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暖男
  雪过天晴,菜园湿漉漉的撒发着清冷的气息。林株坐在自己小屋子的凳子上,用一把小铁锤将干透了的玉米芯砸碎了。菜二坐在炕沿上不理解的看着,沉默许久才说:“株儿,爹活了几十年,也在这菜园呆了十几年,种了一季一季的菜蔬,还从没听说过着玉米芯末里能种出菜来。还有那锯末里。以爹看呀,我们就不要白费心思了。这两间木屋就当是给你盖的,夏天搬进来住凉快。”
  他原以为女儿说要在木屋里种蘑菇,种菜。让冬天也有新鲜的蔬菜吃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起什么是什么。
  既然无忧公子也没意见,就帮着盖起来,权当是让她高兴。虽然心里也有过一丝半点的希望,实在是渺茫的。
  他没想到屋子刚一盖好,地上的雪水还没晒干,女儿就开始行动了。
  他看了好长时间,女儿无非是将一些锯末混了点泥土,倒在了木屋的地上、又将这些玉米芯砸碎。
  他只知道所有的菜都是土地里种出来的,就算是女儿嘴里所说的蘑菇。也就是狗尿苔的,也是地里长出来的,他可没看见是从这些东西里长出来的。
  林株将砸碎的玉米芯碎末一点一点很小心的放进框子里,说:“爹,你就放心吧,女儿一定能种出蘑菇的,如果成功的话,过年的时候也许会有新鲜的韭菜菠菜呢。爹你累了。去休息一会儿吧。”
  菜二不相信是难免的。不能怪他。
  菜二摇着头叹着气慢慢的背着手走出了屋子。他很怀疑女儿这事儿成功的概率,却不忍心太打击女儿,只好听之任之了。
  林株很细心的砸完玉米芯,提去了木屋,又去菜地准备将已经冻僵又被雪水潮湿了的土用小铲子挖点。
  地很硬,挖了好一会儿也只挖了一点点,估计掺和在玉米芯碎末里有点少。
  要不要等太阳在晒一小会儿,地再稍微解冻一点再挖呢。她直起腰身。
  听见不远处的大黄狗嗖的一声窜出了狗窝,带着铁链直冲向大门。嘴里还撒娇的叫了几声,就将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摇的颠儿颠儿的。
  一看就是大宝来了,跑惯的腿喂惯的嘴。大黄狗的嘴就被大宝喂惯了,只要是听到大宝的脚步声,就这样迎接。
  大宝到现在还有点生她的气,虽然不时过来。却总是只同菜二菜二娘子说话,对她爱理不理的。
  实在是小孩子气。林株也不同他计较,当然也不怎么搭理他。他只还个孩子,过些天气消了自然会好的。
  大宝推开门,照惯例先是给了大黄狗一根大骨头,才走了过来。看见她咧开嘴眯起老鼠眼睛笑了起来,说:“株儿,这么冷的天干嘛呢?”
