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功不唐捐,玉汝于成
  令青云吃饱了,从一旁的纸盒中抽出几张纸,粗鲁又仔细地将手指擦干净,纸团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
  周兮野瞥了一眼令青云,手上和嘴上的动作没停。
  他摆摆手,“你接着吃,我喝口茶”,说着倒了一杯茶,牛饮。
  越是这种局面,越要淡定,上位者的压迫感无处不在,面对强者最重要的是不卑不亢。否则他会觉得你没有资格和能力与他同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周兮野专心吃完包子,拿着纸细致地擦着手,对面的人似乎也不急,喝完一杯茶,静静地坐着。
  “恭喜令委员”,周兮野看到他杯子里的茶空了,拿起茶壶,不动声色地给他倒了一杯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令青云观察着周兮野的一举一动,推到他面前的茶杯,他轻轻一瞥,“你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周兮野放下茶壶,看着那张与令行止有几分相似的脸,诚恳地摇头,这个时候再耍小聪明就有点不太合时宜。
  令青云露出一抹阴晴不定的笑容,手指在桌面上一弹,“他们把市长的位置交给裴知予,你有什么想法?”
  她怎么都想不到,令青云会问这话,上一次两人见面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毕竟当时是她举报了令行止,间接让孔家老太太去世。九曲回肠,弯弯绕绕,下一秒,周兮野突然意识到,这将会是一次很关键的谈话。
  “裴知予能去杭州市当市长,是我没有意料到的,作为他的妻子,我很失望,因为他没有告诉我。可从大局出发,作为他们中的一员,他们选择裴知予去做市长,是最明智的选择,我无话可说”,周兮野迎上令青云的眼眸。
  听到周兮野的回答,令青云了然一笑,“我更想知道,你作为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比他更合适”,周兮野微微一笑,“因为,我从不输。”
  不是因为一直赢,而是从不输。
  这话,宛若千万利箭在周兮野身后腾空而起,停滞空中,蓄势待发。
  令青云微微低头,忽略周兮野的来势汹汹,四两拨千斤一般,拿起面前的茶,缓缓喝了一口,“叶利峰如此对你,你就不怨恨他?我给你机会,愿意和我合作吗?”
  周兮野不说话看着令青云,她的态度很明确。
  令青云哈哈一笑,扫清了空气里的尴尬,“功不唐捐,玉汝于成”,他放下手里的茶杯,微微叹口气,“liang会结束的时候,昆明市市委书记因为贪污腐败被规,事发突然,这个棘手的位置空了出来,叶利峰提名让你去。”
  他顿了顿过,看着周兮野,“没人看好你,简历不够漂亮,我想他说出你的名字的时候,早就料到了这个局面”,令青云十指交叉,厚重沉稳,“但是我觉得你行,所以在我和叶总////理的力荐下,昆明市//市委书记的位置,你拿到了。”
  周兮野的背一挺,脸上虽然什么表情,可令青云还是捕捉到了那几秒的微妙肢体语言。他的一两句话,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令青云爱极了这种掌控的感觉。
  “您是说调令?”
  令青云点点头,抬手,没一会儿,有人走进来,递给他牛皮纸文件,令青云把文件放在包子盘边。
  “下来了,但是还没对外宣布。”
  周兮野看着文件,一动不动,过了几秒,她才发问,“为什么昆明市市委书记会在这个时候突然下台?”
  “他碍事”,令青云的语气平淡,“得给你腾位置。”
  周兮野看着他,权利在她面前展露出了全部容貌,辉煌而动人。
  “这倒不是多难的一件事,昆明本就是地头蛇压强龙的地方。去那二,一般只有两种结果:配合他们为自己好过,熬过那几年;或者被架空,上无门路,下无对策。总之,一抓一个准。”
  “您是怎么知道,我会选择昆明?”周兮野问出了这话,她被关的时间不长,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令青云就已经了然她的心意?叶利峰也不会和他说这些,她没和令行止说过。
  既然这样,那必然是令青云自己的意思。
  令青云笑笑不说话,环视四周,转移话题,“这里住得还习惯吗?你应该能看到不少熟人。”
  “一开始担心自己犯了什么错,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明白了,您是在考验我。”
  令青云笑了笑,手指在文件上点了点,“军//委的人说,你去昆明出差,是时候准备一下上任的事了”,令青云站起身,往外走。
  周兮野也站起身,她张了张嘴,看着令青云消失的背影,只是摇了摇头。
  在她走之前,包仁把那本书给了她,警卫翻阅书里的内容,确定安全无虞后才放到周兮野手里。
  本以为包仁会在离开前再和周兮野说两句话,可他只是摆摆手。
  一路的风景苍凉,大地似乎还未从凛冬中苏醒。不知走了多久,周兮野睁开眼,看到了京牌,柳树都绿了,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
  北京,她又回来了。
  车子停到她家门口,周兮野下了车,警卫把她的私人物品放到她手里,车子离开的时候引擎声轰鸣。
  恍恍惚惚,如同一段梦境,遇到了传奇的人,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回到自己的家里,周兮野小心翼翼地从牛皮纸袋中抽出调令,红头文件,她的名字赫然在目,一旁是红底的印章。她看了几遍,指尖轻轻碰了碰纸张上自己的名字,她轻轻叹出一口气,把文件放到一旁。
  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点燃,尼古丁刺激她的神经,闭着眼,躺倒在沙发上。
  「事后」一支烟,很爽。
  权力的味道是什么,周兮野狠狠吸了一口烟,她睁开眼,头枕着胳膊,细细看着烟头,燃烧过的烟如同一座寂寥的枯井,手指轻轻一碰,烟灰散落。
  没什么东西是能被紧紧抓牢在手里的。
  烟灭,周兮野翻身,缓缓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响起来,周兮野坐起身,看到茶几边上的文件,她收好后才起身开门。裴知予在门外,他看到了她,下颌一仰,勾起嘴角。
  两人进入到屋内,没走进步,裴知予从后抱住了她。
  “去昆明,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他头埋在周兮野的颈部,深吸一口气,“工作还顺利吗?”
