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阴鸷锦衣卫 第18节
  丁宝枝脑袋里忽地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觉得薛邵像头舔舐肉汤的狼狗,她刚有这念头就皱了下眉,赶紧看两眼他阴鸷不好惹的眉眼清醒一下。
  薛邵见她又将思绪飘向别处,拉过她手放在胸膛,“往后别再骗我。”
  他心跳稳健,似乎就算撒下弥天大谎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丁宝枝掌心挨着他,不论真假地点了下头。
  他好像知道她没走心,抬眼盯着她瞧,“宝儿,你点了头我就会信,如果你连这一下都是欺骗,千万想好后果。”
  丁宝枝不留神吞了口唾沫,露了怯,不过好在薛邵看穿她心慌也没什么反应。
  其实她心里好笑,哪有夫妻是他们这样靠威胁维系信任的。
  他们之间无非是薛邵怎么说她怎么做bbzl罢了,但凡给她一点选择的余地,她都会毫不犹豫搬到东院外边,但这不可能实现,否则她何必谎称月事。
  薛邵察觉她神情转变,沉声道:“我知道你心不甘情不愿。”
  丁宝枝跟他打官腔,“你不必这么说,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底下没几桩婚是两情相悦的。”
  薛邵又道:“但我能保证,对你而言嫁给我已经烂到底了,往后不会有比这更糟糕的事发生在你身上。”
  丁宝枝皱了皱眉,他这番话如果让旁人听去简直要大骂她不识好歹,她一个十九岁出宫还拿着休书的郎中庶女嫁给他做正室,在外人看来,这都不是她上辈子积德,而是薛邵倒了八辈子血霉。
  他却丢开这旁人望之莫及的荣耀,赤条条只将她当做丁宝枝,将自己当做薛邵。
  丁宝枝有些触动,也仅限触动,更不会凭空对他滋生爱意,毕竟跳出他这番话,她现在正坐在他腿上,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不过是动情后的诱哄。
  哪知薛邵拍拍她后腰,示意她站起来。
  “腿麻了。”
  他起身跺跺脚,拿过边上的罩衣给丁宝枝披上,“穿上,别着凉。”
  大约是丁宝枝将措手不及写在了脸上,薛邵低头觉得好笑。
  他道:“我让你别骗我也包括有话直说。你真要是不想,我不会逼你,不过也别让我等太久,你知道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还不怎么守信用。”
  薛邵换了身便装就上书房去了,留丁宝枝在原地发了会儿懵。
  没耐心,不守信用。
  丁宝枝忽地转向门口,喃喃:“还挺清楚自己什么德行。”
  如此日复一日过去,梁国公的七十大寿迫在眉睫。
  可就在七十大寿这么大的日子之前,麻烦接踵而至。
  这天丁金枝找上了门,还带着她娘张氏。
  大晌午的薛邵不在家,她们就是挑了这个时间专程来找她,丁宝枝没来得及请人进屋寒暄两句做做样子,丁金枝就急得眼泪汪汪,想请她回一趟娘家。
  丁宝枝狐疑问:“二姨娘,姐姐,这是怎么了?为何敲开门就掉眼泪?”
  张氏见金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替她道:“宝儿啊,跟我们回去一趟,家里人都等着你回去商量大事。”
  “大事?”丁宝枝不解,“什么大事用得着跟我商量?”
  金枝哭着说:“天大的事,妹妹,我本来明天要回曲州的,可是...可是老爷他昨儿晚上派人送来一封信...说他...说他......”
