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气候渐渐和暖,早春的雪气已然褪去。鹅黄嫩绿的春意,在草地和树梢弥散开来。
  柳拂嬿穿着一条轻盈的黑色纱裙,手里?攥着手机,站在路口等候。
  过了阵,视线尽头果然出现?一辆黑色的面包车。
  柳拂嬿迎着它走了两步,忽然发现?不对劲。车子前脸的格栅是?经典的“大獠牙”,车标是?一个变形的希腊字母α。
  哪家?公司会用八九十万的阿尔法给客户搬家??
  她脚步一顿,眼看着那辆车开到眼前,车窗摇下,露出男人锋利清隽的侧颜。
  春日的暖光斜照进车里?,薄韫白一身休闲衣着,黑衣灰裤,身上那股精英熟男气度淡了些,另有一种随性明朗的力量感。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嗓音懒沉:“车停在哪?”
  柳拂嬿怔住:“你?怎么来了?
  薄韫白好像没听?见?这句话似的,下巴朝斜前方努了努:“停那边就行了吧。”
  说完,就自顾自地开了过去,把她抛在了原地。
  酒店门口的异木棉开了,花朵太大太重?,叫梢头不堪重?负,便掉落下来,正?好落在他车顶上。
  漆黑的车顶像一面湖。
  粉白色的花影,就倒映在上面。
  柳拂嬿小跑两步跟上前,还?是?有些费解,又问:“不是?说找搬家?公司搬吗?”
  闻言,男人眸底有些微妙的情绪一闪而过。
  好像她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一样。
  过了一会儿,才淡声回:“……上次那块玉。”
  柳拂嬿明白了,他亲自来,只?是?为了还?礼。
  虽然东西确实是?她送的,但一听?薄韫白提起,还?是?觉得?有些紧张,不太自在。
  毕竟,她从来没有那么费尽心机地给任何男人送过东西。
  但薄韫白平时情商挺高一人,这时却仿佛完全没意识到,她想赶紧把这事儿揭过似的。
  男人只?说了几个字,又停下来,看了一眼她的神色。
  看完,他心情好像又好了几分。
  这才继续道:“家?里?的老人说颜色很正?,意蕴天然,挺难得?。”
  柳拂嬿抿了抿唇,不自然地垂下眼。
  “那就麻烦你?了。那个,你?先等我一会儿,我把东西拎下来。”
  本来以为搬家?公司会帮忙搬行李,她就把几个箱子都留在了楼上。
  谁知是?薄韫白本人过来给她开车,她哪敢使唤这尊大佛。
  柳拂嬿疾步走回大厅按电梯。
  结果就这么几步路的功夫,薄韫白已经停好车,追上了她。
  “房卡给我。”
  电梯还?没到,他朝柳拂嬿伸出手,拿到房卡后就进了电梯,只?扔下一句:“车里?等着。”
  等柳拂嬿回过神,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她本想坐下一趟电梯跟上去,又忽然想到薄韫白既然这么说,应该是?没锁车,匆匆出去一看,果然如此。
  这人的心真大。
  柳拂嬿打开车门,拘谨地坐在副驾上,不住地往窗外?看。
  薄韫白很快就提着两只?最大的行李箱下来了。
  箱子是?银白色,拎在他手里?,好像质感也上升了两个档次。
  大概是?有些热,他卷起了卫衣袖口,露出肌肉分明的小臂。
  正?在用力的缘故,小臂上浮起蜿蜒的淡青色纹路,手背上骨骼分明,像硬质的白玉。
  柳拂嬿记得?这两箱里?装的全是?画册,重?得?能让一个成年人都狠狠打个趔趄。
  至少她自从装好这俩行李箱以后,哪怕跟陶曦薇合力,也再没能提动它们里?的任何一只?。
  可薄韫白拎着这两只?箱子,却依旧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步伐散漫,神色淡淡,好像箱子都是?空的一样随意。
  柳拂嬿赶紧下车,做出要搭把手的诚恳模样。
  薄韫白瞥她一眼,直接绕过她,把箱子扔进了后备箱。
  这么来回没几趟,她的东西就全都被拎了下来。
  薄韫白把最轻的东西放在了最后,是?一只?用胶带缠起来的纸箱。
  “你?找地方放一下吧。”
  仿佛是?为了让她也有点参与感,他没有把纸箱放进后备箱,而是?交到了站在车旁边的柳拂嬿手中。
  “谢谢你?啊。”
  柳拂嬿立刻接过去,又道:“我买了两瓶水,放在副驾上了。”
  薄韫白垂了垂眼,算是?默认。
  可正?要转身,就听?见?“哗啦”一声轻响。
  是?柳拂嬿怀里?的那只?纸箱,箱子底部的胶带没粘牢,被挤开了一条缝,一袋东西从里?面掉出来。
  薄韫白无意窥私,何况是?异性的行李。
  他很快收回目光,把头转到了一边。
  手上倒没含糊,利索地又将?箱子接了过来:“你?先捡。”
  柳拂嬿捡起那袋东西,拍了拍上面的灰,舒了口气:“还?好,没有摔坏。”
  袋子窸窣作响,一股清雅的淡香在空气里?漂浮。
  薄韫白抬眸,这才看见?,她手里?是?一袋干花。
  花枝已经褪成了褐色,但花瓣仍是?恬淡的浅粉。
  被她握在手里?,正?好和一身黑裙形成鲜明对比。
  也正?是?此刻,薄韫白忽然意识到,她今天并没有化妆。
  原来她唇色天生薄淡,不施粉黛时,也是?一抹柔和的粉。
  和那束干花的花瓣一样。
  他略略抬起视线。
  她的眉眼本就生得?恰到好处,不描而浓,长睫翩跹。
  眼梢微微上挑,本是?妖冶的弧度,却生生被她眼中的清冷感压了下去。
  像琉璃,又像水墨。
  柳拂嬿没有注意到他的沉默。她弯下腰,专心地把纸箱底下的胶带重?新封了封。
  而后双手托住底部,与薄韫白合力,将?箱子放入了后备箱。
  那袋干花是?塞不回去了,她便抱在怀里?,去前台办退房手续。
  薄韫白打开车门,独自坐进去,按下了空调的开关?。
  他看了几眼手机,又抬起眸,瞥向柳拂嬿的背影。
  而后,单手打开扶手箱,拿出里?面的一瓶水。
  正?要拧开,忽然记起她刚才的话。
  退房手续办得?很快,柳拂嬿脚步轻盈地走回来,坐上副驾,把干花袋放在腿上,拉出安全带系好。
  “走吧。”
  说完这句,旁边却迟迟没动静。
  扭头一看,薄韫白正?拿着她买的饮料端详。
  “……”
  她又有点不大自在。
  她希望薄韫白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从容随意地接受她的谢礼,不要每次都弄得?这么有存在感。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薄韫白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抬眸,瞥了一眼酒店门口的自动售货机,得?知她买的是?里?面最昂贵,似乎也最没性价比的两种,一瓶电解质水,一瓶果茶。
  “你?好像对我有点误会。”
  沉吟一会儿,也没找到什么更?委婉的表达方式。
  薄韫白便直白地开了口。
  “无论?衣食还?是?住行,我并不是?,非要用最贵的东西不可。”
  第17章 四月天
  “……哦, 这样啊。”
  确实有点隐秘心思被揭穿的感觉。
  沉默几秒后,柳拂嬿简单地应了一声。
  她对薄韫白的生活用度没什么概念,只知道他?的车、表,以及手?机之类的电子产品, 全都是同类产品中最昂贵的顶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