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比我大三岁[七零] 第100节
  小郄同志对他伸大拇指:“营长最厉害!唉,这个副主任也是够虚伪的,一听说您的背景有司令,就立马去办事了。在我们家那边,我们都管这种人叫懒驴,必须抽一下,他们才会动,不抽的话,事情在那堆一辈子,他们都不带动弹的。”
  走在绿荫树下,聂白不置可否,“谁说的,人家也不是把所有事情都拖着不干,徐长河,这不是已经被他送去农场了吗?子弹都没他那么快。”
  说到这,聂白脚步顿了一下,他旁边的小郄同志也察觉到一点不对经。
  “营长,不是说,徐长河是这个陈副主任的爪牙吗,怎么杨主任还没出手,倒是他自己,先把自己的爪牙给掰断了。”
  聂白也纳闷,他们不是本地人,实在是难以弄清这中间的缘故,而找到孩子们以后,几个孩子七嘴八舌的给他解释起来。
  楚绍:“真是狗咬狗,一嘴毛。你们不知道,他俩平时在镇上穿一条裤子,因为他们都负责大坝的工程,现在大坝建好了,马上就要合龙了,他们肯定是谈不拢,或者谈崩了,所以陈大柱就不想再要徐长河这个下属了。”
  韩生义:“也有可能是大坝结束以后,陈大柱用不着徐长河,就准备把他处理掉,大坝建了那么长时间,一直都是陈大柱负责的,徐长河一定知道很多他不该知道的事情。”
  温秀薇:“当初徐长河不就是因为听了陈三柱带来的话,才终于走了吗?后来他消停了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没有动作。直到昨天,大坝刚建好,他就过来了,要说这是巧合,我看不太可能。”
  楚酒酒:“说来说去,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聂叔叔,你都不知道,我们这边的大坝修了两年半,到现在都快三年了,徐家湾的人一直以为自己能修大坝,算是工人,所以就觉得比我们高一等,哼,工农兵,明明都是一样的嘛!”
  聂白目瞪口呆的看着四个孩子帮他补充前情,他再一次感叹,真是人比人,比不起人。
  同样是孩子,怎么他们家里的那几个,天天就知道吃和玩呢,再看这边的几个,都能透过现象看本质了!
  感叹之余,聂白也注意到了他们说的这些话里透出来的问题。
  大坝修了整整三年,这摆明了是在贪污啊,而且建立大坝,是为了改善民生,防洪灌田的,他们从这里面贪钱,实在是缺德。
  聂白觉得这是个不小的事情,但问题是,他不是这边的人,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就是想把这件事反应上去,也不知道反应给谁。而且,他问了一下这几个孩子,得知近十年,青石河都没怎么发过洪水,就算发了,也都是小型的,只有地势最低洼的下西村倒霉,而且淹的全都是农田,村民们都是安然无恙的。
  由此,聂白就觉得,既然十年都没事,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殊不知,那些贪钱的人,也是跟他一样的侥幸心理。
  他们觉得,青石镇风水好,青石河更是一条有灵性的河,水火无情,可青石河有情,从不发生害死人的事情。那么,他们从这拿点钱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危机意识,这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可是,在没有被提醒过的情况下,大部分人都是没有的,聂白刚回去的时候还有侥幸心理,等真的回到青竹村,他又想起自己刚参军的那一年,在滦河抗洪的事情。
  当时河北发大水,险情太严重了,不得不临时从首都抽调人手,他坐在小船上,跟其他战友一起奋力的去救那些还幸存的老百姓,那场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第二回 。
  楚酒酒说,合龙仪式在三天以后,聂白就寻思着,明天再去镇上走一趟,跟楚立强打个电话,看他是什么想法。
  聂白是大老粗没错,但他不莽撞,他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一群人要养呢,当然不能冒冒失失的就去跟某些人提出来,要是触动了他们的利益,聂白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到部队了。
  回到青竹村,楚酒酒说下午要聂白和小郄同志跟他们一起上山玩,聂白也想看看这边的山上长什么样,就跟着答应了。不过,走到队部的时候,突然过来一个老太太,跟楚酒酒打听镇上的事。
  “酒酒,徐长河他们抓起来没有?”
