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美男与野兽-1
  「……放开我!」锁链鏗鏘响着,房内地上到处血跡斑斑,浅褐发男子无力地坐在病床旁的地上,铁鍊攀附双手,他被反绑于床头,身体一丝不掛,鼻腔流出一些鲜红,嘴巴口乾舌燥,唇纹如乾旱的大地,谁叫囚禁他的人不打算施恩,让他喝些水延续性命,他只好抿嘴企图以唾液滋润唇瓣,脑袋昏昏沉沉,翻了几次眼白,终究抵抗不了镇定剂侵袭,意识逐渐被药物夺走,无奈地睡去──我为何会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呢?
  浅褐发的男子闭上双眼,头轻轻靠在床缘,说起来会发生这件事情,需要从十年前说起,他是史密斯集团旗下一间国际贸易公司的随行翻译员,擅长中英双译,经常出席公司一些重要的会议,股东和执行长非常重用他,每天工作到晚上十点,有时还得跟着老闆到国内外出差。
  那间贸易公司座落于商业区的一栋大楼第六层,贸易商品主要是负责史密斯集团的药品进出口管制,在他们发行一款特效药时,他也在现场,听着他们讲解特效药的效用,那是专门给精神病患使用的药物,通用于各种病症,但副作用目前尚未检定通过,几隻白老鼠吃了,眼神呆滞,走不出迷宫,嘴角开始冒白泡,四肢抽搐,儘管牠们有生命跡象,却形同植物人一般,失去了所有情绪和思考能力。
  他坐在办公室内,替老闆翻译这些秘密的研究报告时,一位黑发中间挑染红色的男子递给他一杯微温的黑咖啡,这名男子似乎是最近面试刚通过的工读生,他以馀光瞧了男子一眼,看着对方身上的工作辨识证,上面写道:「莱尔?丹杰罗斯(liardangerous)。」
  莱尔的外表看起来不像是外国人,五官并不深邃,瞳孔明显带着变色片,身穿的衣服带有一种庞克的风格,莱尔知道他正在观察自己的外观,嘴角扬起好看的角度,不多说什么,只告诉他一句「辛苦了」,然后端着盘子,继续执行工读生该做的事情。
  他继续阅读内文骇人的报告,揉着太阳穴,特效药明显有问题,史密斯集团却强行要推广这个药品,第二份报告进行的是非法的人体实验,听说他们在远离郊区的森林内,有一座精神病院,里头病患使用的药物都是史密斯集团製造的,一位病患服用后明显改善,并离开了病院,后续追踪却发现适应不了外头的生活,自行了断,大体解剖发现药物仅能暂时抑制他的忧鬱,特效药使他的五脏六腑缓慢衰竭。
  他焦虑地咬着指头,脸上不停冒出冷汗,呼吸不太顺畅,他解开鹅黄格子衫的前扣,啜饮一口咖啡,吃了几颗bzd(苯二酚,非史密斯集团製造的抗焦虑药物),舒缓这些报告带来的压力,他曾被心理医生警告,要他快点离职,不然他的病情会越来越严重,吃下去的药物会逐渐失去耐性,要治疗这个精神症状,必须仰赖效果更强的药物。
  但他就是放不下这个工作,好不容易熬了几个年头,他才能受到重用,岂能说放就放得下呢?他需要钱,要住在昂贵的商业区并不容易,他不想回去当一个鲁蛇,一个被大家嘲笑的书呆子,史密斯集团下的这间公司满足了他所需的财务和名气,女人都会自动靠过来,同事也十分敬重他,不会对他冷嘲热讽。
  既然这里满足他的所有,这间公司的一点罪过又算什么?他继续埋头翻译手上的文件,准时于晚上九点前缴交今日的进度,把文件打印出来放在一个牛皮纸袋,仔细地用口红胶密封,再放到老闆指定的保险箱锁好,设定彼此说好的密码,随后他收拾好东西,提了一个公事包,快步走出这栋大楼。
  夜色迷濛,晚上九点商业区总是泛起大半迷雾,那些雾气来自于工业区的化学物质,这时间行走于街上的路人都戴着防毒面具,他随意戴上一个面罩,往另一栋大楼走去,他住在高级住宅区内,那边离工作的地方较近,国际贸易公司有许多员工都住在同一处。
  不过通往那个住宅区,需要经过一段昏暗的道路,因为那边的路灯莫名在一夜之间全坏了,电力公司正极力抢修中,他一个人走着,总觉得有一个是线不停盯着他,跑了几步,回头一看,后面只有那些电力公司的工人──是我的错觉吗?都怪翻译了那些机密文件,对谁都开始起疑心。
  远离那些工人,周遭的声音变得单纯,听到后方有脚步声,一路跟着他,直到他走入公寓内,那个声音才消失,他惶恐地走到公寓的警卫室,要求他们调阅方才门口的监视器,说有一个人一直在跟踪他,于是他想请求警卫的帮忙。
  警卫照做了,监视器上只有浅褐发男子一个人走着,后方一个人也没有,况且每天会在九点多回到公寓的,大概也只有他,那些警卫面面相覷,心想:这名男子可能工作太累,產生了奇怪的错觉,或是吸进去一些毒雾,脑袋有些受损。
  「抱歉,先生,我们调阅了监视器,没有看到任何嫌疑犯,请问需要帮您叫救护车吗?或许您吸到来自工业区的毒雾了。」其中一名警卫冷漠地问道,一副遇到疯子的神情,毕竟在这个怪诞的社会,大家内心都有些不正常。
  他知道自己被当成怪胎看待,连忙改口说:「不,没事了,应该是我的错觉,谢谢你们帮我调阅监视器……」
  接下来连续好几天,他又感觉有人覬覦着他的一切,有一次他甚至发现有人强行闯入他家,歹徒翻遍柜子,还擅自打开他的电脑查看文件,划破沙发的皮布,在墙上写着「iknowyoursecrets(我知道你的祕密)」,一些现金被带走,彷彿在警告他,那些秘密会使他陷入绝境。
  窥视的视线没有间断过,连上班好像都有一个目光从暗处射过来,他谨慎翻译那些文件,按照老闆所说的进行加密动作,晚上九点离开公司前,他都记得把电脑的内容清得一乾二净,不留下文件的痕跡。
  心律不整,呼吸凌乱,他赶紧吞了几颗bzd,那位庞克小子适时地给他咖啡,好奇问道:「孟景涵先生,请问您还好吗?」,语毕,把手覆在他的额上,「我看您脸色苍白,要不要去医务室,给医生看一下啊?」
  他挥走庞克小子的手,愤怒地说道:「别碰我,这不关你的事,你把自己的工作完成就好,其他的事情不用管。」,文件散落一地,办公室内的所有人都在看他们,议论纷纷,他用力喘着,差点昏倒在地上。
  又到了晚上九点,他把进度放到加密的保险箱后,走出大楼,有一个黑影从路灯后方走出来,脸上戴着防毒面具,使人看不清他的真面目,身穿一件深色的皮夹克和黑裤,手上拿了一个医疗用的针,朝他走了过来。
  他见状,拚命地向前逃跑,那个人步伐却快上一倍,一瞬间把针头扎入他的颈部,不明液体流入体内,感觉一阵晕眩,他倒在那个人的怀中,睡着前听到那人对他说:「休怪我无情,我可是多次警告过你了……嘻嘻,真期待接下来要如何玩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