  好了。
  林株说:“大宝哥来了。我想挖点土,地冻了。”
  既然他气消了,就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好了。这么多人,只有这个大宝真的对她好,青梅竹马不是白当的。
  大宝眯起小眼睛,几乎是小跑着就冲了过来,一把夺过林株手里的小铁铲说:“株儿,这么冷的天你挖土做什么?你想挖告诉大宝哥一声,大宝哥来挖。可别挖粗了你的手。”
  说完帮着挖起了土。到底是男子力气大,不一会儿就挖了半筐。林株忙说:“大宝哥,够了够了,我就是往碎玉米芯掺上一点。”
  大宝不知道林株做什么,却问也没问的帮她将土提进了木屋。拍了拍手说:“株儿,土先搁着儿。咱公子让我来叫你一起去田园农庄查查账。公子说上次你的账算很清楚。田园农庄的账目太乱。过几天老爷要回来,公子的将账目弄清楚了给老爷过目。”
  无忧公子让她跟着去查账。
  林株有点不想去,上次去了一次只是帮着盘点了一次。就被燕府大公子用那种阶级敌人般仇恨的目光仇视,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的。
  今儿又去查账,查账可不比盘点,会更清楚,那燕府大公子还不用眼神杀了她。
  她有点担心,对大宝说:“大宝哥,我不想去。你没看见那次大公子的眼神,恨不得杀了我。我只是个丫鬟,可不想拉仇恨。”
  大宝看她犹豫,很严肃的说:“株儿,大公子只是个庶子。让他暂时管理田园农庄是看得起他。只是几个月时间就将账目做的这么混乱。他还有脸仇恨?株儿,你我可是无忧公子的人,难道还怕大公子不成。你要知道,咱公子可是要将账目做好,多余的粮食上交国库的,今年粮食歉收粮仓空虚,交上去的粮食不知要救多少灾民呢。”
  这么严肃的关于民生的问题,不能犹豫了。
  她洗了洗手理了理头发衣服跟了大宝,对着屋里喊了声:“爹娘,无忧公子有事儿要我去一趟。”
  两人出了菜园大门。林株看着大宝只管笑。
  大宝被她笑得有点不好意思,转脸问:“株儿,吃了哈哈屁了,笑个没完。有什么好笑的。”
  林株继续笑着说:“大宝哥,我还以为我将你得罪的深了,你这辈子都不会理我了。”说完又笑。
  说起这事儿,大宝沉下脸:“株儿,不怪大宝哥生气,你说说你一个女儿家家的,传出去怎么做人。咱公子是什么人,是踏一脚地都会震的人,公子做什么谁敢放个屁。可是你就不一样了。大家都会对你指指点点。三小姐梅可梅心她们还不恨死你了。大宝哥都是为了你好。”
  林株说:“大宝哥,这我都知道,可这也由不得我呀。你说我也没招谁惹谁的,也没想着要跟咱公子怎样,那事情就那么巧。我都怄气的要死,你还跟我生气,你说我跟谁生气去啊?我的名声啊!我还没及笄呢,真传出去以后怎么见人。”
  她说的痛心疾首的,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大宝心里一紧一紧的。仔细想想林株说的也对,同公子共床共枕不是她的错。都怪那个定远侯金铠甲,一把年纪一堆妻妾,却偏偏对她动心,实在是可恶。还有那天公子拉着她的手,那是因为三小姐欺人太甚。怎么说都是公子的丫鬟,打狗还的看主人。一个堂堂镇殿大将军嫡子,掌管着一个偌大家业的无忧公子,保护不了自己的一个小丫鬟,也难怪公子会拉着她快走。那是他心里有愧。
  这都不是林株的错,她是被动的。
  自己还同她怄气,大宝忽然间觉得自己心胸实在是狭窄。
  这么一想,这才真正的释怀。
  他笑的脸上没了眼睛,很殷勤的在林株身边左一凑右一凑的,一边说:“好了珠儿,都是大宝哥脑子进水了。我们不说那些事儿了,公子还等着呢。我们快走吧。”
  前些天自己也实在是胡生气瞎操心。无忧公子有三小姐,虽然他不喜欢这个三小姐。但是跟了公子这么久,他的心思他最懂了,三小姐是他的责任,不管怎样他都会娶她的。有三小姐在,将公子看得这么紧。梅心梅可天天惦记着,都没什么机会,林株更没什么机会了。而且林株很聪明,自然也不去趟这个浑水。
  两人说说笑笑的走过菜园院墙,远远地看见燕无忧披着红色的大氅,脚蹬黑色短靴,头上箍着月白色的发箍。神采俊逸的犹如神仙下凡。
  他转过身来,粉雕玉琢,唇红齿白。实在是画中走来的公子哥儿。
