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节
  “跪求各位好心人,如果看到有类似特征的孩子,请联系穆刚,bb机号码:xxxxx,重金酬谢。”
  最后的落款是,伤心爸爸:穆刚。
  赵向晚拿出小本本,记下穆刚的bb机号码,又走回到老头面前:“我打个传呼啊。”
  老头点点头:“一块钱。”
  祝康交给老头一块钱,赵向晚拔通传呼台:“请呼xxxxx,让他回这个电话。”
  等待穆刚回电话的间隙,赵向晚问老头:“大叔,您和穆刚很熟?”
  老头又点了点头:“熟啊,从他来灯具厂上班我就认得他。是个好小伙,可惜啊,命不好。孩子一丢,他的魂就丢了。”
  赵向晚问:“穆雪儿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就没有一个人见过她?”
  警方虽然也发过协查令,但张贴覆盖面有限。穆刚的张贴密度如此之高,又明码标价重金酬谢,或许会有一些重要线索呢?
  老头叹了一口气:“一开始他留的电话是我这里的电话,从贴出去之后,那电话就没停过。这个说在哪里看到了,那个说在谁家住着,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等穆刚过去,先找他要钱,才肯带他去看人。结果……没一个是对的,全是骗钱的。”
  祝康咬了咬牙:“可恶!”提供假情报,索取金钱,对穆刚又是第二次伤害。这些人的心肠,坏透顶了。
  老头抬头看了祝康一眼:“小伙子,你是个心善的,不知道这世上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坏人多着嘞。”
  赵向晚问:“确认都是假消息?”
  老头一边摇头叹息一边说:“都是假的!没一条是真的,全是骗钱的。穆刚可怜,家里的钱都用在找孩子上面,他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买了个小三轮穿街走巷,就指望哪一天能碰到雪儿。上个月吧,他才从q省回来,有个杀千刀的说人在q省一个山沟沟里,哄他过去,骗了他六百块钱,他为了攒那几百块钱,带人载客拉货辛苦了一年,这些人……良心被狗吃喽~”
  赵向晚眉毛微皱,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没有接手过儿童失踪案,今天第一次接手这个案子,听到穆刚为了找孩子,耗尽家中钱财,被人骗得精光,日子过得一塌糊涂,刚看到寻人启事的那种揪心感愈发强烈。
  那些该死的拐子,他们拐走的是一个孩子,毁掉的是这个孩子的未来,摧毁是一个家庭!
  远处飞奔来一辆人力三轮车。
  骑车的男人身材壮实、个子中等,头发零乱、胡子拉碴,穿一件打着补丁的深蓝色棉袄,脚上一双破破烂烂的解放鞋。
  男人一脸的兴奋,飞快地踩蹬着脚踏板,人还没到,洪亮的嗓子已经响了起来:“老黄,你找我啊,是不是有消息了?”
  老黄从椅中站起,指了指赵向晚和祝康:“警察找你。”
  穆刚听到警察二字,立马垮下了脸。
  他停下车,走到赵向晚面前:“什么事?”
  赵向晚问:“穆刚?”
  穆刚抬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是,是我。”
  【警察真有意思,让我回电话,打电话不要钱?看到传呼上的回电是老黄这里的,以为有消息,活都不接了,直奔这里,唉!白欢喜。】
  【警察有屁用!丢了孩子让他们找,他们一会要填这个表,一会要提供那个消息,装模作样地派几个人去车站转转,就算完成任务。】
  【刚丢雪儿的那两年,我恨不得天天往派出所跑,可是有用吗?没有用!他们总说让我等消息,让我等消息,可是消息呢?】
  赵向晚听到穆刚的心里话,沉吟不语。
  五年的案子她并不清楚,应该是由辖区派出所转到公安局的,派出所的工作是不是有失误她不知道,但儿童失踪案的确有侦查上的难点。
  为什么儿童失踪案立案迅速,但侦破难度大呢?
  一来因为城市人口流动大,往往家长报案时,人贩子已经把孩子带到别处。除非立刻封锁现场,在所有对外交通枢纽进行布控,才能把孩子留在市内。这样一来,运用的警力恐怕上千,哪个派出所、公安局能够出动这么多人?
  二来,因为儿童体型小,缺乏自我保护能力,被人贩子抱在手上,如果下点安眠药,根本不会引起路人注意。
  瑶市的儿童失踪案的破获,是集全市警力,全面布控人流密集之地,抓出一个团伙之后,才能带出一串。
  像胡蝶归案之后,供出董婆婆,再从董婆婆那里,就能解救出一大批被拐儿童。
  说不定,那边会有一点消息?
  想到这里,赵向晚对穆刚说:“我们公安局开展失踪儿童案件调查,穆雪儿丢失一案现在由我们重案一组接手,希望我们一起努力,早点把你女儿找回来。”
  穆刚内心那已经熄灭的火苗,再一次燃了起来:“重案组接手我家雪儿的案子?你们真的愿意帮我找孩子?”不管怎么样,警察愿意主动帮忙,这对被骗无数次、早已山穷水尽的穆刚而言,那真是雪中送炭啊。
  赵向晚点头:“请你相信我们。”
  穆刚眼里迸射出极亮的光芒:“好好好,你们重案组的警察真好,比派出所那群人强多了!”
  祝康在一旁咳嗽了一声:“这个,咱们不比较啊。”
  穆刚看了他一眼,连连点头:“行,不比、不比。你们说,要我做什么?”
