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比我大三岁[七零] 第10节
  这天晚上,张家没有一个人吃好饭,他们在这吃糠咽菜,小屋里的肉香却经久不散,张婆子连睡觉都在一叠声的骂孽障,张老头从不管家里的事,当初大闺女私奔,他也觉得丢脸,所以张婆子磋磨楚绍的事,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忽视了。
  闻着肉味,张老头叹了口气,要是不做那么绝就好了,那他现在一定已经吃到肉了。
  ……
  楚酒酒把肉拿回来以后,张家人几乎是轮番上阵,张婆子想把肉骂过来,牛爱玲想把肉抢过来,张老大想把肉劝过来,春夏秋冬四朵花则眼巴巴的瞅着她,想把肉馋过来。
  但不管他们用什么招数,楚酒酒都纹丝不动,把她逼急了,她就说要去请大队长过来,让他看看,张家是怎么对自己外孙女的。
  楚绍吃完了鸡肉,楚酒酒直接把鸡骨头扔到了破门外面,让它继续散发余热。
  楚绍:“……怎么了?”
  他就是再迟钝,也看得出来楚酒酒情绪不对,楚酒酒坐在稻草上,团了团自己,她问道:“爷爷,夏花他们住的房子,是不是原本属于你的?”
  楚绍听到是这事,心里就全明白了,他嗯了一声。
  楚酒酒急了,“那咱们把房子要回来啊,凭什么给他们,他们这是抢!”
  楚绍望着她,却没说话。
  楚酒酒被他看的心里一凉,她张了张嘴,又问:“爷爷,咱们还能把房子要回来吗?”
  楚绍抿着唇,他往楚酒酒身边靠近了一点,摸了摸楚酒酒的头,他回答道:“不能了。”
  “我妈妈死了,房子、东西、还有我自己,都不是我能处置的。”
  小孩子没有话语权,现在是这样,未来几十年,依旧是这样。
  这就是人们听到“孤儿”二字,满心都是同情的原因。
  再也没人庇护,只能任凭一切被贪婪的外人吞噬。
  楚酒酒眼睛模糊了,她眨了一下,泪水立刻掉下来,她哭的安静,却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让楚绍心疼。
  原来真正的心疼是这种感受,心脏钝痛,假如妈妈看得到他们两个现在的样子,应该也会很心疼吧。
  楚绍没什么表情的想着,主动把楚酒酒揽在怀里,手轻轻拍着楚酒酒的背,听着小女孩难过的啜泣,楚绍慢慢道:“没事,没事。”
  “我会想办法,也会保护你,乖。”
  “爷爷会保护酒酒的。”
  第13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酒酒哭累了,最后就这么在楚绍怀里睡了过去,楚绍把她放下,她闭着眼睛,还在无意识的抽噎,看起来可怜极了。
  她其实没有那么伤心,毕竟是小孩子,情绪简单,过于复杂的感情,她根本看不懂,也接收不了。
  她之所以哭的这么真情实感,完全是被气的。
  气张家人的可恶,也气自己的弱小。受了欺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毫无还手之力。
  楚绍把她哄睡着,自己又睁着眼,坐了大半夜,直到月上中天,才带着满腹的思绪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楚绍又走了,如果不出意外,今天就是莲子采摘的最后一天,男人负责采莲蓬,女人则负责剥皮,把洁白的莲子都剥出来,剥好以后,这些莲子都要上交,送到县城去。
  而忙碌了很久的农民,最后获得的是工分,等到年底,这些工分又会变成一粒粒的粮食。
  村民们也不是一粒莲子都吃不到,采摘结束以后,荷塘里还有很多漏网之鱼,有的是没发育好,有的是还太小,过几天才会长大,这些生产队已经放弃、不要了,男女老少们就都可以过来摘。
  炎炎夏日,吃几粒带着荷叶清香的莲子,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楚绍在忙的时候,楚酒酒也没闲着,她终于开始融入这淳朴的乡村生活,学着和三婶一起上山挖野菜、采蘑菇了。