  金枝‘嗝喽’一声差点没厥过去,丁宝枝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明白这对母女难缠,不亲自走一趟无法摆平。
  丁宝枝道:“好,别急,我跟你们去。”
  徐嬷嬷见丁家人上门,先没吱声,观摩了一会儿发现情况不对,立刻上来阻拦。
  “夫人,哪有出嫁了还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的道理。”徐嬷嬷转而对金枝和张氏道:“丁家的太太小姐,这儿是薛府,我们bbzl夫人是薛家人,你们可不能不由分说就将她带走。”
  丁宝枝心道徐嬷嬷不清楚她这二姨娘的厉害,要是任由她在薛府门前哭闹才叫丢人。
  丁宝枝:“徐嬷嬷,我带着珠珠去,不如你也跟来,我倒是不介意。”
  这下徐嬷嬷却推辞了,“夫人,没有谁回门之后还这么大张旗鼓回娘家的,让人曲解更可不好,夫人你若执意要去。”她鼻孔出气,无可奈何道:“那便只让珠珠跟着吧。”
  “太好了!太好了!”金枝和张氏连忙千恩万谢,着急将丁宝枝请上车架。
  丁宝枝丢下才开始绣的《无量寿经》,跟二房母女走这一趟。
  她还以为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家务事,哪成想竟是金枝的夫家在曲州下了大狱。
  第19章
  今日有了初夏的影子,灰突突的云层积压着房檐,像是要将这小小的户部郎中府邸压塌下来。
  丁宝枝坐上马车后问张氏究竟发生了什么,金枝哭得梨花带雨想抢答,被张氏拦住。
  一下就让丁宝枝明白准没好事,这是怕她在去丁府的路上反悔,不跟她们走了。
  才入丁府府门,丁宝枝就见到丁鹏举正背着手满院子踱步,她霎时心生狐疑,按说这个时辰爹该在户部办公,为何也在府中?
  丁鹏举扭脸见丁宝枝来了,赶忙朝她招手催她进屋,“哎呀终于来了,这下有救了,宝枝你快来。”
  李氏跟在边上念叨,“好,好,宝枝来了事情就有转机了。”
  丁宝枝分明被哭丧着脸的丁家人包围着,却生出了些羊入虎口的错觉。
  她云里雾里地给家中长辈见了见礼,还没来得及问究竟发生何事,就见金枝颓然往地上一坐,撞得茶几上的盖碗茶都在晃。
  所有人都撅着个屁股上去扶她。
  张氏还怪罪,“哎唷金枝啊,你可别让宝枝回来一趟看了笑话。”
  金枝被生拉硬拽着不起身,张嘴便哭上了,“宝枝,算姐姐求你,破天荒地求你这一回,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老爷。”
  丁宝枝矗立原地,无措地看了看周围的几张脸孔,张张都像要对她委以重任。
  她问:“这从何说起?我有什么能耐能救知府大人。”
  其实丁宝枝心中已然有数,无非是曲州知府缠上了官司,金枝并非指着她去救人,而是想让她吹吹枕头风,请薛邵出面。
  可丁金枝的丈夫是死是活,跟她丁宝枝有什么关系?
  丁宝枝转向丁鹏举问:“爹今日为何在家?也是因为曲州知府大人的事吗?”
  丁鹏举扶额落座,“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爹的事你不用管,我丁鹏举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只是金枝的夫家可不能就这样被误判呐。”
  就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一人一句跟排演好了似的,成功将丁宝枝给绕晕。
  “爹到底惹上了什么麻烦?曲州知府大人的误判又是怎么回事?”
  丁鹏举‘腾’地又从座位上站起来,绕着圈地bbzl乱走。
  “还不是朝廷捉拿阉党的事?说我跟户部尚...还尚什么书!该叫章启正!哎,说我跟章启正有牵扯,停了我的职,让我在家等信儿。曲州那边更不知道怎么回事,金枝的夫家突然就因为包藏阉党下了大狱,我夹在当中,我百口莫辩呐我!”
  满堂的唉声叹气。
  李氏走过来对丁宝枝小声道:“宝枝,你爹被停职在家,我们都在说曲州那边要是判不好他恐怕也要跟着受牵连,如果被罢官,那我们丁家可就...可就完了。”
  丁宝枝震惊之余还在懊悔,懊悔自己为何掉以轻心走这一趟。
  要是其他案子想走薛邵的关系,她还能找理由推辞让丁家人另谋出路,可好死不死这听下来又是户部又是阉党,全都直挺挺撞在锦衣卫的刀刃上。
  说不定,曲州知府那边就是薛邵派人去抓的。
  丁宝枝蹙眉问:“那知府大人现在人在...?”
