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家的丫头 第125节
  偏那个茶馆里头胡说八道的人说的有鼻子有眼,把褚家府里的事添油加醋那么一说:“……这位褚将军,是家中老小,是褚太尉的老儿子,俗话说,老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又加上他的外家乃是与琅琊王氏同族,哎呦,这个好命儿简直不用提了,你道如何?褚家的男人,自懂事起就没有不上战场的,偏最后这位夫人生的两位公子,一位排行行七,念书是好手,娶了平郡王的独女德荣郡主,这就没上过战场是吧,另外就是行九的这位了,小时候也是跟着褚太尉在军营待过,不过那才几天功夫,褚太尉也管不住夫人啊,这就又回了上京,所以说,褚家的将军们,这位啊……”一边说一边摇头。
  有人就皱眉问:“皇上认命这位九公子做大将军,难不成不晓得他资历不够?”
  “谁说人家资历不够了?你忘了去岁東蕃占了栗州?当时军报上可是说了,华州跟東蕃一战,首功就是这位小将军的!”
  旁边的人就哈哈笑了起来:“华州的节度使刘倾真我也是听说的,军功起家,怎么也不该叫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抢了风头才是……”
  又有人添柴火:“听说,当日给这位褚九公子掠阵的,就是他的两位兄长啊!”
  众人“啊”的一声,声音里头尽是了然。
  褚翌若是在此,听见这种话,说不定会杀人。
  随安小声道:“欺人太甚!”
  卫戌本来并未出声,听见她的话,突然也学了她的样子低声道:“你若是听不惯,我们可以打他闷棍去。”他这种提议当然是玩笑的成分多过正经建议。
  然而随安一听,却精神一震:“他这种有预谋的造谣,显然是想要动摇民心军心的,我们绝对不能姑息!要是在肃州传,我还能相信那是示敌以弱,可在雁城这边传,算什么呢?很明显就是看不惯褚翌,想要拉他下马!”
  褚翌已经打了一场败仗,要是这时候被拉下马,以后想翻身可就难了!
  再说,随安觉得褚翌应该没有那么弱才对,他应该是阴险狡诈又不惧死战的人。
  所以,不是褚翌的问题,那就是这个人在无中生有,在造谣!
  “绝对不能姑息!”
  “嗯?那真打一顿?”卫戌眼中兴味浓厚,“这个人一看就是个草包,我觉得你一个人就行了,先拿麻袋套头,然后拎着棍子打他脖颈,将人打晕之后,再拳打脚踢,使劲揍个尽兴!”
  随安张了张嘴,心里道,这种维护你们将军名声的事,不是由你这个亲兵来做更显得正义?当日你也是经过华州与東蕃血战的啊!
  卫戌就兴致勃勃的给随安弄了麻袋跟棍子,还帮她望风:“要是打不过,你就往我这边跑,我会假装经过不小心绊倒他……,好了,你快看,他已经出来了!走,那条巷子适合干这个!”
  随安掂量着手中棍子,左右看了,见无人注意,但心里还是有点忐忑,她,这算是干好事还是干坏事呢?
  褚翌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嫌弃她自作多情啊!
  结果她一犹豫,眼看那个人还差十来米就要出了巷子了,巷子那头可是人来人往的大路!
  卫戌突然喝到:“上!”
  随安是下意识的,就拎着棍子打了过去。
  可怜的散布谣言的坏人,只来得及惊愕的转身跟随安打了个照面就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发现自己浑身青紫,跟被人蹂躏过一般……
  作为一个军中幕僚,他一下子意识到,这是有人维护将军,所以打了他……
  这种事该不该找将军诉苦?
  该!
  且,将军如果听了,一定会很高兴!
  褚翌确实高兴,不过在这之前,他又替随安收了一封家书。
  又是那个叫宋震云的寄过来的!
  褚翌皱着眉问卫甲:“这个宋震云多大年纪来着?”
