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
  南宫灵再三看小厨房里的忙碌的身影, 把声音压得更低:楚留香。
  楚留香也会跳舞?
  他也会。但与谢兄不是一种路数。到底他的要更好看些。南宫灵意识到他说错了话, 忙纠正:谢兄的也好看。
  谢昀隐约感到南宫灵似乎对楚留香有别样的情感。又要替香帅脱罪, 又夸他跳舞好看的,两人必定不是泛泛之交。
  南宫灵又叹了口气:本来无花与楚留香也是好友。他可以不用寂寞的。
  他们为什么断交?
  我只能说,无花容不得一点残缺和污垢。他是个追求完美的人。
  南宫灵说得很隐晦。他立马不说了。因为厨房里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无花已做好了一道小菜。出家人慈悲为怀不肯杀生,能做的也止有素菜。
  无花端过来一碟桂花糯米藕。
  菜品即人品。大师果然像南宫灵所说是个完美主义者。在他手下切出的藕片每片都厚度相当,连藕片当中的小孔也剜得大小相同。其实谢昀要是仔细去数,会发现每个小孔里边塞着的糯米粒都是一样多的。
  谢昀不太敢动筷。碰坏了精致的艺术品会不会辜负大师的心血?
  南宫灵则随意夹起一块送嘴里咀嚼。
  无花道:你别光顾自己吃,也该招呼谢少侠用些。
  南宫灵嬉笑:大师自己做的菜,该自己请人吃。
  无花不争辩,也不夹菜,只礼貌地向谢昀做一个请的手势。
  谢昀这才动筷。果然无花的厨艺天下一绝,糯米藕方才入口,外边甜甜的藕壳就自动化成糖汁,浸透了齿间和牙龈。原本团成小块的糯米随着糖汁一并化开,不沾不黏,像稀粥一样容易下咽。
  谢昀真是吃完一块还图第二块。
  南宫灵已经迅速吃到了第四块。果然丐帮的叫花子吃起东西都是狼吞虎咽用抢的。
  南宫灵的筷子还待伸向第五块,被无花用筷子打落。
  南宫灵反应过来:失礼失礼,谢兄还没吃到。
  谢昀素来不爱跟人抢东西,更何况南宫灵认识无花在前。谢昀便放下筷子:我吃了一块,很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南宫灵盛情相邀。可他分明满脸写的是自己也想吃。
  谢昀道:好吃便是好吃,第二块还是好吃。吃一块就够了。
  南宫灵听不懂谢昀说的是什么。
  你继续吃吧。无花撤去拦着南宫灵的筷子,同谢昀道:少侠颇通佛法。
  什么佛法道法的。生活常理而已。大师这么说可就着相了。
  本来无相,说说何妨。
  两人都笑了起来。
  谢昀走过很多镖,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各行各业的黑话他都懂些,禅门斗机锋的他也见识过。口头上斗不赢不要紧,最后只要跟着一起笑,对方就当你懂了。
  南宫灵实名羡慕:谢兄和无花才是真的知己。这回你总肯给谢兄单独做菜了吧。
  无花仍旧没有明确表示。拿来琴,盘腿坐下。一切都在曲里。
  不知哪里传来喑哑的口哨声。像被恶魔吻过嗓子的乌鸦飞过。
  美好的气氛被破坏,南宫灵极其不爽,提了绿竹棒站起来:哪个不长眼的来西湖撒野。
  半遮面具的慕容小荻落在画舫的桅杆上。
  南宫灵认得慕容小荻,抱拳:原来是谢兄的朋友。请坐。
  慕容小荻抱着手臂,指尖拈着吹响口哨的绿叶:要我坐下来干什么?看出家人破戒?
  我们吃的是素菜。南宫灵辩驳道,后来他才意识到恐怕说的不仅仅是荤戒那么简单。
  谢昀赶紧打圆场:南宫兄莫怪。我的朋友或许受了伤,不舒服。我该走了。
  慕容小荻瞪他一眼:我没受什么伤。
  受这种伤的人一般都说自己没受伤。好面子。
  谢昀悄悄同南宫灵使个眼神。南宫灵又懂了。男人都好面子,不管是什么爱好的男人。
  无花依旧无话。他的手抚着琴弦。任凭南宫灵几人如何吵闹,他的琴音袅袅依旧。
  南宫灵识趣地不作挽留:谢兄以后常聚啊。下回我们看无花作画和泡茶。
  多谢南宫兄,多谢大师款待。
  谢昀言毕就匆匆拉着慕容小荻离开。他有预感,要是再不拉慕容小荻跑路,慕容小荻指不定要说什么难听的话。即便慕容小荻不说什么,万一南宫灵说漏了嘴,把谢昀捏造的慕容小荻和一点红的轶事爆出去,回去恐怕又得挨打了。
  心虚的谢昀拉着慕容小荻跑得贼快。
  慕容小荻看来心情好很多,嘴上不放过人:我差点以为你给南宫灵策反了。
  喂,我可是你亲弟弟,我做什么反你。
  那可保不准。世间有好多手足相残之事。不是人人都有个罩着你的好大哥的。
  慕容小荻一天要自夸三百六十五遍。
  谢昀打个哈欠:大哥你别光顾着罩我,你查到什么了?
  收获很大。杭州城第一香料师孙学圃,原本是个画师。七年前不知为何双目进毁,从此不能执笔,半路转行当的香料师。
  谢昀还以为他查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孙学圃的事迹连路边的乞丐都知道。孙学圃瞎眼以后突然嗅觉变得格外灵敏,从第一画师变成了第一香料师。城里的人都啧啧称奇,说什么老天爷关上一扇门定会打开另一扇门。
  慕容小荻接着道:那我要是说他非但眼瞎,而且没有嗅觉呢?