  韩奶奶关注了一早上这件事的发展,隔一会儿,她就从屋子里走出来看一圈,好不容易等到楚酒酒他们回来,她赶紧过来询问,聂白站在一旁,他看了看这个老太太,然后又看了看老太太出来的方向。
  牛棚。
  聂白顿时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跟孩子不一样,他对牛棚可是非常敬而远之的,除了怕惹麻烦,然后就是,他受环境的影响,也对牛棚的人有点偏见,总觉得,他们既然能被关起来,那就说明他们身上也不是那么的干净。
  人无完人,聂白护短,对陌生人,尤其是被定义成有罪的陌生人,他就没那么友好了。
  不过他也不干预楚绍和楚酒酒跟他们亲近,毕竟楚立强早就告诉过他,是牛棚的几个老人,一直在照顾着两个孩子。
  聂白准备等他们说完话,然后再回去,他打定主意沉默到底,却没想到,他还能在这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看到对面快步走来的精神矍铄的老头,聂白大惊失色:“韩部长?!”
  第76章
  突然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韩爷爷也是蓦地一愣。
  聂白的表情显然很激动,他快步走到韩爷爷面前,目光不断的在他身上逡巡。
  “您怎么会在这,这都多少年了,您的身体还是跟以前一样硬朗!”
  韩爷爷懵逼的看着聂白,他根本不记得聂白是谁,但听他的意思,他跟自己很早以前见过,沉默一秒,韩爷爷爽朗的笑起来,“不行了,我这身子骨,是一天比一天老了。你小子倒是没什么变化!”
  聂白嘿嘿两声,像个大孩子一样挠了挠自己的头,“刚遇见您的时候,我还是个新兵蛋子,现在我不仅升了职称,还娶了老婆,真可惜,我老婆这次没来,不然也能让她见见您。”
  楚酒酒在后面听了一会儿,她好奇地问:“聂叔叔,你是怎么认识韩爷爷的?”
  聂白扭头,“参军第二年的时候,韩部长要去山西开会,部队选了几个体格好的护送韩部长,我就是其中之一。”
  好家伙。
  感谢楚酒酒,他总算知道聂白到底是何许人也了。
  韩爷爷以前位高权重,去哪都有专人保护,还别说,去山西的那一回,韩爷爷有点印象,那些保护他的解放军中,有一个特别朴实,也不像其他人似的,一见到领导就不敢说话,韩爷爷在火车上跟对方聊了挺长的时间,下火车以后,他还邀请对方到家里做客,不过后来,聂白一直没来,渐渐地,韩爷爷就把这人给忘了。
  不用再装模作样,韩爷爷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他慈眉善目的问:“你就是昨天来村里的聂营长吧,原来你被调到西南部队去了,挺好,挺好,西南也是个好地方。”
  聂白继续笑,别人奉承他的时候,按规矩,他也应该奉承回去一句,不过看着前面刺眼又硕大的牛棚二字,聂白实在是奉承不出来,他只能叹一口气,“看来您老现在过得也不好。”
  韩爷爷倒是乐呵呵的,“没那么严重,走吧,咱们回家说去。”
  在外面站着说话不合适,一行人一起来到韩家的小屋子里,这屋子装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一开始只有韩家三口,后来加了楚绍和楚酒酒,变成五口,再后来多了一个温秀薇,就是六口了,然后聂白和小郄同志跟着进来,这屋子顿时变成了房屋版的五菱之光。
  你永远也不知道,一间小屋子里能够装下多少人。
  ……
  五六个人就够挤的,现在变成七八个人,很快,楚绍就受不了了,他第一个走出去,楚酒酒听了一会儿他们说的话,发现都是她听不懂的,跟首都有关的事情,于是,她也跑了。小郄同志是个大孩子,他玩心大,想出去多转转,温秀薇则是不想旁听别人说隐私,再加上,中午快到了,她该回去做午饭了。
  没多久,屋子里就剩下韩家三口,还有聂白了,没了外人和孩子,聂白说话也能自在点。
  至于韩生义,聂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知道韩生义年纪不大,但他就是觉得,没必要用对待的孩子的那一套对待他。
