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糖 第24节
  商之巡去阳台抽了根烟。
  他吸了一口,两颊微微凹陷,漆黑的眼睛眯着,看着特别雅痞。这口烟直接吸入肺腑,竟然意外地咳了咳。
  很快,烟雾从薄唇里滚了出来,在烟雾中,商之巡又侧头往卧室内看了眼。他其实并没有很重的烟瘾,偶尔心情烦闷时抽上一根,也不算是解压,充其量是释放。
  刚才苏听然惨白的脸色,让商之巡想到了藏在记忆深处的某些片段。
  他想起,在自己还很小的时候,亲眼看着母亲在自己的面前断气。当时妈妈的脸色就是这样的惨白,唇上没有一点血色,手掌心一片冰凉,无论他怎么用力地叫喊,用力地摇晃,妈妈都不会回应他。
  对于父母的记忆,商之巡其实已经很模糊,那车祸现场的画面他却时不时会想起,偶尔也会变成梦魇,在他睡梦中悄然侵袭。
  或许是父母早逝的原因,商之巡自幼如同生活在泥泞的沼泽里,他唯一的办法是伸出手大声呼救。他必须得比同龄的表哥堂姐更加优秀,才能得到长辈青睐的目光。
  大伯商敬曾经用食指指着商之巡的脑门人格缺陷,是个有人生没人养的白眼狼。
  商之巡从不否认。
  也正是因此,他厌恶弱者,也怜悯弱者。
  在苏听然的身上,商之巡经常能看到两种极端。她可以很强大到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也会孱弱地用无辜的双眼望着他。
  她像是天生会拿捏他的神经,让他不自觉地被吸引进一个漩涡。
  女医生到来时,苏听然已经更换了一套舒适的睡衣躺在床上,也清洗得舒爽。
  许是止疼药起了作用,她脸色也渐渐有了一些红润,能一一回答医生提出来的问题。
  结果和苏听然自己预判得没有什么偏差,女医生建议苏听然可以尝试重要调理。
  医生走后,陈姐忽然拉着商之巡,以长辈的口吻对他说:“你也是的,新婚第一天就去上班,简直是闻所未闻。”
  陈姐几乎看着商之巡长大,虽然是家里的阿姨,可商之巡待她的情感也如同长辈。
  她说话,他就听着,不管对错也不反驳什么。
  陈姐絮絮叨叨:“你以为给那些什么包包首饰的,能有什么用?夫妻是要携手走完一生的,你在教堂里是怎么承诺的?要关心她陪伴她守护她,这才结婚第一天呢,人家夫妻还蜜月期你侬我侬的……你是没看到,早上她起床知道你不在家时有多失落。”
  商之巡撩起眼皮,一脸懒散地看着陈姐,没说话,唇角却溢出笑来。
  嗯,他反思。
  陈姐说:“你还笑,有什么好笑的?我要是你老婆,我也要跑了。”
  说完陈姐自己也笑,觉得这话不成体统,她呸呸呸几声,拉着商之巡往厨房走。
  “给你老婆熬红糖水,女人生理期喝这个最有用了。刚好这也是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女人其实最好哄了,你不用给她金银财富,只要多一点耐心,多一些陪伴,她一定会很开心……”
  于是商之巡一个堂堂一米八八的大男人,还是外人口中心狠手辣的商家最小一辈,这会儿卷起两边的白色衬衫衣袖,站在厨房里给自己的老婆熬红糖水。
  陈姐在一旁一一指导,一碗红糖水加了姜片红枣,闻起来倒是香甜。
  不过等商之巡将这碗熬好的红糖水端上楼时,苏听然已经窝在床上睡着了。
  她这会儿乖了,躺着一动不动的,手里抱着个枕头,半张脸压在枕头上,看起来极其无害。
  商之巡并未刻意叫醒苏听然起床喝红糖水,他将房间里的灯关闭,转身去了书房处理公事。下午因为在城东寻找苏听然,他耽搁了一小部分的工作。
  工作起来,商之巡通常会忘了时间,一抬头,已然接近凌晨。
  他起身从书房出来时,恰好撞见苏听然从卧室里出来。
  大晚上的,别墅里寂静无声,只有墙壁上亮着一些壁灯。
  苏听然背对着商之巡,她穿着睡衣,长发披肩,这会儿跟做贼似的,猫着身子缓缓往楼下走。
  商之巡就跟在苏听然的身后,没有刻意叫她。
  苏听然这一觉睡得还算舒服,止疼药的效果明显,痛经的感觉倒是没了。可是,她现在很饿。
  晚饭苏听然自然是没吃的,她这会儿就是想到厨房里去找点吃的,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商之巡。
  苏听然下楼之后直奔厨房,目标明确,直接打开冰箱。
  别墅里的冰箱是豪华白色双开门,中间还有一层保鲜层。
  苏听然先是打开冰箱上面两扇门,在看到摆放地整整齐齐的新鲜蔬菜水果时,眼底放出光芒。
  她这会儿饿得好像能够吞下一整头大象,看到什么都想往嘴里塞。时蔬区有一颗颗色泽鲜艳饱满的大车厘子,她拿起一颗往嘴里塞。这车厘子汁水丰盈,入口香甜,让人吃了一颗忍不住又再吃一颗。
  跟寻宝似的,她打开中间一层的保鲜层,紧接着,又好奇地打开最下面的冷冻层。
  不得不说,豪门的冰箱里面也是别有洞天啊!目光所及,这些食材都绝不是一般人家庭会买的。什么鱼子酱啦、白松露啦、雪花肉啦、大红虾啦……
  瞧瞧这冰箱,都顶的上别人家一年的伙食费了。
  苏听然正感慨着,忽然原本昏暗的别墅里,刷刷刷地亮起灯。
  她像是做小偷被当场抓获,一动不动的,两只手还撑在冰箱门上,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明晃晃的灯。
  接着,背后忽然冷不丁响起声音:“大半夜的,你是小老鼠吗?”
