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节
  “我就要死了吗……”
  程诺感受着下方的剧烈颤动,他脸上始终不变的笑容在这一刻消散了。他知道如果不想出办法,就这样等待下去的话,他们绝对是必死无疑,面对着这种局面,手上的火烛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办法!他们现在需要尽快的想出办法来!
  程诺本想问问林涛,但是此刻的林涛却是双眼暗淡,脸上满满的都已被绝望所充斥,显然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看着此时的林涛,程诺彷如是看到了进入诅咒前的自己,痛苦,绝望,以及深陷煎熬中的等待。
  “无论如何也要让林涛活下来!”
  这就是程诺现在所剩下的唯一想法,保住林涛,无论如何也要保证林涛活下来!
  他抬头望了一眼上方的裂口,在这近在咫尺的距离下,相隔的却是天堂与地狱!只要在垫上一个箱子,只要在多高那么半米,他们就可以抓住那个裂口爬出去了,可是……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高度增加一些呢?”程诺心急如焚,而下方的鬼魂却是攻击的越来越猛了,柜子已经有了倾斜的趋势,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们了!
  突然间,程诺恍然想到了什么,他再一次的仰头望向了上方的裂口,继而他又将目光收回看了一眼身边的林涛,两者对比下程诺想到了一个办法!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激动,连忙对林涛喊道:
  “林涛!有办法了!我想到可以让你逃出去的办法了!”
  “真的吗!有办法可以逃出去?”听到程诺的话,林涛的眸子也再度焕发了光彩,充满期待的看着程诺。
  “嗯!”程诺开心的笑了出来,连忙同林涛解释说:“我们不是和上方的裂口差些距离吗,只要用我的身子当做你踩踏的物品,这样你就可以爬出去了!”
  “不行!这样我是能上去,可你怎么办!”林涛拒绝了程诺,他心中在一开始便升起过这一念头,想要利用程诺的善良,让他变成自己的垫脚石,但是他发现自己的心灵并没有肮脏到这种地步,他做不到!
  即便这次是程诺主动提出来的,可他还是无法接受!他不想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
  林涛的拒绝,令程诺的心中一暖,他已经看到林涛的改变,这对于他而言就够了,最起码他做到了令一个人改变。
  “林涛我很高兴看到你的改变,但你要知道,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去犹豫了,柜子眼看就要被鬼魂撞翻,到那时我们都会死。现在能活一个我们就赚一个。且你的性命中有太多的责任存在,你若死了,那么大家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便会化为泡影。所以你活下来了,便等于所有人都活下来了。能救下这么多人,只付出我这一条命也算值当了!”
  林涛感觉他的喉咙已经被堵住了,心中充满了酸楚,不受控制的眼眶便湿润了,极度哽咽的说:
  “我……我……我做不到啊!”
  见林涛还在拒绝,程诺这下真的是急了:
  你也算个聪明人,怎么现在竟变得这么愚昧了,我说过了,我救的不是你,是在救大家!再者说不愿见到有人绝望,也是我一直在努力去做的事情。你不要自作多情了!快点上去,已经没有时间了!
  上去啊!算我求你了!
  “好!”林涛哭了出来,朝着程诺大喊了一声。
  程诺闻言连忙将自己的身子压得更低了,将背部完全露在了上面,而林涛则咬着牙缓缓的站了上去。
  “把住我!千万不要掉下去!”