  赵向晚说:“带上穆雪儿的照片,我们一起到局里去一趟吧。”
  穆刚立马从棉袄左上方的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一把塞进赵向晚的手里:“有有有,照片我有。五年不见了,我怕见到雪儿也认不得,随身带着呢。”
  照片边缘已经摸得有些泛黄,带着穆刚的体温。
  彩色照片上的穆雪儿,肌肤玉雪晶莹,粉嫩如花。
  其中有一家三口的合照,雪儿依偎在母亲怀抱,母女俩很像。
  三个人一起来到市局,径直去寻季昭。
  季昭见到赵向晚带外人过来,立刻明了,把手上所有事情都推掉,很熟练地在画架上铺下素描纸。
  季昭朝赵向晚伸出手。
  【照片。】
  赵向晚递过去三张照片。
  季昭一张一张将照片扫过,放在一旁。
  【你让他说说,孩子现在多大?有什么生活习惯?身体状况怎么样?脾气性格如何?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赵向晚将季昭的话复述了一遍,听得穆刚一头雾水,模拟画像是什么他并不太清楚,画个像还要知道这些东西吗?不过事关孩子,他不敢怠慢,认认真真地开始讲起穆雪儿的一切。
  “她是个很乖的小孩,从小就听话,爱笑,不爱哭。”
  “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她就爱干净,要尿尿的时候呢,她就脖子左右转动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要拉臭臭的时候,她就胀红着脸,脑袋一拱一拱的,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
  “长大一点之后,她什么事情都想要自己做,自己穿袜子、自己穿鞋子、自己穿衣服,每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我妈妈去世得早,我爸身体也不好,雪儿外公外婆那边孩子多,也没办法带她,所以雪儿是我一手带大的。她身体挺好,没生过什么病,就是四岁多的时候吧,在幼儿园摔过一跤,右手手腕那里磕出了血,留了块月牙形的疤,不知道现在十岁了,那块疤还在不在。”
  “她长得像她妈妈,不像我。我是个粗汉子,可是她妈妈却是个娇气美人,瓜子脸、大眼睛、长睫毛、樱桃嘴。”
  “她喜欢吃花生,小时候不敢给她吃多了,怕卡气管。后来长大一点了,才给她剥了吃。要是放开来,她一次能吃一斤花生,我笑她是只小松鼠……”
  说到这里,穆刚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苦楚,一个大男人在画像室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呜呜呜,雪儿啊,你在哪里?爸爸好想你。”
  穆刚在那里哭,季昭开始画。
  赵向晚没有劝慰穆刚。
  他的思念,也需要有一个宣泄的渠道,就让他痛痛快快哭一场吧。
  半个小时之后,季昭停下笔。
  画纸上,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屈膝坐在角落,脸上带着惶然之色。
  胖乎乎的脸蛋,已经清瘦了许多,露出尖尖的小下巴。
  大眼睛、长睫毛、挺翘的鼻子、玲珑的小嘴,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
  扎两条小辫子,头发蓬松,额前散乱着一些碎发,她的眼睛里闪动着泪光。
  女孩子虽然穿着破旧,但衣领扣得整整齐齐,裤子、袜子、鞋子都干干净净。她的脚边,有一只爬过去的老鼠。
  唉呀,这张照片让赵向晚看着心里难受极了。
  赵向晚凑近季昭:“就,不能画个喜庆点的吗?”
  季昭摇头。
  【她是被拐,这五年一定受过很多罪。】
  【她爱干净,哪怕是在最肮脏的环境里,也会努力让自己干净整洁。】
  【她很温顺,又漂亮,这样的孩子……容易吃苦。】
  赵向晚知道季昭的话都是对的,但情感上她有点受不了。
  同为女性,看着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落在拐子手里,要承受不该她这个年龄承受的苦楚,赵向晚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你把那只老鼠擦了去。”
  季昭依她所言,把那只肮脏角落爬过去的真老鼠,改成了一只用白色手绢编成的布老鼠。
  画面终于多了一点童趣。
  那令人难受的颓败感,也随之降低了许多。
  画稿完成,趴在桌上哀哀哭泣的穆刚终于停歇下来,不好意思地接过祝康递来的纸巾擤了擤鼻涕,擦干泪水:“画好了吗?”
  季昭将画像递给他。
  穆刚接过画像一看,眼泪又流了下来。
  祝康提醒他:“喂,你别弄脏了画像,这是要发协查令的。”
  穆刚赶紧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泪,干嚎了起来:“我的雪儿,这就是我的雪儿!我的雪儿,长大了。”
  他站起身,将画像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竟然磕起头来:“你们是神仙,你们能画出雪儿五年后的样子,那你们一定知道雪儿在哪里!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去救救她啊,我的雪儿,受苦了!”
  赵向晚把他扶起:“先别急,你听我说。”
  穆刚挺壮实的一个汉子,现在为了孩子,又是哭又是磕头的,搞得一屋子的人都心酸起来。
  祝康说:“我们既然把你找过来,就是要帮你。最后能不能找到,我们也不敢打包票,但人多力量大嘛。你一个人找,肯定没有大家一起找效率高,是不是?”
  赵向晚对穆刚说:“画像画好了,雪儿现在的模样和小时候有很大的区别,寻人启事上的照片可以更新了,是不是?”
  穆刚连连点头:“是是是。”
  赵向晚说:“我们一方面发寻人启事,另一方面审讯省内几起拐卖案的主犯,看看他们是否见过雪儿。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一定要把雪儿找回来。”
  穆刚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赵向晚问:“我在报案记录里看到你曾说过,当时公园很多人,一个老太太被人挤倒了,摔在地上直叫唤,所以你弯下腰把她扶起来,然后雪儿就不见了,是不是?”
  穆刚:“是的是的。要不是为了扶那老太太,我不会松开雪儿的手,要不是松开雪儿的手,她也不会丢。雪儿妈妈就是为了这个天天骂我,骂我滥好人,分不清轻重,骂我神经病,管什么陌生人。”
  赵向晚问:“那个老太太,你还记得长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