  卫甲道:“看着比过世的褚先生老上七八岁吧!”
  就算老上七八岁,一个男人,跟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姑娘也不适合来往啊!
  第二百四十二章 家信
  宋震云这封信从内容上其实并没有不妥。
  不过是说他在周蓟大城中安顿了下来,并且以后打算在那里定居,还说多亏了随安给的银子,他不仅摆脱了麻烦,还因为吃苦耐劳被上头赏识,因此大大的赚了一笔钱,并且,随信附上五百两银票给随安,说这是替褚秋水给随安的嫁妆银子……
  褚翌有点犹豫,褚秋水是横亘在他与随安之间的硬刺,每每被人提起一次,随安要难过一回,他也心里不舒坦。
  尤其是,有时候,他也会觉得是自己的疏忽大意导致了褚秋水的死亡……
  这种想法很令他头痛,但他自己管不了自己的心。
  他叫卫甲给自己准备祭祀用的东西。
  卫甲跟卫乙嘀咕:“不过年不过节的,将军这是准备祭祀谁?难不成这次死难者当中有将军认识的熟人?”
  卫乙也有相同疑问:“那个表少爷还活者么?”
  这俩都发现了表少爷对随安有超越君子之交的友谊,并且,在这之后,他们更加大的发现则是:将军竟然对表少爷十分嫉妒……
  因爱生情,自然也会因为妒忌生杀意,所以卫乙很奇怪的问王子瑜还活着么?
  王子瑜当然活着,他写了许多信跟随安交流彼此状况,随安刚开始有点不大习惯,觉得别扭,后来见王子瑜的来信内容都是有关从肃州出逃出来的百姓。
  褚翌上表请设立县来安置,皇上同意后,褚翌便直接将各项细务悉数交给了王子瑜。
  王子瑜之前就将人围起来盖房子种地,这种做法既是保护,又是监视,是保护百姓不再受流兵袭击掠夺,也是监视,看其中有无奸细之人。
  褚翌曾将流言在这些人中散播,结果只有少数的一二人觉得说褚翌是绣花枕头的事是实情,褚翌本想细查下去,还没等他查,余下的其他人将那俩人给揍老实了……
  这种事,对于褚翌来说,是一种奇特的被宠溺的感觉。就如散布谣言的幕僚遭受闷棍,他心里高兴一样。
  都是因为有人记挂你,关心你,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行动……
  褚翌觉得这样的关心就像春风,虽然润物无声,却催绿了大地。
  而且也因为这种感动,使得他增添了许多勇气,敢于面对他与随安之间的问题。
  对他来说,门户不当反倒不是大问题,而是他心里对褚秋水的负疚,太折磨人。
  祭祀不是件难事,他举了酒杯对着夜空喃喃自语:“祝愿先生早日投胎到好人家……先生若是有在天之灵,请保佑我与随安一切顺遂吧!”
  周蓟大城里头,女王又开始疯癫:“让我去死,让我去死!”说着话就抱着头撞墙。
  白胡子的长老又开始担忧:“前些日子不是还好?怎么今日又这般样子了?”
  另一个人道:“谁知道呢?不过你说这是不是因为我王魂灵不定受到冲击的缘故?”
  众人无法,但就是如此,大家也纷纷暗自琢磨,一个爱撞墙自杀的女王显然是好过一个脾气暴烈爱滥杀无辜的女王的。
  其中一个长老道:“或许给大王找些男人是正经事,最起码可以转移一下大王的注意力么……”
  周蓟大城给女王找男人的消息一经传出,城里的男人纷纷吓病,此乃后话不提。
  先说褚翌自从祝祷完褚秋水之后,心胸开阔不少,终于下定决心同随安好好相处——就命卫甲将宋震云的来信给了她,并且让卫甲“暗示”随安,上次给宋震云银子,让宋震云得以摆脱麻烦的人是他!