  林涛站在了程诺的背上,他现在也是最危险的时刻,因为程诺的身子是在随着柜子而不停的摇晃着,想要保持平衡将身子直起来,却是很难做到的,全靠林涛自己去控制平衡。
  程诺尽量让自己的身子平稳,而站在他背部的林涛也在这时,缓缓的站了起来,虽说差些没有跌落,不过好在是及时的稳住了。
  需要支撑一个人的体重慢慢起身,这也给了程诺很大的压力,但是对于心中的那份坚持,却是在支撑着程诺在一点点的起身。
  我一直活在绝望中,所以我知道绝望有多么的痛苦,我一直在绝望中等待着,所以我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煎熬。所以我发誓,要尽我的一切努力,去帮助那些陷在绝望中的人,帮助他们脱离绝望。这就是我活着的意义。
  所以林涛……一定要活下去啊!带着我的心愿,摆脱这绝望……
  林涛的手在这一刻抓住了裂口的边缘,这时他将手中的火烛叼在了嘴上,另一只手也抓在了上面。
  “啊——!”
  林涛大吼一声,将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了双臂上,开始向着裂口爬去,而下方的程诺也仍在坚持着令自己站的更直,试图可以让林涛更顺利的爬出去,这也已经是他最后的力气了。
  终于,林涛整个身体都钻出了裂口,消失在了这充满黑暗的世界中。
  程诺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整个人瘫倒了下去,任这下方摇晃他也已经无心再管,他尽力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誓言,他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程诺!你听得到吗?”林涛的声音这个时候突然从裂口中传了出来。
  程诺闻言,虚弱的回答说:“我能听得到,不要管我了,你快走吧!”
  只见裂口中伸出了一条手臂,那条手臂仍在竭力的向下伸着,随之而来的是林涛焦急的喊声:
  “程诺!你能做到的!你一定可以抓住我的手的,我将你拉上来,我一定可以将你拉上来的!”
  泪水已经夺眶而出,温热的洒在了程诺的脸颊上,他看到了光明,即便这光明并不等于是奇迹。
  “我真的很开心林涛,谢谢你,但是以你的力量是无法承受住我身体的重量的,这样会将你给拉下来的!”
  “不要废话!我说我能行就一定行!不要放弃希望!快些,这次就算是我求你!难道你想让我一辈子活在愧疚中吗!跳起来,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去!”
  “还能活下来吗?”
  程诺想要活着,他还想帮助更多的人走出绝望,他缓缓的站了起来,看着上方林涛所伸下来的那只手,用力的向上够去。
  然而就当他要触及到的时候,那条手臂却陡然缩了回去,继而抓空的程诺重重的摔在了下方的包装盒上,包装盒向下沉了一大块。
  程诺不知道林涛为何会及时收手,不过他也没有抱怨什么,毕竟他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人早晚都会死的,重要的是要知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做到了,便成功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却是突然从上方的裂口落下,重重的落在了他的身边,导致下方的包装盒又向下沉了不少,程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脸上也露出浓浓的怒火。
  “林涛!你又跳下来干什么!”
  林涛看着一脸虚弱的程诺,摇了摇头回答说:“自然是为了救你!”
  说完,林涛蹲下身子,将头伸向了他握有火烛的那只手,继而用力一吹:“呼——!”
  林涛既然将程诺的烛火吹灭了!
  程诺惊恐的看着面前这林涛,他指着林涛尖锐的叫道:“你不是林涛!”
  林涛的脸在这一刻发生了惊人的变化,看起来,赫然就是在下方攻击着柜子的那个女鬼!
