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2 血色之中的情感
  卡莉醒过来时早已不见诺伊斯的身影,她醒来后也不着急,因为这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安静的地下室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寂静得彷彿诺伊斯从来都没来过。
  她动了动手臂,发现自己已经可以行动了,而不会感到疼痛,这是诺伊斯的功劳,但她却没有好好感谢他的机会。
  卡莉垂下眼眸,想到诺伊斯头也不回的离去身影,心里就感到一阵难过,然而,她还没沉浸在忧伤里多久,就听见了楼顶上方传来兴致缺缺的声音。
  「咦?你居然已经恢復了呀,真是可惜呢。」
  听到那懒懒散散、不以为然的声音,卡莉猛地抬起头,便看见站在楼梯口上方的希蕾。
  「我还以为人类要恢復更久呢,把你推下去居然没摔伤,真是太可惜了,难得有活体人类可以好好研究,而不只是食物。」
  希蕾摸着扶手,沿着阶梯一步步走下来,高跟鞋踩在大理石的石阶上传来非常清脆的叩叩声。
  看见希蕾那略带笑意的脸庞,让卡莉心中警铃大响,有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
  「我也替你感到难过,因为诺洛华迟迟不肯过来救你呢。」希蕾凑近了她,近距离的端详起她的表情,「所以啊~父亲大人等得有点不高兴,说要我把你身上的一部分东西弄下来,看是要割下你的手指,还是拔掉你的指甲,总之要寄给诺洛华催他回家,呵呵。」
  这吸血鬼真的有病!
  卡莉用力地瞪大眼睛,把眼睛瞪得不能再大,露出自己最狰狞的表情紧盯希蕾,眼里的愤怒简直就快烧起一把火。
  她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但就是有一把火在燃烧,觉得每一样生命都很珍贵,轻易地去褻瀆玩弄,是很不礼貌的一件事,但她往另一方面想,却又发现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的,生命不是自己说了算数,还是有太多的外在威胁。
  就如同人类剥夺大自然,杀了无数的动物饱足果腹一样,但眼前的这名女吸血鬼,仅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连吃饭都称不上。
  就算明白弱肉强食这个道理,卡莉还是为此感到愤怒,为无法挣脱比她拥有更强大力量的存在而感到气愤,同时也感到了身为人类的无力感。
  学长就是待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吧?
  从小看到现在,看这些吸血鬼轻蔑着生命,当作找乐子一样的恶趣味。
  难怪他会吼希蕾,叫她滚。
  深呼吸了口气,卡莉暗自握紧了拳头,下定决心一定要逃出希蕾的魔掌,因为她还想要回到学长身边,亲自告诉他她还没有这么脆弱。
  闭了下眼睛,她再次张开,眼神中毫无畏惧,仅有的是强大的求生意志。
  就算面对的是希蕾,面对力气比她大好几倍的吸血鬼,她都还是必须要逃出去!不只是为了跟学长证明,也是为了她的家人,所以她绝对不能断送在这边!
  卡莉脑袋开始盘算起逃跑路线,但却发现几乎无路可逃,面对不断接近她的希蕾,她只能节节后退,然而希蕾却一点也不着急地,慢悠悠地跟上她退后的脚步。
  她退一步,希蕾就往前一步,不疾不徐地等待着她往后退,然后才前进,然而这样的方式比起直接衝到卡莉面前攻击她,反而带给她更加庞大的压力。
  希蕾的前进,彷彿在示意着她已经没有逃走的馀地了,所有道路都被封死,希蕾要她慢慢体会这个事实。
  恐惧感夹杂着压迫感直扑卡莉,她不禁觉得双腿有些发软,往后退一步彷彿就离深渊悬崖更近了一步。
  她还能走的道路正在倒数,而且所剩不多了,只剩下几步,她的背就快要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呵呵,没路了,小小人类该怎么办呢?」
  卡莉咬紧了牙关,除了和希蕾保持一定的距离,她的脑袋拚命运作,拚了命地想要找到任何一丝逃跑的机会。
  然而彷彿在正式宣告她已无退路,她发现自己的背部抵住了冰冷而坚硬触感──是地下室的墙壁。
  ──完蛋了。
  背部才刚抵上墙面不到一秒,卡莉就看见希蕾嘴角咧开笑容,顶着狰狞的笑容朝她衝了上来。
  「……呃!」
  那仅仅只是发生在一瞬间的变化。
  卡莉回过神来时,就见希蕾又长又锐利的指甲紧紧掐着自己的脸,又尖又长的指甲深深刺入她的肌肤,用力地卡进她的皮肉之下。