  卫甲去西路军见卫戌,两个人先说起前些日子褚翌的一个幕僚挨了闷棍的事……
  卫戌心中一动,突然问:“那这些流言是将军命人散布的?”
  卫甲没有瞒他,道:“差不多吧!”
  卫戌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话。
  至于随安见了卫甲,卫甲则没有说褚翌散布流言的事,随安也没有提她打了一个造谣者闷棍的事。
  卫戌十分可恶的将这件事瞒了下来。
  随安朝卫甲打听小陈跟李成亮的事,这个卫甲倒是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
  李成亮虽然挨了顿打,但是并没有死,反而被署以官职,去了褚翌设置的新县任县丞,负责保护这些百姓。
  小陈则会在过段日子之后重新回来西路军。
  “太能拍马屁了!”卫甲叹道。
  随安知道小陈跟李成亮都好,就放心了不少。转头问起卫甲之前战败的那场战事。
  这个卫甲就不敢乱说了,支吾道:“你要是想知道,何不去问将军?对了,险些忘了正事,有你的一封家信,辗转到了将军手里,将军就令我给你送过来!”看看,将军对你好吧?!
  第二百四十三章 探望
  随安一怔,伸手接过信,心里有点疑惑。她在上京并无其他亲人朋友了,有谁会给她写信呢?
  可一打开信,还没有看内容,她就愣在了那里,然后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这世上如果有谁了解褚秋水的话,她是其中一个。
  她如果是家里的顶梁柱,那褚秋水就是构筑成家的砖跟瓦。砖跟瓦都没有了,顶梁柱也就没了用处,昔日能够遮风避雨的家就再也称不上是家了。
  就像他的死那么的简单跟突如其来一样,再见到他熟悉的笔迹,随安也是一阵恍惚,仿佛其实他还活着,活在世界上的某一处地方……
  唯物主义告诉她,这不可能,但她同时也会抱怀疑态度,若果真是绝对的唯物,那她是哪里来的?她的关于现代的记忆那么鲜活生动,难道现代的一切其实是她的一个梦境?
  如果是假的,那也太真实了,真实到她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死前那个骗子惊恐的眼神,恐怕他也没想到,自己仅仅是被推了一下就倒霉的磕在台阶上死了吧?
  她愣愣的望着信纸上的字体,眼中的泪水不断的涌出来。
  一旁的卫戌看着眼神一沉,伸手将她手里的信拿了过来。
  卫甲自然是知道信的内容,可他没料到随安会一看信就哭,就怀疑的寻思随安看信的速度也太快了,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目十行?又想,难怪说女人是水做的,甭看随安平日大大咧咧的,可这眼泪,也是真多!
  卫戌跟卫甲都不太明白随安为何会哭。
  随安只是觉得褚秋水一死,自己再也没有了归宿。
  没有了家,没有了家人,没有了可以愿意无条件为之付出的那个人。
  “你这是怎么了?”卫甲忍不住问。
  随安摇了摇头,伸出手背胡乱擦了擦眼泪,从卫戌手里拿过信读了起来。
  一读就更疑惑了,周蓟大城在哪里?宋震云什么时候跟她借过钱?还是二百五十两?!她哪怕多给一两或者少给一两呢,也不会这么缺德的就给个二百五啊!再说,她也没有这么多银子,想着信是从褚翌那里传过来给她的,她就抬头看着卫甲。
  卫甲摸了摸脑袋道:“是有一封信跟你要钱的,当时几经周转才到了将军手里,将军怕你分心,就直接将银票给了出去……”
  随安点头嗯了一声,看了看信中的银票,拿出三张给卫甲:“你替我还给将军吧。”
  卫甲就故意开玩笑道:“早知道借出去二百五十两,才几个月就赚了三百两回来,当初那个钱就应该我来出。”
  卫戌哼笑:“你来出?你有么?”
  随安知道这两个人是在故意逗自己,也就跟着笑了笑,却没有解释自己为何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