  “……遭难的人家不少,楚家就是一个例子,我们政委,就是楚绍爸爸,他这次为什么不能亲自来。就是因为老司令身体太差了,我本来以为,他在那地方当服装厂的厂长,待遇怎么着也不会太坏,谁知道,西北那种环境,厂子里的人居然让老司令在冬天洗那些新发下来的粗布。现在老司令双手双脚上都是冻疮,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政委还不让我告诉楚绍,因为他觉得,楚绍听了也没用,反而只能心情不好。”
  韩爷爷听着,叹了口气,“相比之下,我们老两口就幸运多了,生义跟着我们,给我们帮了不少忙,还有楚家的这俩孩子,心地都好,要不是有这几个孩子撑着,我们也过不了正常人的日子。”
  聂白在六十年代初期就调走了,他不知道首都那边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一直以为,韩部长这人清清白白,人缘也不错,更不涉及军权这种东西,应该是能独善其身的,万万没想到,连他都变成了这样子。
  再看看一旁的韩生义,聂白有心问问韩家其他人怎么样了,比如韩爷爷的两个儿子,然而他不敢,他怕对方会回答出一个极其伤感的答案。
  在韩家坐了一会儿,韩奶奶本想留他在这吃中午饭,但没过多久,楚酒酒就跑过来,叫他回去吃饭了,聂白借势起身,又跟韩爷爷韩奶奶寒暄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走出大门。
  中午吃玉米面窝头,菜码是江南小炒、酸菜豆角、回锅肉,以及拿猪油熬的白菜豆腐汤。
  非常简单的家常菜,加上非常可口的味道,聂白吃的时候一直在夸温秀薇手艺好,楚酒酒听了,与有荣焉,一连给聂白夹了好几筷子。
  吃过午饭,几个人就准备一起上山了,楚酒酒到了山上就开始撒欢的跑,温秀薇有时候跟不上她,只能让韩生义去追。他们几个在前面跑的飞快,小郄同志得到了聂白“随便玩”的指令,也加快脚步,跟着前面的人一起跑。后面慢悠悠走的人,就剩下楚绍跟聂白了。
  正好,聂白正有几句话要跟楚绍说。
  脚下的土地并不硬,上面铺了好多层落叶,落叶下面还有苔藓,有这层天然的地毯,聂白每走一步,都感觉软绵绵,像是要掉下去一样。他望着脚下的路,用比较低的声音说道:“你爸爸这次过不来,是实在没办法。要是知道你们这边发生了这种事,说什么他都要来看看你们,但你也知道,部队纪律严明,军人是不可以私自外出的,唯一一个外出机会,你爸爸留给了你爷爷,当时他不知道这边的事,你爷爷的情况又这么差,他只能先去看他。”
  楚绍也低着头,他嗯了一声,“我知道,我不怪他,他做的对,要是我的话,也会先去看爷爷。”
  看见楚绍这么通情达理,聂白心里就没什么压力了,他咧起嘴角,“放心,在你爸爸心里,你的分量最重,他每个月都给你寄钱,得了什么好东西,也是第一时间想着你。就是他的年纪啊,到了这种时候了,上有老,下有小,总有照顾不周全的地方。”
  楚绍抬起头,他看向聂白,“我真不怪他,只要他不去看我奶奶,他想看谁都行。”
  “嘿,”聂白佯怒,“你这小子,还挺记仇。”
  说完以后,他自己都笑出了声,“你以为你爸是耗子,天大的事都能撂爪就忘,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你爸爸比你更忘不了。”
  聂白把自己的话说完,心里轻快以后,他就不怎么说话了,转而兴致勃勃的看着周围的环境,而楚绍望了望前方已经变成几个小黑点的人们,然后,他跟聂白提起来,“聂叔叔,这边的人都以为酒酒是我亲妹妹,你跟他们说起来的时候,别说漏了嘴。”
  聂白诧异,“亲妹妹?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楚绍:“当时情况太艰苦了,如果我不说她是我亲妹妹,村里人根本不会让她住在这,而且,我俩有一段时间,一直都住在一个屋子里,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俩不是亲兄妹,肯定又要嚼舌根。”
  聂白恍悟,他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行,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昨天和今天,我跟别人说话的时候,也没提起酒酒的事,不会给你们说漏嘴的。”
