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节
  分娩时,也是不易。一阵阵痛过后,小暖松开咬着的毛巾,骂道,“是哪个混蛋说生第二胎没第一胎那么疼的?!”
  太医局的女医官刘吉莲和经验丰富的稳婆们默不作声,秦氏一巴掌抽在闺女的手背上,“娘说的!”
  娘说的?小暖现在脑袋一团乱,娘不会说话,那就是真的,“是没那么疼……嘶……”
  秦氏心疼闺女,一边给她擦汗,“是没那么疼,第二胎也比第一胎快,很快就好了啊,要不要吃点东西补体力?”
  小暖点头,这是个体力活,没劲儿是不行的。华淑见小暖肯吃东西,连忙将温着的鸡汤面送到她嘴边,一口口地喂她吃。
  小暖吃了一大半,又开始阵痛,她立刻抓过布巾咬在嘴里,忍着。
  华淑看得心疼,“小暖,疼就叫出来,没事的。”
  小暖疼过这一阵儿,才回道,“叫费体力,也费银子,不划算。”
  华淑顺着小暖的思路想了想,就明白她说的“费银子”是怎么回事了。小暖生千叶和灵攸时,严晟把府里数把琴的琴弦都弹断了,甚至还震碎了三张名琴,没提起此事,小暖都痛彻心扉。
  今日,她儿子又在外边抚琴呢。而且他弹的,还是上清宫的古琴,上清宫是何等地方,在这里都能算上古琴的,定非凡物。这一下,华淑也不劝小暖喊出来了。
  当小暖阵痛过去,真正开始生时,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
  “啪”地一声,室外的琴声停了。小暖心跟着一抽,三爷又把琴弦弹断了。
  院内,师无咎又把一张其貌不扬的七弦琴放在严晟面前,“用这个,这是无牙道长的琴,可镇妖魔,安心魂,理正气。”
  说完,师无咎又小声道,“到九清腹中胎儿平安降世之前,琴声不能停,不能断,老道去布阵,这里交给你和无尘了。”
  三爷颔首,只波动了一根琴弦,盘膝坐在房顶上的师无尘便张开了眼睛,目光盯着古琴看了几晌,才闭上眼睛,挥动拂尘,念念有词。
  室内的小暖疼得半死之际,精神恍恍惚惚,听了这琴声立刻清醒了,“这是?”
  玄舞立刻上前,“您师傅说这是无牙道长的琴,可保您平安分娩,请王妃安心。”
  要了老命了,师祖的琴都拿出来了。小暖一把端起桌上乌漆漆的汤灌入腹中,把手放在肚子上,“你最好乖乖给老娘出来,再折腾断了无牙道长的琴,老娘把你扔在上清宫抵债!”
  威胁、汤药、三爷的琴声、无牙道长的琴、师无尘坐镇屋顶、师无咎在外布阵……也不晓得是哪个发挥了作用还是全有用,小暖这一胎虽然疼,但比起第一胎来确实快了很多,前后只两个时辰,便将孩子生了下来。
  “呜~哇~哇~”
  屋里传出婴儿稚嫩又宏亮的哭声后,众人都跟小暖一样,有种如释重负的喜悦。
  稳婆跑到外边给三爷报喜,“王爷,王妃生了!”
  三爷缓缓波动琴弦,心疼,安抚,喜悦都化在琴声里。
  “小世子重六斤八两,母子平安!”
  三爷琴声一顿,抬起头,“母子?”
  稳婆为了多讨喜钱,嘴皮子那叫一个利索,“是,王妃给您生了个儿子,白白胖胖的儿子,奴婢接生了几十年,头一次见到这么水灵好看的男娃,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不说是女儿么,怎又是儿子了,师无咎也有错的时候?此时山下传来鹿鸣和狗吠之声,上清宫的婉转流畅的莺鸣传入三爷耳中,他微微翘起嘴角,“赏!”
  “多谢王爷。”稳婆伏地叩谢。
  三爷拱手谢过屋顶的师无尘,又命玄散去各处报平安。他刚进房门,便见母妃小心抱着孩子走了出来,三爷的目光落在母妃臂弯里闭着眼睛的红猴子身上,虽说个头比千叶和灵攸大了些,但没她们好看。
  华淑抱着孙儿,很是欢喜,“这孩子随你的地方多一些,你看着脸盘这鼻子,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三爷……
  “小暖可好?”