  周兮野轻轻拍了拍裴知予的手臂,“坐下来说。”
  裴知予听到这话点点头,在她头顶处落下一个吻,然后搂着她的肩膀走到沙发边,两人坐下,裴知轻轻地抱着她,“婚礼的事情你想怎么办?”
  周兮野平静地看着他,“你想怎么办?”
  裴知予握着她的手,“在北京办,去杭州前办好?不用太隆重,这段时间我看了餐厅,还有婚戒,婚纱礼服,就等你回来决定。”
  “你决定就好”,周兮野毫无意义,本来两人婚前说好了,不用举办婚礼,也不想太铺张浪费。可是裴知予这个念头没断过,一直在周兮野耳边有意无意地提起来,听多了,周兮野觉得烦,可这就是裴知予的计谋。
  两人说着话,裴知予无意间看到了烟灰缸里的烟头,皱了皱眉头,“怎么又抽烟?有心事?”
  周兮野摇摇头,“还有其他的事情要我配合吗?”
  裴知予垂眸,过了两叁秒后才说,“我把我结婚的事告诉大学同学了,他们说这周五一起聚一下。”
  周兮野的手一顿,“你在群里说的?”
  “对,你是多久没看手机了?对了,商鹤鸣你还记得吗?这段时间,他正巧也在北京,liang会的时候也去了。”
  周兮野放下杯子,“他怎么回来了?”
  “他父亲那件事有结果了,定性后,也没有牵连到商鹤鸣,人脉都还在。现在他在上海, 凯利公司担任CFO,不过没用本名。”
  周兮野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水杯,“他也会去聚会吗?”
  裴知予觉得周兮野的脸色不太好,安慰她,“商鹤鸣确实口碑不太好,但是他人不错,你不用太担心。”
  周兮野“嗯”了一声,没再继续,“你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
  裴知予点点头,周兮野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开机,很多信息和电话全部涌出。周兮野看到了很多人的未接来电。
  唯有一条信息,来自令行止的,“恭喜,周书记。”
  看到这条信息,周兮野不由的得哼笑一声。这笑落入了一旁裴知予的眼眸中,他拿起周兮野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走吗?想吃什么?”
  周兮野收好手机,“很久没有吃火锅了,走吗?”
  裴知予站起身,“好,我陪你吃。”
  夜色寂静,周兮野在享受完一番酣畅淋漓的性爱后,疲惫的睡着了。裴知予侧躺在她的身边,摸着她的脸颊,手指绕着她的发。等周兮野的呼吸平稳下来,他翻了一个身,闭着眼,困意袭来。
  可是,突然,周兮野那抹笑意在脑海中闪过。怎么说呢?那种笑裴知予不常在她脸上见到,很刺眼。
  裴知予睁开眼,眼眸在夜色中明亮。是什么消息让她有这样的笑容呢?
  他侧头看向周兮野,她有微弱的鼾声,确实是累了。轻轻撩开被子,光脚走下床,他拿到周兮野的手机,开机后,走到床边,拿起她的手指,指纹解锁。
  小区里开过的车,灯光一闪而过,裴知予抬头看了看窗帘。
  灯光消失后,漆黑的室内,青亮色的光照射在裴知予的脸上,棱角分明,阴暗走向也分明。
  手指快速在周兮野的手机上滑动,天花板上倒映出他的影子,侧脸的线条也投射在墙边。
  他身后,周兮野安然入睡。
  过了许久,裴知予按灭手机。
  突然一黑,他什么都看不到,过了几秒,回神后,他关机,又将手机放回原位。
  冷风吹过,黑色升起车窗。
  流浪猫的身影一闪而过。
  商鹤鸣从车上走下来,冰冷让他清醒。他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血色的野性,狂野霸道,颀长的身型,饱满的肌肉,似乎要从衣服内跳出来。他靠在车边,点燃了一支烟,扔开火机,仰头,数了数楼层,目光锁定。
  他的目光比火焰还要眩目。
  “如果你的新郎不是我,怎么办?”
  女人趴在床上笑,带着性的余韵,“抢婚。”
  他的狂野依旧在她身体里中,商鹤鸣在她脸颊轻酌,“好像当着他的面,操死你。”
  冲撞如同惊涛骇浪。
  女人的呻吟声渐渐远去。
  商鹤鸣掐灭烟,上了车,车头的灯光依旧明亮。
  既然如此,我便抢婚。
  周兮野,你准备好了吗?
  裴知予醒得早,起身在周兮野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周兮野醒来的时候,裴知予刚从外面跑步回来,拿着毛巾擦了擦汗,“准备了什么早饭?”
  周兮野从浴室里走出来,听到这话,一愣,“嗯……我想出去吃豆腐脑,要一起吗?”
  裴知予放下毛巾,“豆腐脑又不卫生,昨晚你吃的火锅本就不干净,今早又吃豆腐脑,这对身体不好。”
  听着裴知予在她身后的话,周兮野叹了一口气,拿过手机,开机。
  可一开机,她就觉得不对劲,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是在确定什么。
  尘埃落定后,她扭头看向一旁换衣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