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娇百宠 第48节
  难不成,她在陛下跟前提过?!
  有时候一件事在心里惦记得久了,往往无意间念叨念叨,就这么透露出去了。
  可阮阮想破头也记不得自己提没提过。
  不管了!陛下知或不知又有何妨,重要的是她有月银了!
  棠枝和松凉两人见她心中欢喜,心中那股子沉郁也慢慢散去,今晨的事情便不再多想,陛下手段虽则凌厉,却也非滥杀无辜之人,至少留下了她们的性命,往后谨慎踏实些,不出差错也就是了。
  申时不过半,整个玉照宫便掌了灯。
  隔着窗棂往外瞧,外头还有薄薄的亮色,明黄的烛光落下来,与明亮的雪色交相辉映,有种柔和细腻的好看。
  阮阮腾到窗边,用风撑支开一道缝隙,寒风嗖地窜进来,将她额角的碎发吹散在两颊,露出白皙光滑的前额。
  她抬眼往外看去,南方的初雪不比北方的厚重,有些地方积得重,有些地方落得浅,没有将天地间的风物完完整整地掩盖过去,温晴的光线一整日落下来,枝头的红梅像着了一层泛着莹光的雪衣,雪上那一抹的参差亮眼的嫣红,透出一种璀璨清寒的美。
  榻下炉火烧得正旺,脚边一个热乎乎的汤婆子,案上摆着一碟枣泥酥,手边一壶青柑茶烧得滚烫,香甜清爽的茶香从壶口缓缓溢出。
  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值得等待的人。
  这样一个雪天,有什么值得指摘的呢。
  视线垂落在窗台,阮阮才发现今晨鹞鹰站脚的地方,留有两处浅浅的雪印,她忽然就想到陛下看完密信之后唇角的笑容,真是好看。
  一定是让他高兴的事情吧。
  陛下高兴,阮阮也高兴。
  阮阮弯起嘴角,手里也没闲着,将窗台上干净的雪堆在一处,团成几个雪球,胡乱拼凑一下,便成了一大一小两个小雪人。
  她用吃剩的桂圆核做成雪人的眼睛,短树枝插进雪团儿两侧腰身,就当是两手了,至于嘴巴,便画一条弯弯的线,不再用旁的修饰,两个雪人便齐齐朝阮阮露出笑脸。
  阮阮让棠枝找来两根细细的丝带,绕脖两圈系成围领,如此看来,又多了几分烟火气。
  陛下想看雪,应当也是喜爱雪人的吧。
  阮阮支颐在窗畔看了许久,满意地笑了笑,终于也体会了一回堆雪人的快乐。
  最后是松凉提醒她莫吹多了冷风,阮阮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阖上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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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臻与大司徒及地官府、吏部官员商议了半日的选官制度,众人各执己见,大司徒崔诩等人自然偏向大晋百年来一直沿用的推选制。
  大晋选官制最开始是通过各州郡考察推荐,按照“家世第一,才学第二,品行第三”的原则来衡量,年年向朝廷输送贤才。长此以往,弊端毕现。
  选官皆以家世为先,而品行又太过主观也最是容易造假,因而自古以来卖官鬻爵之风盛行,朝廷官员几乎被世家大族垄断,非亲不用,非贵不用,庶族寒门永被压制,几无做官的可能。
  大司徒倒是认为此事可控,只要严格考核,公正监督,自然能广罗天下英才。
  而傅臻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思索,希望以文考和武试层层选拔,让士族与庶族子弟平等较量,通过考试,任何人都有为官晋升的机会。
  此话一出,满殿官员面面相觑,议论一番之后,大司徒扬声道:“世家子弟家学渊源,琴棋书画、礼御骑射一样不落,甚至自幼便师从名家,接受的都是最好的资源和教育。无论才学还是品性,都远远高于寒门子弟,两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所有反对的目光齐齐看向上首,谁知皇帝却是勾唇一笑,慢条斯理地道:“既如此,大司徒更无需担心了,士族之中的能者自然不会被埋没,寒门中才学不足之人也照样会被剔除出局,在朕这里,从无偏袒一说。”
  大司徒冷笑一声:“即便是考试,也难保其中不掺私相授受、泄露试题之人,陛下又何以保证公平?”
