怎么好端端的,要孤将工部的陆大人派到苏州出公务,还非得暗示陆大人带上你兄长。”
  裴幽就一个小小编修,他去能做什么,拿着笔杆子给人建房子么?
  这不,裴幽便是在十日前就离京了,估摸着还要过几日才能回,等他回来时,恐怕这新娘子连回门礼的流程都走完了。
  裴扶墨放下杯盏,语气淡然:“大喜日子不想看到晦气的东西罢了。”
  他也不敢赌,倘若在拜堂时,她看到了裴幽,是否会有一丝丝动容,毕竟她曾说过她只想嫁给他的兄长,且前世,也的确成了他的嫂子。
  李谦实在不懂他对自己兄长这种厌恶之情从何而来,但也没有细细问下去的打算,毕竟谁还没点秘密呢。
  隔着几桌左军侍卫的宴席,裴灵梦与一美貌妇人坐在一块,柔柔撒娇道:“阿姐,怎么你都有阵子不回府看我们了,若非二哥大婚,你难道就不打算回娘家了吗?”
  裴灵萱无奈地笑:“你也知晓,我婆母她三个月前摔伤了,现在整个伯府中馈都靠我一人打理,我整日忙的不可开交。”
  裴灵梦嫁给建安伯长子已有六年,但近一年时间都极少回娘家,便是因为伯府不像侯府那般随意,那边当真是水深火热得紧,可她没办法跟这样单纯的妹妹说太多。
  裴灵梦砸巴了嘴唇,“那好吧,不过还好慕慕嫁进侯府了,今后我便不会孤单了。”
  裴灵萱笑道:“说起来,我这大半年极少出门,怀徵和慕慕这忽然决定成亲,还当真是吓到我了。”
  本以为按照她弟弟那霸道的性子,要追到他的小青梅估计还有一条艰难的路要走。
  看来世间事,果真事事难料啊。
  这时,裴灵萱的贴身侍女过来附耳低语,听完后她疲惫地叹气,稍整理好心绪,说道:“阿梦,伯府有点事需要姐姐亲自回去处理,你自己先玩着。”
  裴灵梦只能放她离开。
  没多久,便喝得醉醺醺的,姐姐走了后,她站起来摇摇晃晃的想要回屋,却忽然脚步不稳,在一张已然没几个宾客的酒席上趴下,嘴里还一直嘟囔:“再来,再来一杯,我还能喝!”
  身后的侍女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老实在后看守,但眼睛一瞥,见裴灵梦身旁有个男子一直坐着沉默喝酒。
  见他与自家姑娘挨得近,侍女不得不出声提醒:“这位大人,能劳烦您换一个位置吗?”
  那男人缓缓放下酒杯,头也不抬,冷声道:“该走的是你家姑娘,这座位可是我的最佳饮酒之地。”
  这,虽说凡事分先来后到,但到底人家是姑娘家,况且这可是镇北侯府,她可不相信这男人不知道他身旁的姑娘正是镇北侯府的千金。
  瞧他穿着也不像是什么达官显贵的公子,一股子武将气势,但她又从未见过这面生的武将,当即便将这男人视作想攀附侯府千金的寒门子弟。
  侍女面色微露嫌恶,他不愿离开,她只好上前扶起裴灵梦。
  裴灵梦喝的迷迷糊糊,站都站不稳,这般拉扯几下,导致醉酒的裴灵梦反而还直接摇摇欲坠地往身侧男人身上扑去。
  “姑娘——”侍女小声惊呼,看向那男人的神情,见他冷漠的面容并未因貌美的姑娘有片刻的邪念,仍旧冷漠至极。
  **
  江絮清将面容上的新娘妆洗干净后,便换了一身轻便的绯色寝服乖巧地端坐在榻上,她刚坐下没多久,房门便被缓缓推开。
  安夏见到来人,识趣地默默退下去,顺带关紧了房门。
  龙凤红烛映得满屋子似笼罩了一层暧.昧之色,裴扶墨微醺的面容更显邪惑,他的眼尾衔着一抹湿红,微挑起眼角,这般看向她时,直叫她脸红心跳。
  江絮清紧张地紧紧按着身下的被褥,看他沉步朝自己迈进,心脏扑通扑通越跳越快,而忽然间,脚步声在她面前几步远时,驻足——
  他似带着几分朦胧的醉意,低哑且清晰地说:“我先去洗一洗酒气。”
  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极快消失,江絮清匆忙才抬起的手都来不及阻止,他便离开了。
  很快净室内传来了稀里哗啦的水声,江絮清紧抿着唇,思考了许久还是站起身,取过一旁架子上,下人准备好的丝绸寝衣朝净室走去。
  轻盈的脚步声在房门前停留了片刻。
  江絮清在心里不停告诉自己,进去没事,那是你的新婚夫君,你只是在做一个妻子该做的事罢了。
  她轻轻推开了门,净室内热气氤氲,白雾缭绕。
  落地锦绣屏风后,男人裸露的身影轻微挪移,江絮清每走一步,脚步更轻,嗓音隐隐带着颤意:“我将你换洗的衣物放这了……”
  洗漱的水声忽然滞住不动。
  过了会儿,便又响起了动静,很显然没打算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