  “精神还好,待收拾妥了你再进去,你要好好陪着她,为了这孩子,她吃了太多的苦。”华淑低声叮嘱儿子。
  三爷进入里屋,见他的小王妃睁着大眼睛望着他,“三爷,是儿子!”
  三爷谢过岳母,走到床边,“嗯,我看到了,你辛苦了,还疼不疼?”
  许是疼过劲儿了,小暖现在只觉得神清气爽,还有那么一点洋洋得意,“这个孩子生得快,没怎么疼。”
  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了?三爷脸一黑,“咱们儿女已齐,不许再生了。”
  小暖应了一声,“三爷看到儿子没有?母妃说长得像你。”
  三爷能说看孩子第一眼就觉得他不顺眼么?当然不能。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出于三爷强大而敏锐的直觉,这个儿子绝不是个省心的,定要严加管教。
  “三爷记得把孩子抱给我师傅看看,名字还可以让我师傅给取吗?”小暖总觉得师傅很在意这个孩子,以前她以为是女儿,所以跟三爷讲了让师傅给孩子取名。生下来是个儿子,不晓得皇家对男丁是否有什么起名规定。
  三爷点头,“你安心养着,我晓得怎么办。”
  小暖点头闭嘴,她漫长的月子生涯又要开始了,好在这次是入秋坐月子,总不会比上次难熬。
  千叶、灵攸和大黄带着掌院师伯的白鹿回山,知道母妃给她们生了个小弟弟时,两人的嘴都合不拢了,“弟弟?”
  跟圆通一块砍柴归来的小草也觉得不可思议,“外甥?”
  圆通一点也不奇怪,“在九清怀孕满七个月时,无牙师傅便断定她腹中是男胎了。”
  众人都盯着他,“你怎么不早说!”
  “小道以为,大家都知道呢。”见众人怒目而视,圆通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道,“咱们先去看孩子,可好?”
  待他们到了房中,见无牙、无咎和无尘三尊大神正围着孩子看,表情各异。
  小草的心揪了起来,“三位道长,这孩子有什么不妥?”
  师无尘一脸严肃,无牙道长捋银须,这孩子的命数,比九清还要难断。不可用妥或不妥来断言。
  师无咎则笑得满眼金光,“这孩子很好,非常好。”
  本以为是个财神,生下来师无咎发现他的禄星也高照!真不愧是柴严晟和九清的儿子,这孩子长大了想必是能翻天覆地的。
  变则通,变幻莫测,便是大大的好事。
  三爷拱手,“犬子能平安降世,全赖上清宫庇佑,请宫主为犬子赐名。”
  师无咎含笑,“无牙道长,您看这孩子的名字?”
  张天师已故,如今活在世上的,便只有青冥山三田观的无牙道长了。无牙瞥了一眼自己的徒弟一眼,“你既已起好,何须再问老道。”
  师无咎含笑,“你我各取一字,可好?”
  见弟子这么有玩心,无牙便依了他。两人各提笔,在纸上写下一字,两相对照,两人同时笑了。
  “柴承通、柴通承?”小草看着两位道长写下的字,“哪个呢?”
  三爷一锤定音,“柴承通。”
  “汪!”
  “大黄也说好。”千叶复述。
  “哇~哇~哇~”
  看着哭得满脸通红的弟弟,灵攸煞有介事地点头,“我弟弟也说好。”
  (全文终)
  第1454章 番外1 番玄一
  腊月二十三,送灶、扫尘、剪窗花,京城处处透着过年的喜悦。姜公瑾身着藏青色儒袍,静静站在大理寺门旁的柳树下。
  大理寺的守门差官见了他,赶忙从门房里搬了条长凳出来,毕恭毕敬地送到姜公瑾身前,“先生是来接金竭出狱的吧,站着多累,您坐着等。”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位姜公瑾是晟王府的幕僚,身份可比宰相府的门子高多了。
  姜公瑾没拂了差官的好意,拱手谢过坐在长凳的一边,邀道,“等人枯寂,这位兄弟若无事,坐下来陪老夫说说话?”
