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以热忱 第69节
  天很冷,温俞还是能感受到来自徐忱温热的气息,仿佛这冬天并不存在。她失了所有的理智,迷迷糊糊间,双手搭上了徐忱的肩。
  吻被逐渐加深,狂风暴雨般袭来,抵过了这漫天的飘雪和冷冷的风。
  一切结束的时候,温俞慢慢睁开了眼,脑袋往后退了退,视线还落在徐忱的唇上。
  想起来徐忱过来一趟不容易,又是这么晚,温俞把围巾套在徐忱的脖子上,慢慢帮他系好。这才茫然问:“怎么突然过来了?”
  下午到一半,温俞直接挂断电话,后来又不回他微信,不接电话,他担心出事直接买了回来的车票。
  路上风雪太大又遇上堵车,本来路程就远,愣是给耽搁到了这会儿才到。
  “这不想你了?”徐忱微微俯身,唇又重新贴上来,说的话没个正经,“亲不到姐姐,好难受。”
  这话像是魔咒,听得温俞一瞬间大脑空白,搞半天才缓过来。她圈住徐忱的腰,眼泪不知道怎么就从眼角流出来,止也止不住。
  她忍不住哽咽:“我好……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你能来找我,我很开心,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怎么还哭上了?”徐忱被她吓到了,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哄道,“我这不是来了。”
  温俞没有隐瞒,把最近发生的事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徐忱:“他快死了,想我见他一面。”
  “你不想见,就不见。”
  温俞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不想见宋文庭。她说了那样狠毒的话,甚至一直希望那个人不得好死,可在这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会觉得很难过。
  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血缘关系骗不了人,他们的身体里都流着同样的血,即便是再恨,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哪怕已经心生厌恶,到了最后一刻,真的让他不得好死,她做不到。
  似乎是看到了温俞的心思,徐忱替她做了决定:“人之将死,看一看也没什么。我陪你去。”
  温俞刚哭过,声音闷闷的:“他是性|侵|犯。”
  这是她这辈子都躲不掉的现实,宋文庭是性|侵|犯,那她就是性|侵|犯的女儿。
  去看他,就是承认了这件事。
  温俞抬眸,语气十分强硬:“我想你陪我。”
  “我当然得陪你。”
  “我是说,”温俞深吸一口气,把话说完,“你得陪我一辈子。”
  徐忱愣了下,明明前一秒还难过的要死,这又突然说这话。他捏了捏温俞的脸,不怎么正经:“这还跟我表上白了。行,下辈子都陪你。”
  他们都在想,岂止是下辈子。
  -
  这个时间外面已经没了出租车,徐忱在手机里叫了车,两人这才去了医院。
  他们到医院的时候,大厅里也没几个人,安静的倒是有些可怕。
  由于之前见习来过,他们直接过了大厅,从另外一个小门穿过,直接到了住院部楼下。
  他们乘了电梯直接去了宋文庭所在的病房,这时候走廊也是空荡荡的,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在走廊尽头吸烟区抽烟的人。
  温俞是悄悄来的,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这样直接迎面碰上了宋祁阳,虽然没想到他会在,但也该是意料之中。
  宋祁阳比上次见消瘦了许多,整个人看着也没什么精神,头发乱糟糟的,满脸胡茬,不仔细看,差一点认不出。
  三人这么撞上,徐忱下意识把温俞护在了身后,手掌轻轻牵住了她的手腕,打量着宋祁阳。
  宋祁阳注意到了这动作,冷笑一声:“还真好上了。”
  温俞往前走了一步,没有松开徐忱,很平静道:“我来看看他。”
  这是在医院,又有徐忱在场,宋祁阳也没说什么,打开病房门,让了个位置给温俞。
  “他没睡,能说会儿话就说吧。”宋祁阳说,“没几天了。”
  “嗯。”温俞的反应很淡漠,更多的是是在克制。
  徐忱就在走廊的长椅上坐着等她,宋祁阳自然也不会嘴欠的过来招惹他。
  温俞进了病房,轻轻闭上了门。她屏住呼吸往前走,看着床上的人,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宋文庭大概是察觉到了有人接近,缓缓睁开了眼,在看到温俞的那一瞬间表情微顿,眼里多了几分笑。
  他的声音听起来无力,哑得听不大清:“小鱼儿,你来了。”
  温俞坐下来,淡淡回:“别这么喊我。”
  她碰了碰一旁的氧气管,轻笑一声:“这么想我来,就不怕我拔了?”
  “将死之人,没什么好怕的。”
  “也是。”
  宋文庭的病也几年了,化疗没少做,这一次是彻底没了治愈的可能,这才想在临死之前见一见自己最对不起的人。
  宋文庭所有的话,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你妈来看过我几次,无非就是希望我不要把厄运带给你,希望我去了天上能保佑你健健康康的。”
  “不会的,你只会下地狱。”温俞讲话不留情面。
  “我知道你恨我。”
  “知道就好。”
  “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临死之前能再见你一面,我也知足了。”
  “嗯,知道了,所以你什么时候死?”