  荒唐,没有嗅觉的人怎能当香料师。
  谢昀看着慕容小荻自信的眼神,马上就意会到孙学圃真的没有嗅觉。慕容小荻定用了什么手段来测试过,他才这么说的。
  要是孙学圃没有嗅觉,当初他断定尸体上有楚留香的郁金香,很显然就是空口诬陷的了。
  我们去找孙学圃。谢昀从南宫灵这头没得到特别有用的信息,打算从孙学圃身上打开破案缺口。
  慕容小荻却遗憾地说:可惜他已死了。
  谁杀了他?
  我猜楚留香。他死在布满瘴气的屋里,生前未被下毒,也没被点穴。
  当时慕容小荻在屋外择了棵大树藏身其上监视孙学圃。看着他在屋内用餐徘徊一切正常,忽然就倒了下去。闯进去看才发现屋里瘴气扑鼻,孙学圃已给毒死。要是他嗅觉正常,他不可能闻不到瘴气而摄入过多死去。
  看来杀人者很清楚孙学圃的秘密。他想用这种方法告诉世人孙学圃鼻子不灵。
  慕容小荻自然而然怀疑到楚留香。一旦大家都知道孙学圃鼻子不灵,楚留香的冤屈就洗刷干净了。不得不说楚留香自证清白的手段十分高明。
  谢昀不赞同,他想起南宫灵的判断:香帅不会杀人。
  慕容小荻冷着脸:谁说的。
  南宫灵说的。
  喔?你信南宫灵不信我?
  谁说得对我就信谁。谢昀倒也不是真的信南宫灵。可慕容小荻这么屡次三番地抬杠叫谢昀很不爽,索性他也跟着抬杠。
  慕容小荻放话:我们打赌。要是我说得对,以后叫你往东就往东,不许不听话。
  谢昀努努嘴:你要是输了呢?
  条件随你开。
  第28章 第 28 章
  谢昀已经做好当大哥的准备了。等他当了大哥, 非要往死里揉慕容小荻的头,把他的头发都揉光光不可。
  慕容小荻不觉得自己会输。他已有了进一步行动的思路。
  孙学圃的居室很简朴。除了床椅桌几和必要的生活用品以外,丝毫不加装饰。这也不奇怪。失明的人不需装点什么, 他也看不到什么。
  可床榻靠内的墙上偏偏挂着一幅画,画上女子是世间少有的秀美。
  常人在枕边挂幅画以解思春之苦很正常。然而瞎子能欣赏画?
  慕容小荻起初怀疑孙学圃不是瞎子。后来查探他的尸体发现他的两只眼睛早已被挖了,两个深深的空洞早已枯死,显然是瞎了好些年的迹象。
  不论如何,画上的女子跟孙学圃关系匪浅。慕容小荻便把画交给跟着他的中原一点红,叫他到城里打听女子的身份。
  一点红去了大半夜都未归,叫慕容小荻等得不耐烦。慕容小荻心里有事就睡不着。翻来覆去整得谢昀也睡不着。
  谢昀嫌弃地赶他:烦死了你不能换个房间睡啊?
  慕容小荻用指甲挂着谢昀的脸:一起睡比较踏实。
  你都多大了还怕一个人睡。
  我才不怕咧。我只是把小时候没有一起睡的份补回来。
  慕容小荻脑回路清奇。他说别人家的哥哥弟弟小时候都睡一张床的, 所以感情很好。为了弥补谢昀,他也要跟谢昀一起睡,刷一刷好感。
  谢昀发誓要是这个位面有什么好感面板, 他对慕容小荻的好感一定蹭蹭往下掉。两人睡还用一人床,真是挤死了!
  谢昀劝他:少睡一夜也不会怎样。
  很不一样。慕容小荻往谢昀身上蹭,本来就没多少夜。万一再来个哥哥,万一你要嫁人
  打住打住,我不要嫁人!
  我看南宫灵就对你不错。还有跟你弹琴喝酒的秃子。慕容小荻的碎碎念又来了。
  瞎说。南宫灵、无花和楚留香是一个圈。他们好像都喜欢楚留香,南宫灵又喜欢无花。我是圈外人。谢昀大声叫道:而且重点是,我不喜欢男人。
  那什么样的男人你才喜欢?
  慕容小荻跟聋了一样。谢昀翻着白眼, 转过身面对着墙不想理慕容小荻了。
  慕容小荻踢踢他的脚心:要不别睡了,我们出去找中原一点红吧。
  一点红不是在附近嘛?我刚还看到他飞过。
  他在附近为什么不听我召令。慕容小荻很生气。他对不忠于他的属下绝不手软。
  谢昀才想起来, 自己曾经给一点红下过指令, 说万一他给慕容小荻发现了千万不要被慕容小荻使唤, 就假装服从命令, 然后继续偷偷跟着慕容小荻就好了。
  所以一点红是故意躲着慕容小荻的。
  谢昀冲窗外喊一点红的名字。
  一点红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慕容小荻叫不来一点红, 谢昀一叫他就来了。
  慕容小荻面有愠色:你们搞什么名堂?
  天尊尤为忌讳底下人拉帮结派, 难怪慕容小荻不喜。
  谢昀不知道他们的规矩,只想着在慕容小荻面前显摆,就说:一点红是我的人了啊,当然只有我能使唤他。我就分给你用用吧。阿红,以后你不用躲着慕容小荻了。去完成他交代你的事吧。