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重逢(上)
  箐儿悠悠转醒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正确来说那不是房间。
  柔软的帐帘随风轻扬,身下的床竟是建在一片花海之中。她抬头视野一望无际,澄澈的天空、遍野的花草,顿时反应不过来,坐起来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
  良久,她才终于「啊」了声连忙下了床,四处张望许久,却寻不到一个人影,只有无穷延伸的花海。
  「难道这也是幻象?」她不由困惑。
  忽然,箐儿感觉有什么扯着自己的衫裙,低头一看,发现脚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三岁大的孩童。
  「你好。」小孩甜甜一笑。
  看着眼前头戴花冠、却有着如雪白发的孩子,她低头问:「你是花精灵?」
  白芽芽轻轻摇头,乖巧道:「我不是精灵,我是一株白扶桑,大家都叫我白芽芽。」
  听了她的介绍,箐儿不禁有点诧异:「你不是精灵,那为什么能化作人形?」
  「因为这里灵气丰盛,所以我们能改变外貌,但不能拥有性别。」
  言落,白芽芽腾空飘了起来,拉着箐儿笑道:「我们走吧,仙主说你醒了,便要带你去见他。」
  「仙主?」箐儿连忙问:「你们的仙主可叫南止?」
  「对啊。」白芽芽回头奇怪道:「你不认识我们仙主吗?刚才可是他带你来。」
  箐儿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只记得自己在八缘路昏迷了。
  这么说,她能出来,也就是挑战成功了?
  「他......送我来的时候,可有跟你说些什么?」不知为何,只要提起南止,她心里便一阵紧张。
  「没有,仙主只说要好好照顾你。」
  白芽芽似乎是个话嘮,话刚说开,便一脸兴奋地喋喋不休。
  「我们仙主是这世间最温柔的人,他总是细心照顾我们,所以他也会对你很好的!」
  「而且这是仙主第一次带客人来兰色秋园,这证明他一定是很重视你。」
  「啊对了,他还让你睡了他的床,所以......咦?仙主为什么会让你睡他的床?」
  言落,又听它「哦」了一声:「我知道了!仙主偶尔也会抱着我们睡觉的。」
  听了如此奇怪的解释,箐儿不由嘴角一抽,没有多语。
  就这样,一人一花自花海中穿过,最终越过一道结界,来到了一所宫殿跟前。
  「你快进去吧,我要走了。」
  白芽芽轻轻推了推箐儿,没飞多远,又回头朝她靦腆一笑:「如果你下次再来,记得找我玩哦!除了仙主,你是第二个没有嫌弃我话多的人......我很喜欢你!」
  箐儿先是微愣,随即扬起一个笑容:「好,下次我一定来找你玩。」
  目送白芽芽离开以后,她转身重新审视眼前的宫殿。
  「冬凝殿。」她仰头唸着上头的字。
  殿前悬掛琉璃装饰,偶有繁花仙藤为缀,淡香溢出,使人舒畅怡神。
  越过三重紫檀木门,沿途并未见一个人影,箐儿走了很久,彷彿走到仙宫的最里头,才终于感觉到有人在。
  幽香更甚,似乎是有人燃了香,裊裊烟雾自纱廉后飘来。因为走动缘故,两侧的风铃不时轻轻作响,她拨开层层朦胧轻纱,动作异常缓慢,彷彿怕惊扰到何人。
  只剩最后一层时,她看到里头的人动了。
  艰难地压下心中悸动,箐儿才微微颤抖地撩开最后一道纱幕。
  随着她的动作,入眸的白色从衣角渐渐延伸至男子的白袖,再到锁骨下的衣领,最后是一袭完整的白袍。
  当她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眸时,而也对方正在看她。宛如过了上百辈子,也不知心跳是静止了,还是此时才甦醒过来,她只觉得呼吸异常困难,复杂的情感只成了一声哽咽搁在喉咙,千言万语皆化不出一个字。
  两人就这样一坐一站,遥遥对视。
  最终,还是白衣男子先扬起一抹淡笑,打破了寂静。
  「吓着你了?」客套的询问。
  箐儿看着眼前男子不着痕跡地移开视线,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顿时有点失神。
  她不知道对方指的是哪件事,是八缘路的事,是他还活着的事,还是如今这一个清冷的他?
  的确,她被吓到了。她想过无数次与对方相逢的情境,却从没想过如此出乎她的意料。
  如此的较人失落。
  「你是马文才,还是南止?」箐儿哑声问。
  片刻沉默,男子重新抬起眸:「我是马文才,亦是南止。」
  可她多希望对方告诉自己,他只是南止而已。
  「我找了你两百年。」
  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下来,她的语气半是生气,半是自责,竟像个得不到糖的小孩。察觉到失态,她又迅速地抹了把脸,倔强地把头转了过去。
  这些年来,自己每每执行任务时,皆不忘寻找他的踪跡。她瞒住了秦凌,瞒住了苓儿,甚至告诉自己她并没有多在乎,只是顺道才打听他的消息。
  可如今,她却气上了自己,气自己为何如今才把他找到,为何偏在对方从马文才变成南止以后才把人找到。
  南止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轻声问:「你很失望吗?」
  对,她失望极了。
  箐儿尽量不让自己显得狼狈,低声道:「将一切告诉我吧。」
  南止微微頷首,示意她坐下,便沏了两杯茶。
  抬头与女子四目相投之际,心下忽然一动,压抑许久的柔情此时险些失控。
  箐儿看着眼前这张俊美的脸容,一模一样的眉眼,嘴角勾起的弧度亦是相同,甚至连方才一闪而过的温柔也是如此熟悉。
  她不禁脱口而出,低喃问:「你真的不是马文才?」
  「我是。」南止看着她半晌,耐心地重复:「不过,我也是南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