  傅臻笑回:“大司徒将才不是说只要严格考核,公正监督,此事便可控么?”
  大司徒顿时黑下脸来,一时哑口无言。
  傅臻早知旧制度的推翻和新制度的制定总是困难重重,尤其科试一出,对于门阀士族来说无疑是从前未有的打击。
  傅臻因宿疾缠身,对朝廷选拔官员一事一直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身体有望痊愈,所有从前想做不能做的事情便可一步步来,该算的账也需一笔笔算。
  地官府的官员大多为士族出身,自然要为自身利益考虑,而这些士族又以崔氏马首是瞻,是以傅臻提议之后,殿中一直争论不休,直到深夜也不消停。
  待众人散后,傅臻面上亦有浓浓的倦怠之色。
  汪顺然偷偷觑他的脸色,倒是没有头疾发作的迹象,只是周身气压太低,一股不怒自威的架势仍是令人胆颤。
  行至窗牗下,汪顺然眼尖,当即瞧见了那窗台上立着两只小小的雪人。
  汪顺然几乎是眼前一亮:“这是姜美人堆的雪人吧!陛下瞧瞧,多精致!矮的那个是姜美人自己吧,高的那是——”
  话音未落,傅臻一个眼刀子剜过去,汪顺然赶忙噤了声。
  傅臻移开眼,视线落在那两只雪人身上,嘴角挂了一抹笑,却是淡淡道:“宫中不禁这个,一到下雪天后宫多少的雪人?半人高的也有,也没见你说精致。”
  汪顺然瞧着欢喜,还忍不住上手去摸了摸:“这围领是废旧的贡缎吧,啧啧,眼珠子也逼真,乌黑透亮的,哪里像桂圆核啊,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黑曜石呢。”
  汪顺然正夸着,那高个子雪人的眼珠没按牢,骨碌碌地滚下来,颠颠地落在窗台上,眼看着要落地,汪顺然赶忙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了。
  畏畏缩缩一回眸,傅臻一双黑眸冷冰冰地凝视着他。
  第47章 .晋江正版独发阮阮,朕对你放肆过一回……
  汪顺然恐怕这辈子都没这么慌张过,赶忙三两下将那眼珠子按进去压实,那雪人依旧是英明神武、全须全尾的,看不住半点损坏的迹象。
  可咱们陛下的脸色还是阴沉得厉害,仿佛那落下的不是雪人的眼珠,而是他自己的。
  行至殿门外,原以为他不追究了,汪顺然才暗暗松了口气,傅臻的声音却慢悠悠响起:“国库紧缺,内府对后宫的供给年年都有个定额,一项账目超支,其他账目就要节省开支,否则长此以往,国库定然不堪重负,你说呢?”
  汪顺然怔怔张了张口,应了个是,这话虽没什么问题,可他心中隐隐升起不安。
  这时候谈国库做什么?待十日期限一到,京中不知多少官员面临抄家充公,三年清知府还有十万雪花银呢,何况那些家底本就丰厚的世家大族!三年内若不打仗,国库根本亏空不了。
  更何况,后宫如今就养着这么一个美人,比起佳丽三千的大晋列祖列宗们,后宫月例、脂粉首饰的消耗不知少了多少,陛下究竟在担心什么?
  汪顺然扶额擦了擦汗,提心吊胆地看着他。
  傅臻眼尾一挑,唇角堆出三分笑意:“既然如此,姜美人下月的贴补,就从你的月银里扣吧。”
  汪顺然:“……”
  原来是等在这儿了!
  汪顺然眼看着傅臻含笑入殿,自己站在风中独自凌乱。
  让你手贱!让你去碰姜美人的雪人!
