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难止 第18节
  许则站了会儿,接着回到房间,翻开书本写作业,一开始注意力始终没办法集中,想到昨晚陆赫扬叫他的名字,想到自己之前那些自以为不露痕迹的伪装,原来都是皇帝的新衣,只是有人没戳穿而已。
  后来他终于从尴尬和另一些复杂的心情中暂时脱离,好好地把作业写完了。
  腺体热热的,许则摸了摸后颈——易感期可能要到了,但家里已经没有抑制贴。他收拾好课本,准备去药店买一盒。
  身上还是有点痛,不过已经不影响正常行动,许则拿了钥匙,戴上鸭舌帽,走出房间。
  他走到大门边的时候,忽然听见敲门声。
  很少有人会敲他家的门,旧木门上没有猫眼,许则拧锁,将门拉开。
  隔着一道锈迹斑斑的黑色防盗门,许则看着站在外面的alpha,第一反应是自己昨天脑袋也被打坏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要出门?”陆赫扬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问他。
  许则目前的思维反应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回答陆赫扬的问题,在他还在回想自己出门是要买什么来着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快大脑一步,伸过去将防盗门打开了。
  第25章
  防盗门打开之后,许则跟陆赫扬面对面站了几秒,才朝旁边让了一步。他在请人进屋——尤其是请喜欢的人进屋这件事上完全没有经验,于是在陆赫扬的目光下僵硬地沉默了会儿,最后终于说:“请进。”
  陆赫扬朝屋里走了一步,站到许则面前,抬手捏住他的帽沿,将帽子往上抬,露出整张脸。陆赫扬微微歪头看着许则的嘴角,问:“还疼么?”
  “不疼了。”嘴角还肿着,不疼是不可能的,只是这点疼痛实在微不足道。许则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顿了顿,又将门关上。
  “你出门有事?”
  “买抑制贴。”许则怔怔的,陆赫扬问什么他答什么,还额外解释原因,“易感期可能要到了。”
  “我带了两盒。”陆赫扬说。
  他走到那张小小的餐桌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许则家不大,两室一厅的户型,整个客厅空得不像话,一张餐桌、一把椅子、一个垃圾桶,明显是长期只有一个人在这间房子里生活。
  许则稍微反应过来,去房间里拿了另一张椅子,放到陆赫扬脚边。桌上放着一个保温盒,陆赫扬把盖子打开,然后坐下,将碗筷推到许则面前。
  短暂犹豫过后,许则坐到陆赫扬对面,双手垂在大腿上,他问:“你为什么……”
  “赔礼道歉。”陆赫扬笑了一下,“还生气吗?”
  不生气,许则觉得没什么好生气的,要生气也是生自己的气,许则不认为陆赫扬做错了什么——他原本就没有必要替自己这种人考虑太多。并且,就算陆赫扬做错了,许则也会在心里第一时间为他开脱干净。
  “我没有生气。”许则低声说。
  “但你让我以后别去见你。”
  许则微微皱起眉,表情是思索的样子,他记得昨晚自己不是这么说的,他好像只让陆赫扬以后不要去俱乐部。
  还是自己记错了?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陆赫扬已经站起来:“是这样的话,我就先走了。”
  许则一愣,下意识伸出手,又硬生生停在桌沿的位置,他也站起来,有点慌张:“不是。”
  陆赫扬看着他。
  ‘不是不让你来见我’——这句话太奇怪了,陆赫扬或许不会多想,但许则绝对说不出口。