  第二部只为了活着第一百四十九章程诺
  望着面前狰狞的恶鬼,程诺表现的很平静,他知道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他干脆闭起了眼睛,往昔的记忆源源不断的从他的脑海深处,翻涌了上来。
  “这孩子其实挺乖巧的,但是以我们的条件,却是不足以养活他,所以得知您在做慈善,收养残疾儿童的消息后,便想着……”
  程诺母亲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变作了微不可闻,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很富态的中年男人,身边还有着三四个记者等待着采访,而周边更是有摄像师正在摄像拍照。
  男人用力的拍了拍胸脯,保证说:“放心吧,在我这里,你的孩子会受到最好的生活,会接受最好的教育,我本人是很喜欢小孩子的。”
  照相机的闪光灯不断在闪烁着,清晰的刻印下了这送与收的一幕。
  只有6岁的程诺,坐在车子上,目光呆滞的看着他的母亲,和眼前的那个中年男人,虽然不理解他们说话的真正含义,但却是知道她妈妈不要他了。
  “妈妈不要离开我好吗,我不想离开你!”随着程母推着他,越来越接近那个男人,程诺的哭喊声变得更大了,他的母亲不忍在看,只好别过头去,将车子交给了那个中年男人。
  “小诺,妈妈会时常来看你的,你一定要听话,妈妈很爱你,但是……对不起,你要理解妈妈,妈妈真的是无力抚养你……”程母说到此已经是泣不成声,双手捂面只剩下了哽咽的抽泣。
  中年男人面露古怪,安慰程母说:“放心吧,孩子还小难过几天就忘了,我会好好教育他的。”
  程诺仍在哭着,或许是看眼前的情况已经无法扭转,他伸出了一双小手,想要让妈妈最后抱他一次,但是程母却是扭头洒下几滴泪水,残忍的离去了,之后就在也没有回来过。
  中年男人是个慈善家,每年都会搞一场声势浩大的慈善晚宴,或是举办几次记者见面会,呼吁残疾儿童的收养问题。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心地善良的慈善家,可实则却是……
  将哭喊不停的程诺接回去后,中年人的脸便彻底变了,直接甩手将程诺推给了他的一个手下:“将这孩子送到孤儿院去,就是和我们合作的那家!哭哭啼啼的太讨厌了,还他妈是个残疾儿。长大了连成为打手的可能都没有,养了个废物!”
  就这样程诺被甩手送进了孤儿院,之后又辗转多手,成为了另外一些“慈善家”们,作秀装爱心的工具。
  在孤儿院被其他孩子欺负,转手后被各个慈善家冷眼以对,挨骂,挨打早已是家常便饭,但在外面还要被逼成很幸福的样子,大谈待遇有多好。如果在外面哭了,或是说错话了,那么回去后便会掉入地狱。
  现实中的程诺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一个虚情假意的世界,一个充斥着虎豹饿狼的世界,为了可以生存,可以不被打,不挨骂,他只能装作一副快乐的样子,但实际上他在心里却憎恨着每一个人,憎恨着命运,同时憎恨着这个世界!
  直到他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改变了他的想法。
  因为身体残疾,所以很少有人愿意收养他,也因此他在近十年的时间内,一直过着一种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日子。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他14岁那一年。
  他再一次被一户人家收养,与之前收养他的人家不同,这一户人家是一对50多岁的夫妻,膝下无儿无女,男方还瘫痪在床,全靠社会的低保救济,日子过得可谓是穷酸到了极点。
  但是程诺却觉得,这是他在现实中过的最幸福的一段时间,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一家人对他很好,拿他当人去看待,当他是他们的儿子。
  程诺也一直以刘妈妈,刘爸爸来称呼他们。
  刘爸爸不但身体瘫痪,更是患有脑瘫,说话时连吐字清晰都做不到,头脑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大部分时间都无法正常与人交流。
  程诺也有问过刘爸爸是如何瘫倒的,听刘妈妈说,刘爸爸以前是做瓦匠的,因为年底工地不给发工资,所以便去找负责人去要账,结果被工程的负责人当了典型,召集一帮混子给打成了残废。不但钱没有要成,更是落得这般下场,差些连命都丢了。