  希蕾凑近卡莉,眼睛流露出令人恐惧的愉悦神情。
  「把你的脸毁了怎么样呢?诺洛华一定很不捨吧,呵呵。」
  卡莉用力地推开希蕾的手,但那双手彷彿沉重的千斤大石,怎样样都扳不开,仍然紧紧地用指甲抓着她的脸。
  「唉呀唉呀,我不会杀了你的呦,不用害怕哦。」
  希蕾脸上虽然维持着笑容,但是却狰狞得可怕,眼神中散发出的狂暴情绪让卡莉望之却步,令她极度想要挣脱这魔爪,她已经不在意脸上火辣的疼痛感,她现在只感觉到头皮发麻,全身都因为恐惧而忍不住颤抖。
  「就说了不用怕我呀~」
  希蕾的指甲更加用力,刺入了皮肤的深层,触动了卡莉的痛觉神经而让她痛得眼泪直接就流出来,她甚至感觉得到指甲卡在皮肤里缓缓移动的恐怖触感,背脊窜来一股恶寒直达全身,力气彷彿都被抽光,她害怕得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交给我吧,我来你这个小小人类画上漂亮的图案,绝对会很漂亮的呦。」
  语毕,希蕾猛地拔出指甲,然后在卡莉的脸上用力刻下刮痕,毫不手软地胡乱刮画着她的脸,自脸上冒出的血珠就如同下雨一般点点滴落,滴在地上染红了地面。
  卡莉失声惨叫,身体下意识地反抗,可是这样微弱的抵抗简直就像小孩子的闹剧,完全起不了作用,她只能被迫地感觉脸上被划下一道火辣的伤口,下一秒指甲又在伤处更加深入地划了一道伤口,不断地摧残她的皮肤,刺激她的痛觉达到颠峰。
  简直就像受到酷刑对待,卡莉痛苦得差点就想要一头去撞墙,让自己昏倒而解脱,但她却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她被对方抓得死紧,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
  与粗鲁的动作相反,希蕾勾起优雅的笑容,好像在完成一件美术作品一样,享受喷溅在空中的温热鲜血而一脸满足,甚至伸出了舌头舔了下飞溅到她脸上的鲜血。
  「你的血还真甜呢,可以算是父亲大人常喝的优质货了,但很可惜还不够高档呦。」
  「放开我……!」卡莉的声音夹带着哭腔,痛哭到已经脸上糊成一团,从眼睛看出去的视线都染上一片血红,分不清楚是眼泪还是血跡。
  「啊,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可能也不错呢?」
  卡莉错愕地看着希蕾,脑袋空白成一片,吓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尖锐的指甲从脸上的肌肤拔开,带起一滴滴的血珠飞散在空中,指甲这时转了个方向,缓缓地靠近她的眼睛。
  无法反抗的卡莉只能惊恐地看着指甲即将落下,她咬紧牙紧闭双眼,双手都被紧紧压制住,完全没有能力反抗。
  没有任何的机会可以逃脱。
  就到这边了吗?她的眼睛就要被挖出来了吗?
  她感觉到尖锐的指甲碰上了她的眼皮,指甲上还沾着她脸上的鲜血,温热的血液接触凉冷的空气而冷却,冰冷的触感滴在了她的眼皮上,令她一阵反胃,感到一股很噁心的恐惧感。
  「呵呵。」
  希蕾那轻轻的笑声如同铃鐺,但却带给了卡莉莫大的畏惧。
  眼球被外力挖出来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她全身都在颤抖,顾不上任何尊严跟面子,她现在本能地感到恐惧、感到害怕、感到想吐。
  希蕾笑了笑,貌似对于这样的卡莉感到很开心,尖锐的指甲在她的眼皮上轻轻滑动,不时就戳几下,戳出好几个血洞。
  希蕾每戳一下,她心中的警铃就大响,全身肾上腺素狂飆,误以为她的手指就要用力地插入她的眼眶内,她害怕得直打颤,这样的反应却让希蕾更开心了。
  「我会慢慢地、缓缓地、很痛很痛地,把你的眼睛一颗颗挖出来呦,请你放心。」
  「放过我吧……」
  恐惧到了极点,卡莉已经放弃了尊严,忍不住哭着求饶。
  血珠滑过脸颊;滑过鼻尖;滑过她的嘴唇,卡莉闻到了甜腻而令人反胃的血腥味,嘴边嚐到了那很咸又带着腥甜味的鲜红液体。
  不只是肉体上的折磨,就连精神上都像是被摧残。
  「饶过我吧……」
  脸上温热的液体滑过脸颊,她已经分不清那是血液还是眼泪了。
  「呵呵呵……!」
  希蕾的笑声拔高了一个音阶,因为狂喜而有些颤抖的笑声传入卡莉耳朵,她也查觉到差不多是时候了。
  她的视线就要再也看不见,永远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尖锐的指甲先是刺破了眼皮那薄薄的肌肤,像是刀子一般锐利,割开了卡莉的眼皮。
  「呜……!」
  一切都完蛋了。
  一切都没办法挽回了。
  卡莉彻底崩溃。
  她再也,看不见学长了吗?