  陛下喜爱的东西,岂是人人都碰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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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臻在耳房洗漱过,回到殿中已是亥时,眸光扫过四足榻,小姑娘等得太久,趴在炕桌上睡着了。
  烧灯续昼,明艳的烛火落在她嫩白的脸颊,每一根眼睫都透出晶莹。
  棠枝见他来,赶忙福了一福,正要唤醒阮阮,傅臻却抬手示意她噤声,递个眼色让人退下了。
  傅臻走到榻前坐下,瞥过一眼她喝过的茶,端起来抿了口,不禁皱了皱眉。
  喝茶都要喝甜的,娇气。
  他翻了翻她手里的医书,看到掀过去那薄薄的一层,每一页都做了满满的笔记,甚至还有几处无用的抄写。
  傅臻垂眸笑了笑,照这个速度下去,他若等着她治病,早已经死八百回了。
  傅臻起身,将人打横抱起来,小姑娘身上披着狐裘,像雪地里的小狐狸,整个人软塌塌的一只,窝在他怀中一点骨头都没有,抱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他将人放到牙床上去,阮阮才有了些意识,小手拉着他的衣袖,迷迷糊糊喊了声“陛下”。
  这声音也绵软无力,猫爪子般挠人。
  傅臻喉咙滚动一下,眸中雾霭沉沉。
  她大概是不知道,这副娇娇无力的模样有多诱人。
  她倒是舒舒服服地回到床上,可他并不舒服。
  傅臻俯下-身,贴着她耳畔,“唤朕做什么,想让朕继续用药么?”
  炙热的呼吸酥酥麻麻地往耳朵里钻,阮阮一下子就清醒了,睁大眼眸怯生生地望着他,小声说道:“陛下你好像没有发作,应该无须……无须用药吧,我……我睡了。”
  她说完这句话,微微顿了一下,赶忙避开他黑沉的眼眸,抓着被褥往床内落荒而逃。
  隔着一层厚实的帷帐,阮阮几乎已经抵着最里侧的墙面,心跳得扑通扑通响,面上也烧红了一片。
  他应该不会过来了,这么晚,议事一整日也该累了。
  她不敢睁开眼,蜷缩着身子默默听着身旁的动静。
  他很是安静,只有一点被褥的摩擦声,可鼻尖沉水香的气息愈来愈浓,她似乎能够感受到男人的气息完完整整地笼罩着她。
  傅臻看着她畏畏缩缩的模样,有种捕捉猎物的错觉,他眼中的情-欲控制不住。
  从前苦于压制身体里的毒性,任何时候都需以内功压制,用多伤及己身,且不知道这毒何时发作,仿佛每一天都在消耗生命,而又不知何时就消耗到头了。
  所以有一阵子他是非常迷茫的,甚至有种得过且过的心理——
  朝堂大事何必他来插手,自有人能治理得井井有条;
  大晋如今即便是虚假繁荣又如何?老祖宗们一辈子容忍,一辈子和和气气,恐怕到地底下,还要骂他一句穷兵黩武,以至生灵涂炭!
  如今,前路有了个准信。
  她是他的,永远都是,而他亦有能力护佑她。
  那便无需顾虑那么多了!
  傅臻支起一侧手臂,胸口抵着她肩背,眸光炙热,细细端详。
  见她闭目极紧,他心中觉得好笑,指尖划过她柔软的侧脸轻抚,阮阮立即缩了缩肩膀。
  傅臻笑道:“这几日未见太后,便将她老人家的耳提面命都忘了?太后怎么同你说的还记得么,姜美人?”
  他语气平静,却靠她极近,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耳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热的唇面离她似乎只有一分一毫的距离,稍稍一颤动,便能贴上去。
  阮阮双颊涨得通红,满身的鸡皮疙瘩都被他唤醒。
  若是伸手不见五指也就算了,黑暗中的人自然能酝酿出睡意,可陛下习惯了夜里上灯,一睁眼便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没办法无视这张光华万千的脸,一不小心,就能溺进他幽深的眼眸里。
  可她即便是紧闭双眼,也实在做不到掩耳盗铃。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目光紧紧逼视,炽热而危险,阮阮背对着他,背脊都一阵战栗。
  她将头埋进被子里,像蜗牛躲进自己坚硬的壳,“太后是让臣妾伺候陛下,可也叮嘱我劝陛下节制,不能恣情纵欲,夜夜胡来。”
  傅臻嗤笑一声:“节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