  三婶家里有两个孩子,都是男娃,她想要个女儿,可惜女儿一直不来,三婶看见楚酒酒的第一眼,就打心眼里喜欢她,后来又看她过的这么可怜,就主动提出,带她上山采蘑菇。
  青竹村背靠的这座大山,向阳这面树木多,向阴那面竹子多,因为生态环境好,苔藓和蘑菇几乎就没断过,楚酒酒来的前一天,青竹村下了大雨,之后连续好几个大晴天,蘑菇都不长了。恰好,今天凌晨又下了一场绵绵细雨,于是,三婶跟她约好,吃过午饭就上山。
  三婶的本意是想请她吃一顿午饭,但是楚酒酒现在已经能意识到,粮食在这里是多么重要的东西,村里最富有的家庭,也没法顿顿吃细粮,照样粗一顿细一顿,精打细算的吃。
  于是,楚酒酒很贴心的等到午饭时间过去,才来到了三婶家。
  三婶心疼的看着她,“婶又不缺这顿吃的,瞧你瘦的,再饿几顿,都要脱相了。”
  楚酒酒笑:“没事,三婶,我吃过了。”
  三婶不信她说的话,坚定的认为她是在逞能。
  楚酒酒:……
  她真的吃过了,生义哥昨晚没睡,在稻田里抓了一晚上的黄鳝,今天送了她两条,就着果子,还有早上剩的半个窝头,她都吃撑了呢。
  吐了吐舌头,楚酒酒不再解释,跟三婶出门的时候,一个老太太恰好走进来。就是楚酒酒刚来这里时,遇到的八卦老太太。
  那时楚酒酒还不知道她说的就是楚绍家,也不知道这老太太是三婶的婆婆,人称王婆子。
  老太太虽然八卦,却没什么坏心眼,看见楚酒酒,脸上笑眯眯的,也不阻止儿媳妇和她亲近。
  跟王婆子道了别,三婶一边领着她,一边给她讲这村里复杂的人际关系。
  青竹村历史悠久,地理位置很好,千百年来人气一直没断过。村子原本是依河而建,是后来人渐渐变多,才延伸到了山脚下。而除了青竹村,附近的几个村子都是这样,养活这一大片山村的河原本叫金石河,前几年领导觉得这条河的名字资本主义奢靡气息太重,于是,大手一挥,给它改成了青石河。
  青竹村的位置就在青石河上游,直接占据了水质最好的一块地方。
  而青竹村内部,原本只有姓陈的一个家族,后面慢慢的,外姓人搬了进来,直到现在,陈姓还是占据全村人口的一半,其余的,不管姓王的、还是姓张的,全都是外姓人。
  也因此,陈家在青竹村地位最高,大队长,就是陈家的一员。
  说起陈家,三婶滔滔不绝,毕竟陈家人太多了,挨个介绍起来,能说上一整天。
  楚酒酒听前面那些,还勉强跟得上,等听到这些无比相似的陈家名字,她直接蒙圈了。
  什么陈大明、陈大壮,陈远峰、陈远雪,她只认真听了两个,然后就放弃了。
  算了,就这么听吧,乱没关系,等回去以后,她在记忆里多捋几遍,慢慢就捋清楚了。
  ……
  到了山上,三婶教她怎么辨别能吃的蘑菇,和不能吃的蘑菇。原则就两条,不认识的坚决不吃,认识的煮熟再吃。
  楚酒酒以前在书上看的是,颜色鲜艳的蘑菇全部有毒,不可以吃,那些长得特别丑、平平无奇的才可以吃。
  而三婶颠覆了这一印象。
  掰开会一瞬间变成蓝绿地狱限定色的蘑菇可以吃,平平无奇、几乎就是浅色香菇长相的蘑菇,却不可以吃。
  楚酒酒总算意识到了一件事,蘑菇这种东西,长得随心所欲,毫无规律,千万不能用其他蘑菇的特点来套用另一种蘑菇,不然就会付出血的代价。
  ……
  楚酒酒学的相当认真,三婶慢慢发现,她的记性是真好,不管什么蘑菇,只教一遍,她就记住了,以后也不会认错。
  两人在潮湿的树根下、厚厚的落叶里翻来翻去,最后收获了满满一篮的新鲜蘑菇,楚酒酒把自己摘的全都放进了三婶的篮子里,然后软软的对三婶说:“三婶,谢谢你教我,我把这些蘑菇都送你,也送给王奶奶,那天外婆不承认张富来打我的时候,就是王奶奶帮我作证的,我一直想谢谢她,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三婶感动的稀里哗啦,这是一个多么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啊!