  卡莉正缓缓地放开手,放开那手中紧抓的最后一线希望,但在放开的那刻,她却犹豫了。
  希望彷彿就快要坠落进那深不可见底的悬崖,那闪耀又温暖的阳光正要坠入黑暗,被漆黑的色彩吞噬殆尽,明明这就是她想要的,她放弃了、她绝望了。
  但为什么她这么不甘心呢?
  答案很简单,她还想回家看看家人,也还想再看到学长的那张臭脸,还不想就此在这被强迫画下句点。
  卡莉紧紧握着拳头,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想放弃。
  不知道哪里来的求生意志,她忽然有了勇气,身体不再颤抖。
  「咦?怎么突然就不害怕了?」希蕾的声音充满了困惑,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秒。
  ──就是现在!
  卡莉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伸手往希蕾的眼睛戳了下去,下一秒她就听见那宛如指甲刮伤玻璃一般尖锐的惨叫声。
  她成功反击了,但也不代表她就没事了。
  希蕾摀着双眼,奋力地将卡莉踢到一旁去,被那怪力一踢她整个人直接撞上地下室的墙壁,全身震得感觉好像骨头要断了一样。
  「你居然敢,居然敢……!」
  卡莉倒在地上无法动弹,只能看着希蕾一边摀着眼睛,一边发狂似了的往她这里靠近,锐利的指甲挥舞在空中,差那么一点就要挥到她的脸上。
  「……看到你了!」
  希蕾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一隻手掐住了她的颈子,慢慢地缩紧──
  然而卡莉的心情却出乎预料的平静,如同没有任何波澜的寂静湖面,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住手!」
  寂静的空间当中传来了一声打破平衡的呼喊。
  在剎那间,寧静的湖泊被打碎,像是玻璃破裂一般碎裂成一块一块,飞散在空中而闪耀着光芒。
  在恍惚中,卡莉似乎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声音,那充满魄力的声音,是她朝思暮想的声音,是她耳朵绝对不会漏听的。
  「给我住手!」
  那恍如幻听一般的声音让卡莉觉得极不真实。
  她害怕地睁开眼睛,就看见希蕾才刚露出笑容,下一秒就被一拳打晕,来者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女吸血鬼而手下留情,等到希蕾晕倒,就把她随意地挥到一旁。
  晕倒的希蕾就像脱线的人偶,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直接就撞上墙壁,然后身躯才随着地心引力而坠落地面。
  但是现在的卡莉已经无暇去顾及昏倒的希蕾,她只能愣愣地看着学长往自己走过来。
  「……学长?」
  脸上的伤口火辣得疼痛,彷彿深可见骨的伤痕不断汩汩流出鲜红色的血液,温热的鲜血滑落她的脸颊,但卡莉此时的震惊压过了她对痛觉的敏感度。
  虽然每天都想念着学长,但是当学长真正站在她面前,她反而觉得极不真实,好像这是一场她因为幻想过度而衍生出的虚幻梦境。
  好像只要一个不小心,眼前的身影就会如同摔碎的镜子破碎,割伤她的心口。
  学长笔直地走到卡莉面前,不需要任何言语交谈,就把她拉向自己,轻柔地捧起她的脸。
  冰凉的手指在卡莉脸上移动,像是珍视宝物一般地轻轻触碰着她,手指就像是轻飘飘的羽毛,令她不禁放松起身体。
  好熟悉的感觉,是真的学长在触碰她,而不是虚假的幻影。
  学长的嘴唇如预期般覆了上麻痛的伤口,原本脸上火辣的痛楚渐渐稍缓,转而变得冰凉舒服,卡莉情不自禁地呼了口气。
  冰凉而湿润的舌尖轻轻舔舐着,滑过她的脸颊、眼皮,最后到了她的耳边。
  那句如同风声一般轻盈消散的声音,但是卡莉却很清楚地听到了。
  他在她耳边说了对不起。