  姜公瑾不愧是晟王府的第一幕僚,眼力杠杠的!差官开心无比地坐下,他搬这么长的凳子来,可不就是为了陪姜公瑾坐会儿,跟他说几句话套套近乎么。
  听说,卢正岐就是因为在天章阁内与晟王邻桌而坐,天天套近乎,才得了左相的官职;皇宫监门卫副将顾长河,就是因为次次与进宫的晟王妃套近乎,才得了如今风光又有油水的京城四门值守将军之职,两月前晟王府小世子百日酒,他竟从一众朝朝官中脱颖而出,坐到了晟王府大厅的酒宴上,与万岁和晟王同厅饮宴!
  他现在跟姜公瑾套近乎,大的不求,将差事从大理寺门前搬入内院的衙卫房里总成吧?
  差官的笑容里充满希望,“先生,小人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姜公瑾斯文带笑,“小兄弟但讲无妨。”
  “是这样,小人听说晟王和敬国公在朝堂上力排众议,主张提升衙吏的工钱和地位……”差官讲到一半,忽然哑巴了,模样极为恐惧。
  姜公瑾顺着他的视线,见到了熟人,便起身相迎,“木大人何日归京的,老夫竟不知晓。”
  木刑现任大理寺正,姜公瑾是白身,以大人称之是没错的。木刑前一阵被派去督办修整黄河水道的银子被贪墨的大案,离京已有数月。
  木刑恭敬还礼,“某刚回京交差,还没回府拜见三爷和王妃。”
  差官赶忙给寺正大人行礼,“大人您坐,您坐。”
  说完,这差官脚底抹油,溜了。
  姜公瑾含笑抚须,木刑虽喜审案,但性情并不暴虐,不审案时还挺老实,这差官怕木刑怕成这样,怕是心里有鬼。
  木刑显然也有同感,他盯着差官的背影,两眼冒了会儿光,才转问姜公瑾,“姜公来此接金竭?”
  姜公点头,“正是。”
  金竭被关了一年多,也该放出来了。木刑低声道,“虽说已无记忆,但本性难移,金竭耐心极佳,心狠手辣,姜公若想将他焐热,难比上青天。”
  姜公瑾捋须,缓缓问道,“老夫明白。”
  善观面色断人心的木刑见姜公瑾没有多大的反应,便知他已拿定了主意,不在多问此事,而是关心起旁的,“姜公,玄散娶到玄舞没有?”
  “尚未。”
  痛快!木刑喜上眉梢,躲在大理寺门内的差官见他这笑容,吓得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太吓人!
  “金竭出来后,姜公与他比试,可否容木刑旁观?”
  姜公捋着花白的胡须,淡笑不语。
  少时最是亲近他的侄子,如今待他如陌生人,独对圆通唯命是从,姜公瑾心中岂能平静。不过,他不打算改变现状,姜家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人活在世上,姜公瑾已是庆幸。
  姜家本事江湖上的有名的世家,功夫不敢说独步江湖,但称霸姚州还是有的。姜公瑾兄弟二人都是练武奇才,自幼得长辈和名师指点,乃姚州城中赫赫有名的少侠,平日里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恣意人生。
  兄长娶姚州头号美人为妻,堪为神仙眷侣,人人称羡。姜公瑾也是羡慕兄长的,他也希望自己能如大哥般娶妻生子,传递香火。
  谁知出身名门,处处无可挑剔的大嫂,居然与兄长的知己好友姚凌卿暗通取款!大哥对大嫂用情至深,受伤也至深,他与姚凌卿割袍断义,一封休书将大嫂逐出姜家。
  那时,侄儿哭得声嘶力竭,母亲气得吐血。得知姚凌卿八抬大轿将被那女人娶进姚家后,母亲气毙,大哥闭关苦练武功,姜公瑾发现由天真活泼变得沉默少语的侄儿不见时,四处找寻无果,便去了姚家。
  那女人听闻自己的亲生儿子不见,竟说,“妾身已出姜家,自此与姜家人毫无关联,姜公子去了何处,妾身不知,也不想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