  林株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还是那件穿了两年的粉色外衫,月白色长裙,浅红色绣花鞋。自己觉得搭配还算雅致,走在如此俊逸的公子身边,是不是有点寒碜。
  当丫鬟也寒碜了点。
  燕无忧一双明亮的神采奕奕的眼睛盯着大宝林株,等他们走近,说:“大宝,株儿,今儿我们先去田园,农庄。晚上去都城。太子爷请客,你们跟着去见识见识。”
  燕无忧今儿心情不错,他说完步履稳健年得大踏步向前走。
  大宝对林株挤了挤眼睛,跟在燕无忧身后。只有他清楚公子的这身行头这种状态是做给别人看的。
  林株走在最后,她个头小腿短,几乎是快走加小跑才能够跟得上。农庄田园距离燕府有一段的距离。刚刚下过雪的旷野里寒风簌簌,虽然天空挂着淡白的太阳。依然很冷的让人发抖。。
  尤其是脸庞,有点刀割的感觉。
  她伸手揉搓着冰冷的脸颊,感觉有点发烧,又紧了紧已经有点窄小的衣衫。
  这衣衫穿了两年,已经越来越小越来越窄。她能从上到下看到慢慢发生变化的柔软身体,前突出的部分悄悄地长大,显得腹部很扁平。
  该做件新衣服了,还没长大,不能让人产生别的念头。她总觉得那天晚上金小光之所以在烂泥地里对自己动手动脚,是因为自己的身体有了变化,有了吸引男子的资本。
  家里还有九儿送的一块布料,浅红色的,快要过年了,正好做一件新外衫。
  因为家里贫穷,不能年年做新棉衣,棉衣也不能经常拆洗,所以做件贴身的罩衣最划算。浅红色的上衣,配件什么样的裙子呢,最好是素色的,那种浅蓝色方格的棉布就不错。
  还有鞋子,娘做的鞋子都很精巧,每一双鞋的样式都不错,什么浅口的圆口的深口的,冬天的话,可以做一双鞋子后帮很高,最好带点鞋帮子的类似靴子的那种,鞋面上绣上点简单的花样。
  这种搭配不错。想着想着,小嘴一泯偷偷的笑了笑。看来身体是真的长大了,到了爱美的年纪。
  满脑子都是衣服的搭配,也没看路只管往前走。一头撞进了一个宽厚的胸膛。她吓了一跳,慌忙后退几步抬头向上看去。
  燕无忧坏坏的看着她笑,说:“想什么呢?就往公子身上撞。”
  林株很快地看了看,没有一点生气的痕迹,也没有笑里藏刀的隐患。低头说:“公子,你同大宝都是又高又大,腿长胳膊长的。走起路来脚下生风的。我这个小腿短的那里跟得上。跟不上自然是低头猛追了。奴婢该死,就撞到公子了。”
  燕无忧看了眼林株搓得发红的小脸,接下厚厚的大氅,随手给她披上,还将带着兔子毛的帽子扣在了她的头上,说:“追不上就慢点走,走这么快,这么冷的风吸进肚子,肚子会疼的。还有捂着脸,脸冻伤了就变成了红二团。”
  说完帮她系上带子,理了理顺,微微笑着转身走了。
  红二团,她的脑子里立刻出现了两个脸颊红红的眼睛亮亮梳着两根小辫的村姑。
  她将大大的几乎可以包住整个头部脸部的帽子拉了拉,只留一双眼睛看着前面的燕无忧,藏青色长袍让他的背影更加的挺拔。
  大氅很厚,很长,穿在林株的身上,几乎拖到了地上,似乎是裹着她。很温暖。
  看来想要了解一个人,的慢慢的接触。这个传说中笑里藏刀,笑起来比冷着脸更让人感到害怕的公子,原来也是个暖男。
  直走到全身出汗,终于来到了位于田园农庄交界处的一座深院落。这里是两处总管平时处理事务的地方。
  燕府大公子燕轻言。三公子燕轻语,四公子燕轻云都在大厅内恭候。
  个个看起来很严肃。这是表恭敬还是下马威。她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只有燕轻言。
  她忙很担心的看着燕无忧。
  却见他停了停,审视一遍之后,抬头挺胸器宇轩昂的走了进去,老鼠眼的大宝也将眼睛睁到最大程度跟在身后。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
  林株忙跟在后面。她穿着比她还要宽大的斗篷式的大氅,还亦步亦趋的,看不到两只脚,像是在飘移。有点像红色的影子。
  这样子有点煞风景。惹得站在一旁的下人们捂着嘴巴想笑又不敢笑。
  林株更深的低下头去,走的一块,大氅摆部总是像要踩在脚下,害得她不得不用手从里面提起来。样子就更滑稽了。
  本来像是来个下马威,却被她这种样子给拖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