  金枝手帕掩面哭得潸然,“在曲州让人收押着呢,说是要等锦衣卫去提审。宝枝啊,姐姐素日里待你的确不是最好,可我们到底是一个屋檐下飞出去的燕子,姐姐夫家有难连累娘家,这对你,对指挥使大人都不是件好事。”
  她上来扒着丁宝枝的手,“姐姐能不能请你跟指挥使说说情?你说要是让别人知道他抓阉党抓到自家人身上去了,这大水冲了龙王庙,让旁人不知道怎么笑咱们呢。”
  丁宝枝望着她泪眼汪汪的眼睛,脑海却浮现起多年前她刁难自己时的神情。
  那时别说眼泪了,这双眼睛简直能迸出火星。
  丁宝枝反握住金枝的手,将她搀扶得稳稳的,“姐姐希望我怎么跟指挥使说?”
  金枝见这是有戏,正要开口,立刻被丁宝枝后半句话拦下来。
  “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这是朝廷在办的案子,就连薛邵也是奉命行事,何况,我都没听他提过曲州知府,可见他根本不想让我知道。”丁宝枝看向丁鹏举,“爹被停职我更是刚刚知情。我只是他府上女眷,如果是薛府今晚吃什么我还能管管,可锦衣卫的公务——”
  丁宝枝不好意思道:“我是万不能置喙的。”
  李氏站在丁宝枝这边,她早就觉得喊宝枝回来商量没有意义,根本无济于事,是二房和金枝非撺弄着丁鹏举点头,然后去薛府将人叫来。
  李氏道:“算了算了,既然金枝也说她夫家是被冤枉了,那等水落石出之后人自然会放出来的,咱们家更不会被牵连。老爷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安心停职等消息,指挥使不会让咱家平白蒙冤的。”
  本来这是安慰的话,是为了让大家放过丁宝枝,可偏偏一个‘水落石出’将二房母女吓得直哆嗦,围上来更不让丁宝枝走了。
  众人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丁鹏举见状拍案而起。
  “这是什么意思?金枝,你昨晚上不是说铁定是被冤枉的吗?”bbzl丁鹏举抓过金枝胳膊,“你跟我说实话,他到底有没有窝藏阉党!”
  张氏冲上来护着金枝,对丁鹏举扯出个笑脸道:“老爷快别这样,再吓着金儿。”
  丁鹏举见她笑得畏缩,登时明白过来自己让她们给蒙骗了。
  他气得话都说不全,一个劲闭眼睛深吸气,“你们娘俩...你们...你们这是要害死我啊!”
  鸡飞狗跳一刻钟后。
  李氏见情况朝着未曾预见的方向去了,遂让丁宝枝坐下喝口水,歇歇脚再走。
  丁宝枝坐下后敛着眼皮不做声,任凭丁鹏举和二房多吵闹都不插话。
  过了约莫一刻钟,她觉得差不多了。
  丁宝枝轻轻咳嗽两声,将脸转向身侧的珠珠,以口型道‘回府’。
  珠珠正看戏呢,她从没见过有人能哭出颤音来,被丁宝枝口型暗示后她傻愣了瞬才会意。
  “夫人,我...我看天要下雨,要不咱还是尽快回去吧?再不回去就该挨徐嬷嬷说教了。”
  丁宝枝点头搁下茶碗,站起身对李氏和仍在争吵的丁鹏举见礼。
  “爹,娘,我出来的时间太久,若薛邵见我不在家问起前因后果,只怕不好,我还是早些回去吧。”
  李氏道:“好好,宝枝你回去吧,回去后就别想着这事了,这不是你该操心的。”
  丁宝枝道:“爹娘也别太烦心,就算曲州那边真被定罪,按道理说也是不会牵连丁家的。”
  此话一出,二房娘俩的脸色登时就变了,张氏还好,她忍得住,毕竟吃过亏,不敢再跟丁宝枝呛声。
  可金枝没在丁宝枝那碰过钉子,一听她这么说,眼里的火都快蹿到房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