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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予寻不记得最后是怎么离开那个家。
  只记得,当她走到楼下,看见守在一楼的刘心铭时,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
  眼泪早已乾涸,内心也早已麻木,哭红的双眼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
  她看着眼前忧心忡忡的男生,嘴角驀然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连带使得声音也出现了淡淡的笑意。
  当日的天空晴朗,当下的阳光明媚,下午四点的街道和路人都处在一种悠间愜意的氛围之中。
  她用着无比肯定的声音,说着令自己无比悲凉的事实。
  「你之前不是说担心我会被他玩弄感情吗?我可以告诉你,你担心的事绝不会发生,因为我绝对不会喜欢上简楚恩。」
  是就算地球毁灭,全世界只剩下自己和另一个人,也不可能发生的那种绝对。
  「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以为那个陪在你身边最久,最应该了解你的人,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你,你感觉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了解你,你生在名为孤独的星球,甚至开始希望不要有任何人了解你。」
  「可是啊,在你内心深处,终究还是会渴望有那么一个人,即使你不开口也能明白你的心情,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你,只要那个人仍然相信你,你就有勇气继续向前。」
  「那个人,那个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是谁呢?」
  「今天的最后一首歌,是我一位好朋友最喜欢的乐团的歌,不少人应该都已经听过了。这个乐团有在今年的舞会上演出──飞球乐团的<不要了解>。」
  南台湾的日头奔放而毒辣,灼亮的天际底下,是一片镶满了晶鑽的海洋。奶油般的雪白浪花轻拍在金黄色的沙滩上,像某样柔软的物体哗啦啦碎裂开来,声响盛大而悠远。
  从远处拂来的咸涩海风,轻轻施力在即将越过网子的沙滩排球,将巨大的排球吹了回来。场内二十多位少男少女极力抢救,也无法改排球变落地的命运。
  一场三回合的班级沙滩排赛,不到三分鐘便宣告结束。
  落败的班级学生并不沮丧,因为所有处于逆风处的班级,无一例外输给了海风,打从一开始猜拳输了场地,就等于输了胜负。蹲坐在地、帮忙堆沙堡的予寻,看着远处那些和七班同样落败的班级,不由得在内心作出这样的结论。
  时和高中的毕旅为期四天三夜,今天是倒数第二天,来到南部艷阳高照的海边,班际沙滩排球和堆沙堡比赛正同时进行着。
  过去两天,他们参观了充满知性的歷史博物馆,游歷了好山好水的国家公园,玩遍了游乐园里刺激惊险的游乐设施,逛遍了义大世界里不可能买得起的名牌商店,最后大摇大摆在垦丁大街趴趴走。
  「干嘛不去玩水,一直堆沙堡?」正好经过沙堡旁的几个班上男生出声问。
  「有比赛啊。」正忙着堆沙堡的几个女生回应。
  「是喔,有比赛?」
  「……」女生们无语了下,但无语的原因不是男生们的毫不知情,而是从四周没多少班级在认真堆沙堡,意识到她们也许被领队的骗了。
  但都盖到一半了,也没理由放弃,女生们继续埋首在沙堆里。
  然而,沙堡还没盖好,予寻却感觉有人从背后拍了下她的肩膀。
  扭头一看,宫安生正站在她身后,虽然他没有开口说任何话,但从他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跟着他离开。
  海滩鞋轮流陷进了沙子里,在沙地上印出一串脚印。走了一段路后,予寻不禁纳闷出声:「学长为甚么会想录我在海边唱歌的声音呢?」
  「我也不知道他在想甚么,他一知道这礼拜是高二毕旅,就临时来私讯我了。也许是不久就要毕业了,想当纪念吧,而且他还说怕你为难,所以希望我来拜託你,难道我就不为难吗?」他边走边小声嘀咕。
  想到学长今年六月就要毕业了,予寻的内心不可避免涌起了一股感伤,「学长现在在干嘛呢?我看脸书,他学测就已经顺利申请了t大戏剧系了,当时我还很为他高兴呢。」
  「他现在应该在忙毕筹会吧,听学姊说,他之前每次段考都是班上第一名,当年会考进时和纯粹是不小心在基测失利,不然他本来有实力可以进前三志愿的。」
  「难怪。」她不意外,因为自己这一届的前几名,也都是当年高分低就进来的学生,实力本来就在其他人之上。
  「就这里吧,再远怕领队会过来。」宫安生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虽然距离他们原本的活动范围没有多远,不是什么隐密的地点,但至少阻隔了那些笑闹声,能清楚听见由远而来的海浪声。
  「那……你可以把手机先留在我吗?我等等录完再还你,因为我觉得有点尷尬。」见宫安生即将按下录音键,她不禁陪笑出声。
  「也是。」他没有多加犹豫,将手机交给了她。
  目送男生离开后,她定了定心神。
  日轮高掛上空,远方天海一线,将视野切割成了上下两种不同的蓝色。洒满了晶鑽的海水彷彿是一面明镜,因为倒映了上空的顏色,才不是一片透明无色。
  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人靠近后,她按下了录音键,缓缓唱起了歌。
  三分鐘后,她再度按了暂停键,将音档储存。
  然而,一转身离开,面对眼前满是学生的沙滩,她才意识到宫安生的手机现在在自己手上,根本无从联络。
  她忽然很想问问宫安生,他是怎么在有五百位学生的沙滩上,找到了默默埋首沙堆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