  所幸陆赫扬很体谅他,见许则为难,便笑了笑说:“开玩笑的,吃饭吧。”
  吃饭过程中陆赫扬一直在看手机,使得许则不会太尴尬。吃完之后许则收拾碗筷准备去洗,陆赫扬抬起头,说:“放着吧,回去保姆会洗的。”
  “是我吃的,应该我洗。”许则说。在他的观念里,陆赫扬家的保姆只需要为陆家人提供服务,自己没道理吃了饭还要让陆赫扬把碗带回去洗。
  他拿着碗筷去厨房,从陆赫扬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许则站在水池前,低着头洗碗。许则好像做什么事都很认真,专注又安静的样子,他的手臂和颈侧还贴着纱布创可贴,不过不影响做家务。
  许则洗好碗,他原本想用毛巾把餐具擦干、重新装好,陆赫扬立刻就能带走,但许则踌躇了几秒,都不敢看陆赫扬,只说:“可能要等一下,等碗干了再装起来。”
  短短一句话被他说得都有些磕巴,许则感到强烈的良心不安,也怕陆赫扬识破他蹩脚的借口。
  “没事。”陆赫扬手肘搭在桌上,支着下巴看向他。
  许则走出厨房,试图找一些话题,不过意料之内的,他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听到自己的心跳。
  “去你房间。”陆赫扬从桌上把那两盒抑制贴拿起来,“你贴上抑制贴,睡个觉。”
  “好的。”许则点点头。
  许则房间里的陈设比客厅稍微丰富一些,床、衣柜、书桌、风扇,没什么杂物,同样收拾得很干净。床单是藏蓝色的,薄薄的被子叠成小方块,放在床中央。床和书桌分别在房间两侧,中间刚好是一扇窗,白色的短帘半拉着,被风微微吹动,露出窗外那丛茂密的树顶。
  “去床上。”陆赫扬说。
  许则没什么疑议地就走过去了,坐在床边。陆赫扬将抑制贴的包装盒拆开,拿出一片,撕掉涂布层。
  才明白陆赫扬是要给自己贴抑制贴,许则的手收紧,扣在床沿上,自觉地低下头,露出后颈。他看着地面,看见太阳光随着窗帘的摆动,在墙边投出宽宽窄窄的亮影。
  许则一直隐隐在做着准备,准备被陆赫扬询问为什么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住,可陆赫扬始终什么都没问。
  于是那些不太想启齿的,也就都不用说了,不用跟陆赫扬说——许则又想到,陆赫扬之所以不问,大概只是没兴趣了解而已。
  他感觉到陆赫扬将抑制贴轻轻覆在自己的腺体上,接着,陆赫扬的手指在抑制贴边缘抚了抚,让它跟皮肤贴合得更紧密。
  抑制贴里有冰片成分,贴上后是凉的,但许则奇怪地却觉得更热了。
  他的脖子和耳朵因为发热而有点红,是易感期临近的症状之一。陆赫扬垂眼看着许则的耳后,那里有根短短的碎发。
  陆赫扬的指尖在许则耳后蹭了蹭,把那根碎发拨走,许则因此整个人瑟缩了一下,显得有点敏感。
  “不好意思。”陆赫扬先是抱歉,然后问他,“这么怕痒?”
  许则的耳朵好像更红了,肩颈僵硬。他垂着脑袋,看起来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诚实地点点头。
  “把手环摘掉吧。”陆赫扬说,“戴着不觉得不舒服么?”
  是很不舒服,尤其是在信息素不稳定时期,这种劣质的手环只会粗暴强硬地压制信息素,带来极大的不适。许则回答:“没关系,习惯了。”但过后还是听话地把手环摘下来。
  他抬头看了陆赫扬一眼,紧接着就不知所措起来。关于陆赫扬来自己家这件事,许则没敢想过,但对方现在就站在他的房间里,床边——许则的目光没有焦点地四处飘忽一阵,最后他问:“你要在椅子上坐一下吗?”
  “好。”像是终于把许则的各种反应观察够了,陆赫扬去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他的手按住桌上的书本,问许则:“可以看看吗?”
