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池金鱼 第40节
  静默了片刻,才调整呼吸,在门口轻轻说:“我能进来吗……”
  梁季禾没有抬头看她,眼神停留在他的笔记本电脑上,他穿着黑灰色宽松家居服,身前露出没系的两条松紧带,戴正他的金丝眼镜,不用开口,陈子夜也能感知到他此刻的低气压。
  “我进来了……”
  陈子夜步伐很轻,走过去,手撑在桌边,低着头问他,“您能不能跟我聊一聊?”
  从上而下散出来的酒味,浓烈到梁季禾眉心一皱,抬眸说:“你一身酒味。”
  “嗯……我喝了一满杯酒,我不知道叫什么。”
  梁季禾没心情跟她开玩笑,直接进入正题,“我没有那么多耐性陪你玩猫鼠游戏。”
  他站起来,双手撑在桌上,靠近一步。
  静盯着,与她对视,吸了几丝酒气,“人也见到了,直接说你的来意。”
  “我想求您一件事。”
  早在她来之前,陈池羽已经给他发了巨长一段微信,直接劝他不用再查余樵的资料了,跟他之前判断一样,并不值得浪费时间,但陈池羽这个人,怎么可能错过作弄梁季禾的机会。
  他没添油加醋是不假,但也没替陈子夜澄清她不信任他这件事。
  甚至煽风点火问,是不是他动手让余樵在警察局关着出不来,除了他谁敢指挥公安厅啊。
  我都这么想,别说人家小姑娘了,你别跟人家动气,毕竟关的可是她的小情郎……
  梁季禾轻蔑地看了一眼陈池羽的长篇大论,越是想让他生气,他就偏不,偏要反着来,但听到陈子夜主动开口时,还是理性燃烧,嘲讽似的问出口:“怎么不见你为了好姐妹求我。”
  “观妙……是她有错在先。”
  而且您也已经给她找到更好的去处了。
  但这句她来不及说,梁季禾已经背过身去。
  “哦——”他对着楼下院子里反季节开放的芍药看了一眼,“看来你的处事标准,因人而异。”
  “不是……”陈子夜很无措,又一次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看来标准没有变不了的,只有值不值得变。”
  陈子夜眼神开始有一点渺茫,缓缓开口说:“我听得懂您的意思……您别这样,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不为观妙求情,是因为她有错在先,我想替余樵求您,是因为这件事因我而起。”
  “你替余樵求我什么?求我放过他?”梁季禾语气里带着怒意。
  细微之处的差别,陈子夜把话说得更明白,“求您帮帮他,我知道这不是您做的。”
  “你不知道。”
  梁季禾不愿意回头看她,心灰意冷地叹了口气,“你那通电话,什么都说明白了。”
  那些指责,误解,不信,都包含在内了。
  “我……”陈子夜当即摇头,“是我不好……”
  梁季禾淡笑,“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我的意思?只是因为陈池羽几句话?你有没有想过,陈池羽是谁的人。”
  陈子夜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不会的……”
  陈池羽只是在敲边鼓,从头到尾都在向着梁季禾……
  梁季禾却没有任何要辩解的意思,眼神里满是因为负气而带来的挑衅。
  让她不得不信。
  陈子夜绝望地说:“您不能一手遮天!”
  梁季禾回得漫不经心,“我不需要只手遮天,一把头顶的伞就能让你暗无天日了。”
  “您为什么要这样……”陈子夜小声地哭诉,“我们只是个普通人……”
  梁季禾冲她复杂的笑了一下,不愿意再计较了,“所以,说到底,你也还是不信任我。”
  “……”
  她突然发现,相比那晚为自己生气和失控的梁季禾,她更害怕这样平静得有点冷漠的他。耳边突然擦过陈池羽教她的判别是否喜欢一个人的方法,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借着醉意,静静走到他身后。
  陈子夜抿了下唇,伸出双手,从身后抱住了他。
  梁季禾呼吸一顿,宽阔结实的后背上突然贴上了一张温热的脸,她小声哽咽,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梁叔叔,拜托你,拜托你,帮帮我吧。”
  沉默了良久。
  她的手还紧紧圈住自己的腰,梁季禾伸手握住她的手,眼底却只剩沉潭的戮意,他不是,也不该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有这一次,就永远有下一次,那就停在这里。”
  陈子夜眼睫颤动,第一次见到她完全陌生的梁季禾,他还是那样温柔地说着话,意思确实冰冷和拒绝,她捏紧他的衣服,不肯松手,心里丝毫想法都没有,她无法应对这样的梁季禾。
  或者说,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这才是梁季禾对待其他人的姿态。
  极致的温柔,带来极致的冷漠,淡而见其巅。
  “停在这里……是我们也停在这里的意思吗?”陈子夜不去看他,执拗地说,“您也说过,跟我说话,可能需要直白一些,我不是你身边那些人,我不会揣测,不会谈判,我会听不明白。”
  转身看见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只是无声地流淌时,他终究是心软了。
  没有给她肯定的结束。
  但还是扒了下她的手,想让她松开,“不需要会谈判,你没有筹码。”
  陈子夜慌不择路,她仰起头,不知道是醉意还是心底的困兽,问他:“我呢?我算筹码吗?”