  楚绍对他扯了扯嘴角,“谢谢你,聂叔叔,那等你回去以后,你也把这件事,告诉我爸爸一声,他还不知道呢。”
  一对上普通人普通事,聂白的脑子就跟不存在一样,连在心里过一遍都不需要,他直接答应了下来。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这俩人开始加快速度,想要赶上前面的大部队。
  山上的东西还是那些,在这住了快一年,楚酒酒到达过最高的地方,就是周小禾偷情的那个地方,平时她都在下面转悠,本来也是,下面的食物最多,越往上走,路越窄,两边的植物也会发生变化,要是冬天,倒是可以往最上面多走走,说不定能捡一些松果回来。
  照例是捡蘑菇,摘果子,如果碰上能吃的动物,就试着抓一抓。
  他们今天上山,纯粹是为了让聂白体验生活,今天不是上山的好日子,再加上这都是下午了,蘑菇并不多,倒是聂白运气不错,在林子里碰见一只跳来跳去的山兔,他想显摆一把,就过去捉,废了半天劲,才把兔子抓到手里。可是拎起来一看,聂白气的差点七窍生烟。
  这兔子还没一斤重,还是一只宝宝兔,看见这一幕,大家纷纷看向在场的两个女孩子,温秀薇怕兔子,不敢养,楚酒酒则是在农村待的时间长了,在她眼里,兔子不是宠物,而是食物。
  养大了有感情了,到时候还不能杀,多浪费。
  最后,聂白还是把这只兔子放了,临走时,他还对这只兔子说了几句话,大概意思是,希望它以后能长得特别肥,然后回来回馈今天放过它的这些人。
  兔子:人言否。
  ……
  下午四点钟,大家带着自己的收获下山,在山上的时候,楚酒酒就说过,这些蘑菇除了一部分现做,剩下的那部分全都送给聂白跟小郄同志。到了楚家,看见他们把香菇全都分出来的时候,聂白还有种甜蜜的苦恼,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把这么多的香菇都带回家,紧接着,他就看见温秀薇把整整一筐的香菇,全都剁碎了。
  聂白:“……”
  原来这就是现做的一部分。
  他有些失望,只好看向那些红红蓝蓝的奇形怪状的蘑菇们,而楚酒酒蹲在地上,拿早就削好的竹签,把这些蘑菇全都串了起来。
  聂白:“……”
  小骗子们,说好的让他带一部分走呢!
  得亏聂白没说话,不然他就要尴尬死了。过了一会儿,他才知道,地上的这些是做成蘑菇串,今晚烤着吃,而锅里的那些,是要做成香菇酱,让他们全都带走,酱里放的肉,是楚绍用他昨天带来的肉票买的,本来是送给这些孩子打牙祭,结果最后多半都是他下了肚。
  这连吃带拿的,聂白也不好意思了,为了打消他的顾虑,楚酒酒无所谓的说道:“这些不算什么啦,我们卖一次香菇酱,能赚二十多块呢!现在让我们自己养活自己,都不是问题!”
  聂白再一次瞪大双眼,他都数不清自己来到青竹村以后震惊了多少回。为什么,为什么四个孩子凑一起想办法过日子,结果这日子,过的比绝大多数大人都红红火火?
  聂白开始怀疑人生,一直从今天晚上,怀疑到了明天早上。直到跟楚立强打电话的时候,他还是觉得不能理解。
  拿着电话,他把冯如意的听筒都快喷湿了。
  “政委,你知道楚绍他们有多厉害么!他们哪是孩子啊,简直就是一群妖精,个不大,知道的事情还不少。而且这几个孩子开始卖自己做的香菇酱了,每次卖完能有二十多块的收入,天呐,二十多块,这可是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他们一天就做到了!”
  楚立强被他震得耳朵疼,他把听筒拿远一点,揉揉自己的耳朵,然后才再度对他说道:“小点声,多大的事,你至于这么激动么。”
  楚立强的语气挺严肃,但其实,他的嘴角已经翘起来了,哪个家长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孩子,他们只嫌别人夸的不够多、不够好。
  被楚立强这么一说,聂白冷静了一点,然后,他就想起了自己这次打电话的正事。
  说起这件事,聂白的语气也严肃下来,“政委,有个事我需要跟你汇报一下。”
  他把自己刚来那天遇见的情况说了,然后,他又说了一遍当地的情况,还有这里错综复杂的领导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