  学长稍微退开拉开距离,红色的眼眸倒映出卡莉的身影,但是那红眸却不像以往充满自信而骄傲,闪烁的眼神彷彿无声地在诉说着他的动摇。
  卡莉勉强自己勾起笑容,用乾哑的声音说:「我没事的,你看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她还没说完话,就看到学长伸出修长的手指按住了她裂开的嘴唇,当学长退开时,指尖上便残留一道鲜艳的红色痕跡,在学长的手指上显得十分突兀。
  就连空气,彷彿都染上那血色的铁锈味。
  学长将指尖放在唇边,慢慢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明明现在不是脸红心跳的时候,但卡莉却觉得他的动作充满了色气。
  「……学长?」
  下一秒,她就感觉到学长的气息温柔地包围住自己。
  她还来不及惊呼,学长的嘴唇就覆了上来,紧紧地贴着她,那冰凉的唇瓣轻轻地吸吮住了她,自唇上传来一阵酥麻、彷彿触电般的感觉,直达她的心窝。
  卡莉意识到不对想要推开学长,可是虚弱的双手如同棉花一般,瞬间就被对方掐住而动弹不得。
  她忍不住抓紧了学长的手臂,感觉到学长的舌尖温柔地在她唇上游移,如同羽毛一般轻盈地拂过她。
  就像以前一样,只是这次落在的地方不是她的肩头,而是嘴唇。
  「嗯……」
  唇上刺麻的痛觉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内心深处所燃烧起来的炽热感,彷彿要将理智线燃烧殆尽一般的热度袭捲卡莉全身。
  「学长……够了……」
  凭着仅存的理智,卡莉整个人轻飘飘的,她稍微往后退了一点才有空隙能说话,但嘴唇仍紧贴着学长,说话不时会轻擦到学长的嘴唇。
  然而当她一抬起头,却看见那双红色眼眸,如同染上她血的顏色而变得艳红。
  那妖艳的红色眼眸让卡莉感到不安,她有点恐惧,但却也充满了好奇,想要在那漂亮的红色宝石里一探究竟。
  卡莉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唇上还残留着学长的触感,她不禁逃避般地别开了视线。
  「我知道学长只是要疗伤,没有其他意思……」她吸了口气,心脏跳得简直就快要坏掉,「我不会误会的……」
  说着与心意背道而驰的谎言,卡莉胸口紧紧揪在一起,就如同打紧了的死结一般紧绷。
  紧抓着她手臂的手放开了,明明这就是她想要的,但是在学长放开的那一剎那,心却狠狠地揪了一下。
  身体果然很不坦率。
  「我、我们先出去吧?」卡莉慌张地想要转移话题,心中慌乱得只想逃跑,忽然间没了勇气直视学长。
  满脑子只剩下逃避。
  躲起来一个人冷静一下。
  但是她现在仍然很慌张、很期待、很紧张。
  卡莉紧张得脑袋简直要变成一片空白,语无伦次地说着话,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
  「那个,谢谢学长来救我,我、我很──唔!」
  她的话再次被打断了。
  被一个吻。
  学长柔软的冰凉唇瓣再次覆上,唇上那冰凉的触感让卡莉再次呆愣。
  只停留了不到一秒,学长便退开了,但是这个举动彷彿点燃了火苗,心中庞大的空虚感促使卡莉情不自禁抓住了学长的衣襬。
  学长趁势靠近她,然后低下头,再一次地吻住了卡莉的唇瓣。
  「嗯……」
  学长的唇瓣含着她,依然轻柔地触碰着她,但她却觉得全身都发热起来,彷彿在挑逗她一般,慢慢地、慢慢地等待她上鉤。
  卡莉被这诱惑的动作弄得心痒难耐,她顺从起心中的慾望,抱住了近在眼前的学长,用着拙劣的技巧回吻着。
  学长捧住卡莉的脸颊,将心急不已的她更拉向自己,让打乱步调的她染上自己的节奏,缓缓地、如同加温一般地加深了这个吻。
  由初始的温柔逐渐转变为肆无忌惮,卡莉也感觉到了学长的心急,这时候她才明白,原来心中拥有这种温暖情愫的人,不只有她一个。
  舌尖与舌尖共舞出优美而迷人的舞蹈,这一曲,诉说着双方都极度渴望彼此的炽热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