  大概是第一次这么和温俞面对面讲话,宋文庭并不知道她的性格,看模样以为是个性子淡漠,话少的孩子。可这开口倒是真的心直口快,毫不避讳。
  “我对不起你妈,也对不起你。我知道自己做尽了坏事,到头来落得了这么个下场。像我这样的人也不配谈什么爱不爱,但我必须得承认,我真的很爱你妈妈。”
  当年在宋文庭还不知道家族病的时候,他的父母给他安排了和祁梅的婚事,他一直以为这一生就这样了。
  后来生了宋祁阳,祁梅知道了家族病的事,开始在家里打闹。可他们谁也没有办法,离婚会让两个家族蒙羞。
  最后只能用宋祁阳身体不适来作为借口。宋文庭成了教授后,见多了许多漂亮能干的女学生,慢慢地有了别的心思。
  他一直藏的很好,那些女学生里没有一个会把这些事说出去,他们都是各取所需。
  直到那年遇见了还未成年的温亚宁,宋文庭第一次做了禽|兽才会做的的事。他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居然爱上了一个还没成年的丫头。
  那种感觉,在他平淡无奇的前半生里,显得又新奇,又刺激。
  温俞问:“所以你就那么害她?”
  “我爱她。”
  “可我有了家室,有了孩子,而且她也还是个孩子。可我想留她在身边,就只能用最极端的方式,这才酿成了错。”
  温俞听他为自己辩驳,听得直想吐。她在来之前还在想会不会很难过,看他还是一副不肯悔过的模样,她就知道,只有温亚宁才会信他的谎话。
  她突然开始后悔过来看他,果然畜生就算是临死,也不觉得自己真的有错。
  温俞看着那跟吊着他这条命的氧气管,突然很想伸手拔了。
  她在脑海里默念了一边《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条规定:故意杀人,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如果有下辈子……”宋文庭还想说点什么,奈何说了太多,没什么气力了。
  温俞睁开眼,攥紧双手,苦笑:“别说什么下辈子了,根本没有下辈子,你放过她吧。”
  -
  温俞看着时间差不多,也就离开了病房。她出来时徐忱和宋祁阳像是在聊些什么,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刻突然就停止了。
  看她已经出来,徐忱立刻上前走到她的面前,关切问:“没什么事吧?”
  温俞摇了摇头:“没事,我们回家吧。”
  她没理会宋祁阳,权当他不存在,牵起徐忱的手就要离开,这一次宋祁阳没有主动找她搭话,反而拦住了徐忱。
  “记得我说的话。”
  徐忱握着温俞的手紧了些,把她扯到自己身后,无所谓地笑了声:“你说什么了?”
  还特欠揍地拖腔带调:“没太听清呢。”
  上次被徐忱揍成那样,宋祁阳还不想再挨一次,再看不惯也忍了,绕过他们进了病房。
  等出了医院大门,温俞才问出口:“他跟你说什么了?”
  “嗯?”徐忱的注意力并不集中,没怎么听清温俞说什么,就随口答了一句,“没什么。”
  “你说实话,他到底说什么了。”
  徐忱低着脑袋,模样看上去竟有些委屈,他的声音还是带着玩笑的语气:“他要我跟你分手,还威胁我,我好害怕呢。”
  温俞被他的模样逗笑,没意仔细管宋祁阳到底说了什么,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不怕不怕。”
  “有姐姐在,我就不怕。”
  第65章
  夜深了,空气变得更冷了。
  两人从医院出来,天空又下起了小雪,零零星星地散落在各处。
  走了一段路,温俞才想起来:“你这么晚过来,你妈不说什么吗?”
  徐忱先笑了声,捏了捏温俞的脸:“现在才想起来,不觉得迟了点?”
  平时林舒管的就严,这大半夜的跑回来,他肯定也不会是得到了林舒的同意,想来又要受罚了。
  “又要关禁闭吗?”温俞开始后悔自己和徐忱说了那些话,害得他担心,又连夜赶回来,“都怪我。”
  “干嘛啊。”徐忱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又打算往自己身上揽事?”
  “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过来。”
  “可是我很开心。”徐忱停下来,垂下眼看她,“你没瞒着我自己一个人偷偷难过。”
  至少这样能让他感觉得到,在温俞眼里,他已经是一个可以值得她托付的人。
  “别拉着脸了。”徐忱的拇指按着温俞的嘴脸向上,强行给她做了个微笑的表情,“有奶奶在,我妈不会太过分。”
  温俞还是不太信他:“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