  许则点点头。
  陆赫扬便翻开许则的作业,预备校的周末作业一向不会布置太多,以至于连贺蔚那种人都能按时按量完成。
  书上的字跟许则本人性格不太相像,笔锋冷冽锐利,潇洒干脆,并且丝毫不显得潦草。
  “你的字很好看。”陆赫扬说。
  只是被夸字好看而已,但许则仍然因此晃神一秒,然后回答:“谢谢。”
  他觉得有些坐不住,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不安,许则站起来关窗户。他站到窗前,风把他的头发和t恤吹起来,日光灼烈,照出许则衣服下的身体轮廓。许则抓住飘动的白帘——修长的五指扣紧窗帘时,像握住了一束白色包装的花。
  应该是一束栀子花,因为风里有栀子花的味道。
  许则把窗户关上,松开手,拉好窗帘,房间里顿时暗下去一点,也安静了很多。
  陆赫扬将视线从许则身上收回来,伸手,打开书桌旁的落地扇,朝向许则的床。
  “你睡一觉,下午易感期如果来了,晚上会睡不好。”
  “好的。”许则的脑袋其实已经很晕,而且喉咙痒痒的,想咳嗽——易感期的初期症状跟感冒发烧很像,发热、嗜睡、打寒颤。
  他躺在床上,头挨到枕头的瞬间,疲惫和昏沉涌上来。他昨晚并没有睡好,因为身上到处都疼,今早回来后也没有休息。这一刻过分静谧,许则没有精力再多想,他把被子拉上来,直到盖住自己的下半张脸,侧躺着蜷缩起来。
  眼皮重重地往下坠,许则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陆赫扬的身影在视野里变得模糊。许则张了张嘴,有点含糊地说:“你有事的话,就先走,门关上就好。”
  他不是在下逐客令,他比谁都希望陆赫扬能多待一会儿,只是又怕耽误陆赫扬的时间。
  陆赫扬有没有回答,许则不太清楚了。在彻底闭上眼睛之前,许则想,从陆赫扬敲响大门开始,到这一秒,说不定都只是自己在易感期来临时,做的一个梦。
  不久之后,朦胧中许则听见陆赫扬的脚步声,接着是房门关上的声音,最后是大门和防盗门关上的声音。
  好了,梦结束了。许则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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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则,你不会以为,陆赫扬,真的,走了吧。。。
  and,陆赫扬在去地下俱乐部那种危险的地方,脱离保镖视线超过一定时间才会被破门而入,但这是来校友家串门,所以待久一点也没关系的欧。
  第26章
  许则浑身燥热地转醒时,房间里一片暖黄,已经是下午了。
  风扇还在吹,许则把被子拉下去一点,长长地呼了口气。他现在是平躺着,转过头,许则恍惚看见书桌前的椅子上,陆赫扬仍然坐在那里,一手支着下巴,似乎是在看他。
  午后的光影穿过窗帘的遮挡,投在陆赫扬身上,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不真实。
  许则的眼珠缓慢地转动几下,目光从陆赫扬的手指、肩膀、下巴、鼻梁和眉眼上慢慢地、仔细地看过。他的眼神并不清醒,睫毛垂着,是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如果说中午时陆赫扬来他家是现实发生过的,那么许则确定,现在的陆赫扬真的是梦。
  否则他也没有勇气这样直白地看着陆赫扬的眼睛。
  许则不常梦见陆赫扬,一年里都没有几次。他不希望梦见,因为梦境和现实之间落差太大,醒来后容易让人心情低落。但每次梦到的时候,许则又是格外珍惜的。
  他保持着眼睛一动不动看向陆赫扬的姿势,然后把身体也侧转过来,静静地跟陆赫扬对视。
  陆赫扬的左手搭在膝盖上,忽然动了一下。许则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去看他的左手。
  五指白皙而长,骨节分明,食指指腹正贴着膝盖,在轻轻地小幅度来回摩擦。许则看了几秒,不知道怎么就被这个细微的动作弄得脸耳发热,脊柱都麻了麻,仿佛陆赫扬的手指是在他背上抚弄过。
  许则吞咽了一下,易感期的alpha经不起考验,他为自己的这种联想感到极度羞愧,面红耳赤地转过身背对着陆赫扬。太热了,许则伸手抓住自己的t恤后领往上拽,将衣服脱掉,露出光裸的后背。明明是做梦,许则却觉得身后陆赫扬的目光好像有重量,压在他的背上。许则喘了几口气,再次翻过身来,透亮的瞳孔里倒映出陆赫扬的影子。
  被子还盖在腰部的位置,许则抬起右腿,夹住被子。兀自僵持了好几秒,许则才把手往下伸,伸到被子里。
  他喘着气缓了一会儿,睁开眼,发现即使这样自己还是没有醒,然后他看见陆赫扬站起身,朝床边走来。
  许则怔怔地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陆赫扬一手压在许则的枕边,俯下身。许则近距离地看着那张脸,无法从上面挑出任何瑕疵——世界上或许没有完美的人,但陆赫扬的脸可以是完美的。
  下唇被许则咬得有些红肿,他觉得陆赫扬的面容不应该这么清晰的,以往梦见时总像是隔着层纱,怎么都看不清。许则伸出干净的左手,昨晚脱臼过,现在仍然会痛——他想碰碰陆赫扬的脸,不敢做别的,只是碰一下而已。
  但没等碰到陆赫扬的脸,许则看见陆赫扬皱了一下眉,然后他的手被按住了。
  陆赫扬叫他:“许则。”
  房间里只剩下风扇旋转的声音,许则自下而上直愣愣地看着陆赫扬,眼神渐渐变得清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