  去报警,去打官司,可是对方却是关系很硬,哪里都有人。到最后就换来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工程的负责人平安无事,只是将打人的小混混抓进去几个,获得了3000块钱的赔偿,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因为刘爸爸完全不能自理,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刘妈妈便只能辞退了工作,一心照顾刘爸爸,至此这个家便失去了生活来源,只能靠国家给的低保维持,而刘妈妈这一照顾便是整整15年。
  自从将程诺收养回来后,刘妈妈的负担更重了,不但要照顾老的,更是要照顾程诺的起居,虽说程诺倒是能解决自己的大部分事情,可看着刘妈妈那满头银丝,忙里忙外的照顾他们,程诺还是心疼的厉害。
  那时候的他虽然心里扭曲,但是却还是知道感激。
  “为什么不放弃刘爸爸,他已经完全不能自理了,那时候的你不还很年轻嘛!况且你们又没有孩子,为什么不摆脱这个累赘。他连神智都已经不清醒,即便你留下来照顾他,他也不会念你的好。”
  终于有一天,程诺再看不下去,对刘妈妈说出了这一番话,他知道他本不该说的,但是年少无知的他还是问了出来。
  不过刘妈妈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平淡的回答说:“如果连共结连理的妻子都放弃他的话,那么这世界上还会有谁去接纳他?我不需要他念我的好,因为这是我愿意做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程诺一直听着没有说话,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天底下会有这么傻的人,他不断的摇着头,心绪很不平稳。
  刘妈妈看着面容古怪的程诺,慈爱的握住了他的手,接着说:程诺,咱家的情况你都了解,我无法给予你太多物质上的满足,能弥补你的,只有竭力的去照顾你。
  我也不瞒着你,刘妈妈本想收养一个健全的孩子,但是我无法给他将来,所以这才将你带了回来。因为相比那些健康的孩子,我只能用我的爱去滋养你的成长,但是我却无法用爱来给予他们将来。
  没有理解刘妈妈的意思,程诺咆哮的吼道:“你和他们一样,觉得我是个残疾就瞧不起我是吗!和那些狗屁慈善家一样,只是拿我的伤痛,来作为他们作秀的筹码,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我恨这世界,我恨这命运,我恨所有人!”
  这是程诺有史以来第一次说出了他的心里话,这些话已经压抑他太久了,就因为自己是残疾就要被抛弃?因为自己是残疾就要被骂,就要被打,就要四处飘荡,就要被人瞧不起,就要在这绝望中煎熬吗!凭什么!
  刘妈妈将哭泣的程诺搂进了怀中,声音温柔的告诉他说:
  “孩子,既然你眼中的世界是黑暗的,那么你就去改变它吧。凭借着你自己的努力,来让这个世界变得光明。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去将陷入绝望中的人们拉出来,不抛弃每一个人,坚强勇敢的活下去……”
  “我能做到吗……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刘妈妈会救你……”
  正是这次对话,给予程诺一丝希望的曙光,也是成为日后他思想得以转变的契机,刘妈妈让他看到了这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并非是一昧的肮脏不堪。光明仍然存在着。
  在刘妈妈的爱心熏陶下,程诺那扭曲受创的心灵,也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伤口在一点点的愈合着,他的思想也在潜移默化的发生着改变。
  在他17岁那年,刘爸爸病逝,程诺本以为刘妈妈的身心会因此得到解放,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刘妈妈却突然一病不起。
  这一病就是2年的时光,在这段期间,刘妈妈曾不止一次的联系孤儿院,试图将程诺赶走,但是程诺却用他不健全的身子扛起这个家。因为刘妈妈教过他,人要懂得知恩图报,要有一颗感恩的心,所以他绝对不会离开!
  程诺的坚持,刘妈妈也只能含泪接受,虽然程诺悉心照顾了两年,可刘妈妈最终还是难逃病魔的手心,心力憔悴的她还是去世了。在她清醒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她曾紧紧的抓住程诺的手,脸上充满期待的告诉程诺说:
  “如果有一天你的身体能恢复健全,妈妈相信,那时候的你一定可以帮助更多的人。但是,现在的你却无力承受太多,所以学着自私一点吧,就只为了你自己而活,一定要活的快乐……不为别人只为了你的刘妈妈……”
  刘妈妈的最后遗愿,其实便是看到程诺变得太过善良,想要让他自私一些,可程诺却只记住了她的前一句话,因此他便将这句话当成了他所守护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