  自家婆婆的德行她还不清楚吗,她肯定就是单纯的看热闹,看高兴了才吼一嗓子,也就酒酒这个傻孩子,能把这件事当成恩德,记到现在。
  三婶眼泛泪花:“酒酒的心意三婶知道了,蘑菇你拿走,都拿走,三婶家多得是呢,王奶奶都吃腻了!”
  她说的豪气万丈,完全忘了昨天晚上王婆子是怎么跟她念叨,都好长时间没喝蘑菇汤了。
  楚酒酒搓了搓自己的衣角,半晌,她为难的抬起头:“可是……可是我没有锅,拿回去没法做呀。”
  于是,这一晚,楚绍和楚酒酒被邀请到了王家做客,喝蘑菇汤。
  ……
  蘑菇做好了,能做出肉味,还能做出海鲜味,楚酒酒喝美了,连楚绍拿回来的莲蓬都吃不下了,临睡前,她还在想着,明天一定要再去采蘑菇。
  楚酒酒说干就干,第二天,她拽着三朵比她脸都大的莲蓬,蹦蹦跳跳的去找韩生义。牛爱玲看她跑出院子的时候,手里拿了那么多莲蓬,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她伸手:“带莲蓬去哪?给我,别想一个人独吞。”
  对此,楚酒酒的回应是一个白眼。
  牛爱玲生气,刚想骂她,她就已经跑远了,望着楚酒酒欢快的背影,牛爱玲跺跺脚,咬牙切齿的回了屋。
  赵石榴靠在堂屋的门上,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张婆子让她来家里做早饭,因为新家离这边远,她现在每天不得不早起半个钟头,到了这边,她做到一半的时候,公婆和老大一家子就开始吃,等她都收拾好了,再回来,桌上的菜已经没了,就连给她剩的窝头,也是最小的。
  这还不算完,等她吃完自己的小窝头,还得去刷碗刷锅,大嫂牛爱玲懒得要命,根本不会帮她。
  老大一家最受宠,赵石榴心里有气,却也无可奈何,没办法,现在是婆婆当家,她要是和大嫂闹起来,婆婆就敢下手抽她。
  好在他们已经搬出去了,张凤娟那房子虽说破点,但地基打得好,房子结实着呢,而且朝向也好,冬暖夏凉。院子还大,种点菜、养个鸡,都不是问题。
  最重要的,它离张家远啊,不用睁眼闭眼都听见张婆子的骂声,可真是太美好了。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要把这房子紧紧的攥在手里,谁都别想打她家房子的主意。
  看着牛爱玲气呼呼向自己走来的身影,赵石榴笑了笑,拦住牛爱玲进屋的动作。
  牛爱玲看着被她抓住的胳膊,语气不怎么好,“干啥?”
  赵石榴拉过地上的竹板凳,让牛爱玲坐下,“大嫂,你听说没有,下游的百泉村,有人发大财了。”
  第14章
  牛爱玲在气头上,本来不想跟她说话,一听发财二字,她的脚就动不了了。
  疑惑的看着赵石榴,她问:“发财?怎么发的财?”
  赵石榴拉着她坐下,摆出唠嗑的架势,她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就是在普通的聊天,“害,这年月,大家都穷,走一般的路子,能赚几个钱啊。我听说,那人是把自己家闺女卖了,卖给别人家当童养媳,赚了足足一百五十块呢!”
  “啥?!”牛爱玲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去。
  她张着手,比出一个五来,“能卖这么多钱,一百五?”
  赵石榴笑了一声,“他家闺女漂亮啊,长得不好看的,也卖不出这个价去,你看我家春花、夏花,白送给别人都不要。”
  牛爱玲扭头看了一眼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春花,其实春花长得还不错,算是清秀,但被赵石榴这么一说,她就以为外面真的看不上这种长相的,连这种都看不上,那什么样的才能卖一百五?
  几乎是转瞬,牛爱玲就想起了楚酒酒那张洋娃娃般的脸蛋。
  她正出神,赵石榴拍了拍自己的上衣,同时漫不经心的说道:“这都是我娘家嫂子说的,听说啊,那家是嫌闺女吃得多,家里养不起了,干脆卖了,给其他儿女添粮食,一百五呢,家里要是有儿子,这下聘礼都有着落了。我是不舍得,孩子吃再多,那都是亲生的呀,卖了换钱,多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