  “……”
  “您想要我吗?”
  梁季禾心里的欲|火被她这句话彻底点着,用力把她推到桌边,他们贴得更近。
  陈子夜的腰身撞在桌角,吃痛地嘶了一声,腰被他紧紧禁锢,“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
  知道?梁季禾发现,此刻她正盯着自己嘴唇,这种眼神就是一种真实的信号。
  他要疯了。
  哑着嗓子,捏紧她的腰问,“你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做什么?”
  “……那就做吧。”
  如果第一次是你。
  作者有话说:
  怒写九千字,累脱了,朋友们看得开心!
  第26章、作弊
  广义相对论预言了黑洞。
  黑洞的质量聚集在无限小的时空, 即奇点内,在没有质量引力场的情况下,时空好像是一个均匀排布的网络, 天体运动的最短路径是一条直线。
  相比曲折蜿蜒的心意,有时候挑明心迹可能更容易触达真心。
  世界是思维的,空间维度不可变动, 时间维度能不能因为心动而先对静止。
  ……
  人在极其专注的状态下,反而会分神去想脑海中那些旖旎的画面。
  梁季禾忽然凑近她的唇, 所剩的一丝距离不像是能给人正常思考的余地。
  陈子夜本能地闭上了眼,眼睫不停地抖动, 整个人全靠自己腰身的力量支撑着,绷直的脊椎骨已经开始微微发酸,像是虔诚地在等待一个判决,却只是凉风扑闪而过。
  感觉到他倏地松开手,陈子夜茫然地睁开眼。
  ……
  她的手还死死抓在他的腰上,衣服攥在手里生出不一样的热,与他此刻的拒绝形成鲜明对比, 陈子夜低下眼眸,羞愧不争气地涌上嗓子眼, 让她无法再接着酒劲说任何放肆的话。
  她尝试着控制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从缓慢松开自己的手指开始。
  松开掌心,纤细白皙的食指刚要离开他衣服上的温度, 梁季禾重新将她整个人推倒在桌面, 腰身猛烈地撞在桌边,容不下她喊疼, 捏着她的下巴, 他的吻就跟着重重落下。
  她的头发一瞬间松散开来, 摊在冰凉的桌面,穿过他的手指,像半开的丝绸扇,丝滑的感觉像从梁季禾的心口刮过,引得他呼吸急躁起来。他不需要用任何有情调的方式,就可以轻易搅乱陈子夜的身体节奏,她紧张到乱吸气,他的手从领口伸进去,覆盖她因为用力而起伏的喉咙。
  他偏要跟她反着来。
  当陈子夜以为他要继续推下去,铆足了劲往胸口提气时,却感知到一只大手趁其不意,转变为温度较低的手背擦过那层薄汗,绕过她最终按在桌角,担心她受伤。
  陈子夜经不住这样的撩拨,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依靠着他给的力气微微抬起身。
  她紧闭着眼睛,时不时地轻咛一声,心绪短暂地抽离。
  梁季禾的手背压在桌边,留下几道浅浅红痕,他在她耳边也发出引诱,“……还敢吗?”
  陈子夜此刻没办法开口说话。
  她被梁季禾抱起来,坐在桌上,仍然没有能够跟他一样高,她抿紧嘴唇不敢看他,只敢抱紧他的脖子,将额头埋进去,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猫一样拿鼻尖蹭了蹭。
  梁季禾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扶正她的身体,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陈子夜就是不愿意,她不肯抬眼,身体全靠他用力端正,不然已经有些失重想后仰下去的样子,情绪跟随,被他推在一半,她咬紧嘴唇,低声委屈地控诉,“您不要问我……”
  “刚刚不是很有胆量?”梁季禾的轻笑落在她的耳边,重新允许她贴在自己的锁骨上,如那晚一样,细密地吻着她的后脖颈,领口敞开,容得下他这次从上落下的掌心,打定主意要折腾她一样,似轻似重地咬着她的耳垂,模仿她语气里的佯装镇定,说得更慢,“那就……嗯?”
  陈子夜甚至想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细腻的指腹只是轻轻刮过她的脖颈,她不想听见这些让人心跳不止的胡言乱语。
  刚一伸手又被梁季禾抓住,背扣在她身后,重新深吻她。
  他年少时听过一句话,是他父亲写给母亲的话——有情人接吻可以倾城。
  他能感知到陈子夜的紧张和无措。她不敢回应,不敢主动。
  但她会有一瞬的下意识动作,像是在学习他对待自己那样,趁把头埋在他肩胛的片刻。
  似有若无地沉进他身上好闻的果木香。
  梁季禾的呼吸又变得沉重了些,点到即止。
  不合时宜地,梁季禾想起了双生花,其实又叫“林奈花”。
  想起那些年他十八岁时,像陈子夜这么大时,在伦敦政经度过的很多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