  吓得苏听然差点把嘴里的车厘子核吞下去。
  她转头看着不知道何时出现,靠在厨房门边的商之巡,他依旧还是傍晚见到的那身装束,双手抱臂,头顶的射灯笼罩在他周身,像是给矜贵的他再镀了层金。
  苏听然眨眨眼,嘴里还含着车厘子核,含糊不清地说:“我肚子好饿啊。”
  商之巡走过来站在苏听然的面前,她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手里还拿着几颗车厘子,真像是小仓鼠似的背靠在冰箱门上。
  忽然,商之巡伸出一只手在苏听然唇前,干净的手心朝上,像是要跟她讨要什么。他的手指修长好看,指甲修剪得圆润,看着挺顺眼。
  苏听然呆呆的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把嘴里的车厘子核吐在了他的手掌心。
  商之巡怔了怔,低头看了眼自己手掌心的车厘子核,又缓缓掀起眼皮瞥了眼苏听然。
  苏听然这时候反应过来什么,连忙抱歉。
  罪过罪过,她居然敢把堂堂商氏集团总裁商之巡当成吐核的垃圾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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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好在商之巡大发慈悲并不和苏听然计较。
  他问苏听然:“肚子还难受吗?”
  苏听然乖乖地摇头:“好多了。”
  商之巡将苏听然手上的车厘子拿走,无情地告诉她:“医生说过你不能吃冰凉的东西。”
  刚从保鲜层里拿出来的车厘子,多多少少有一层凉意。
  苏听然其实并不是那么讲究的人,不过月经前后的确会注意一下饮食,吃生冷的东西会加剧痛经。
  不过今晚她是饿疯了,一时之间也忘了生冷不生冷的,抓起来就往嘴里放。
  “想吃点什么?”商之巡又问苏听然。
  苏听然有些意外地看着商之巡:“难不成你要给我做吃的?”
  商之巡瞥一眼苏听然,没说话,但眼底写着:明知故问。
  苏听然觉得这简直颠覆了自己的认知,她又反问商之巡:“真的假的?你会做吗?”
  商之巡耐心俨然已经快要耗尽:“吃还是不吃?”
  苏听然深怕商之巡真的走,下意识拉住他的衣服,狂点头:“吃吃吃,你做什么我都吃。”
  接着,苏听然就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的高脚凳上,趴在桌子上看着商之巡忙活。
  也就是简单地煮个面条,因为她最喜欢吃的就是面食。恰好家里有冷冻的手工面,放入滚水中煮开再在碗里加一些调味制品就行。
  商之巡背对着苏听然站在料理台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煮碗面条,他想起陈姐说的那句:“……你是没看到,早上她听到你不在家时有多失落……刚好这也是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女人其实最好哄了,你不用给她金银财富,只要多一点耐心,多一些陪伴,她一定会很开心……”
  他的双手袖子卷起,露出结实有力的臂膀,一只手虎口卡在腰上,另外一只手拿起筷子搅动着锅里的面。
  明亮的光线下,商之巡白衣黑裤,衣着光鲜,气质看似和厨房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地方格格不入,却又是这种反差,让人觉得性感得要命。
  这一刻对苏听然来说其实还是挺温馨的。
  她想到自己小时候跟着妈妈苏澜在山上,有一天妈妈外出回来很晚,她饿得在家里大哭。妈妈回来之后二话不说开始给她下面条,一边抱起她来安慰:“圆小球,妈妈今天真的很抱歉啊,我们在野外发现了一只小野豹,因为盗猎者杀死了它的妈妈,它也受了很严重很严重的伤。”
  可是苏澜说着却红了眼眶,她说:“圆小球,可是妈妈还是没能救下它,小野豹它在去医院的路上就走了,你说妈妈是不是很没用啊?”
  苏听然当时并不是特别理解妈妈为什么会哭,她傻乎乎地嗦着面条,安慰妈妈:“没事的呀,小野豹肯定去天堂找它的妈妈去了。”
  后来再大一些,苏听然也会抱怨,妈妈宁愿去外面管那些动物,也不管管她。
  可只要妈妈回来给她煮上一碗面条,苏听然就什么怨言都没有。
  这会儿,望着商之巡的背影,苏听然突然有感而发:“商之巡,你好像我的妈妈哦。”
  商之巡的背影明显一怔,他侧头看憨憨一样的眼神望她一眼,继而将煮好的一碗面条摆在她的面前。
  苏听然十分给力地各种彩虹屁:“哇塞!这看着也太让人有食欲了吧!有青菜,有荷包蛋,有虾仁……简直是面条中的劳斯莱斯啊!我要拍照纪念一下,这碗面条可是商氏集团总裁大人亲自做的。”
  “闭嘴。”
  苏听然得了便宜还卖乖,笑嘻嘻地低头嗦面。
  正所谓吃面不蒜,味道少一半。讲真,这个时候有几瓣大蒜就真的完美。
  不过苏听然这次没有再开口,她饿得前胸贴后背的。
  见商之巡要走,苏听然喊住他:“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吃?”
  商之巡脚步微顿。
  苏听然说:“我妈每次都会陪我一起吃面条。”
  商之巡眼底露出一抹戏谑的淡笑,折返回来走到苏听然面前,提醒她:“有个问题我想你需要搞清楚。”
  苏听然:“嗯?”
  “我不是你妈,我是你丈夫。”
  “……哦。”
  别狡辩了,可是你看起来明明就很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